第二十七章 除夕之夜【三】
在柳韻涵的帶領下,梁蕭步入了一處大型別苑內。
只見其內佳木蘢蔥,奇花熌灼,一帶清流,從花木深處曲折瀉於石隙之下。
再進數步,漸向北邊,平坦寬豁,兩邊飛樓插空,雕甍綉檻,皆隱於山坳樹杪之間。俯而視之,則清溪瀉雪,石磴穿雲,白石為欄,環抱池沿,石橋三港,獸面銜吐。
如此場景,真震撼了梁蕭,蘇州園林,現代復古建築梁蕭不是沒見過,可是如此堪比宮廷御花園的庭院梁蕭還是第一次見著。
柳韻涵嗤笑:「看你那沒出息的樣,這就把你嚇住了?一會兒你進了姐姐房間豈不是要嚇傻了才好。好了,跟著我,別跟丟了。」
梁蕭哂笑一聲,緊跟著柳韻涵拐過幾個迴廊,來到一處廂房外。
夜風寒嘯,廂房門外站著倆身材嬌小的錦繡紅襖婢女,模樣恭敬,默不出聲。看著倆艷麗的婢女,梁蕭不禁感嘆柳家的財大氣粗,就連一個婢女穿著都比自己富貴。
「姐,他來了。」柳韻涵似對其姐姐十分尊敬,沒了之前的俏皮孩子氣,恭恭敬敬站立,像個乖乖女似的。
「讓他進來,其他人都退下吧!」這時,房間內傳來一聲若清泉流動黃鶯脆鳴之音。
「還不快進去——臭書生。」
在柳韻涵的推搡下,梁蕭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屋子分三個間隔,梁蕭進入的是中間的客堂,客堂擺著一張梨花木圓桌,古色古香的圓桌上,水果點心應有盡有。
這些雕刻精細,紋路別緻的桌椅一看就知道都是價值連城,其中擺放的四張黃金楠木圓凳更是價比黃金。黃金楠木可以說是木材裡面的黃金,一根黃金楠木就價值千金。
右偏房則放著一張花梨大理石大案,案上磊著各種名人法帖,並數十方寶硯,各色筆筒,筆海內插的筆如樹林一般。另一邊設著斗大的一個汝窯花囊,插著滿滿的一囊水晶球兒的白菊。西牆上當中掛著一大幅米襄陽《煙雨圖》,左右掛著一副對聯,乃是顏真卿墨跡,其詞云:煙霞閑骨格,泉石野生涯。案上設著大鼎。左邊紫檀架上放著一個大觀窯的大盤,盤內盛著數十個嬌黃玲瓏大佛手。右邊架上懸著一個白玉比目磬,旁邊掛著小錘。東邊便設著卧榻,拔步床上懸著蔥綠雙繡花卉草蟲的紗帳。」
左偏房牆上掛著用金銀各色絲線綉著狩獵圖的帳幔,那綉工梁蕭見所未見。房間盡頭還擺著一張大抬鳳儀床,床上鋪著一塊同樣富麗的綢罩單,四圍掛著紫色的短幔。椅子也都有彩色套子,其中一張特別高,前面放著一個鏤花的象牙腳凳。
每個房閣都至少有四盞銀制的燈架,點著高大的蠟燭,把全屋子照得通明。臨窗大炕上鋪著猩紅洋罽,正面設著大紅金錢蟒靠背,石青金錢蟒引枕,秋香色金錢蟒大條褥。兩邊設一對梅花式洋漆小几。左邊几上文王鼎匙箸香盒;右邊几上汝窯美人觚——觚內插著時鮮花卉,並茗碗痰盒等物。地下面西一溜四張椅上,都搭著銀紅撒花椅搭,底下四副腳踏。椅之兩邊,也有一對高几,几上茗碗瓶花俱備。
此情此景,簡直可以用富麗堂皇,精緻典雅來形容。
「公子坐吧!」一女子的清脆聲音將梁蕭的神思拉回了現實,梁蕭轉頭望去,卻見一絕美女子從帳幔後面走出來。
女子身穿翠羅衫紅絲抹胸裙,領口開的很低,露出凝脂般雪白豐腴的酥乳,面似芙蓉眉如柳,比桃花還要媚的水靈眸子十分勾人心弦,肌膚如雪,一頭黑髮挽成高高的美人髻,滿頭的金銀玉珠在燭光下耀出刺眼的光芒,鮮紅的嘴唇微微上揚,好一個絕美的女子。
