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危局
南城一座佔地不小的宅子中,書房裡正傳來一陣乒乒乓乓的打砸聲,聲音持續十來分鐘才停止。
途徑的僕人都是小心翼翼,外面站崗的親兵也是面面相覷,不知發生何事,讓大人如此生氣,整個宅子里瀰漫著一股壓抑的氣氛。
書房裡坐著一位中年男子,倚靠著椅背,雙眼無神的看著屋頂,左臉頰上有一條刀疤,從左眼中貫穿,左眼卻奇迹般的沒事,反而給人一種兇惡的感覺。
桌子上放著剛從頭上取下的頭盔,一陣清風帶動白色盔纓輕輕搖擺。
「哎…」
最後所有的怒火都化作一聲嘆息,久久回蕩在書房。
他叫魏子忠,就是今天在要塞城上被大將軍點名的末洲軍主將,在其餘十幾路遠征軍主將面前被批評,換誰都不會好受。
但又能如何,作為一個臨時報團取暖的利益集體,在各路諸侯中能生存至今