果然,不虧是金陵排行第三的美女,和柳韻涵簡直是一個模子里印出來的,不過比起柳韻涵,姐姐的修長身材妖妖艷艷更是勾魂攝魄,一顰一笑更為動人心弦。
「你我婚約一場,也算一種緣分,但如今緣盡於此,芷芯只能以茶代酒,祝公子日後鵬程萬里,早日尋得夢中佳人。」
說著,柳芷芯挽起拂袖,體態優雅,用十分熟稔的茶道動作,替自己和梁蕭斟上一杯溫茶。
柳芷芯強顏笑道:「公子請。」
「柳小姐說笑了,你我本就無緣無分,何來緣盡一說。」說完梁蕭將柳芷芯端送過來的茶水一飲而盡。
見梁蕭文弱消瘦堪比風雪中的老驥,讓人憐憫。柳芷芯眉目間閃過一絲無奈的愧疚。
「芷芯知道,退婚之事定不是公子所願,但芷芯亦有心無力。實話與梁公子說罷!」
柳芷芯絕艷的面容露出一絲惆惋。「其實六年前燕王就來府上提過親了,只是那時候奴家天賦初顯,綉工被當今聖上認作天下無雙第一綉手,更勝我爹神針綉郎手。我爹為了挽留我發揚柳家,所以才利用了你,讓你做贅婿。可如今,燕王聯合程家步步緊逼,打壓柳家下面的桑農還有綉工,利用手中權力,逼著上面的貨主和買賣夥伴改投他門。百般無奈之下,爹才考慮將奴家嫁於燕親王,但前提是逼著你退婚。」
柳芷芯淚眼迷濛,絕美無暇的瓜子臉顯露出蒼白的憔顏,僵直著嬌艷欣長的脖頸,一動不動。
隱約間,梁蕭從這個傳聞中強勢尊耀的女子身上,看到了曹雪芹筆下林妹妹的影子。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打從奴家一出生,就註定了芷芯這一輩子要為柳家而生,連幸福都不可能掌握在自己手上,愛情對芷芯來說註定是一種奢望。」
「如此還不簡單,只需柳小姐喜歡上燕親王不就一舉兩得了,據說燕王英俊瀟洒,風流倜儻,比區區在下強了百倍不止,他可是無數金陵千金小姐們的擇偶佳婿,大小姐難道還不滿意。」
「我對未來夫君的標準其實不高,不需位高權重,不需達官顯貴,只需滿足芷芯三點。第一:他是要真心對我好。第二:他必須文能提筆安天下,武能立馬定乾坤。第三:他必須入贅柳家。這三條燕王無一條可以滿足芷芯,而公子至少第一第三條可以滿足芷芯。其實,我爹是想讓你學習梁伯父,刻苦攻學,赴京趕考,若能中得前三甲,便將我許配於你,可惜你並未繼承伯父的品學。」
「文能提筆控蘿莉,武能床上定人妻。這個我倒是會點。」梁蕭心裡腹誹,卻不敢說出口:「光是第二條,這天下間有誰能做到?恐怕當今聖上也不行。」
梁蕭一直以為來這個世界后,第一個向他敞開心扉互訴衷腸的女子,會是暮雨菡或者自己未來的妻子,可是他怎麼也沒想到會是這個剛剛和自己解除婚約的柳家大小姐。
千金小姐和青樓女子外在條件不同,但實質卻無二樣,都是命運如嘌呤,身不由自,一世的幸福往往掌握在別人手中,就如眼前的柳芷芯,雖為天之驕女,卻連自己的終身幸福都由不得自己做主。還有被稱為天下第一才女的謝道韞,嫁給了一個她看不起的王凝之。
說實話,柳芷芯說了一大堆,梁蕭還是不明白她想表達什麼意思。難道自己不該撕那婚約書?
這顯然是不可能的,梁蕭絕對還沒自戀到那種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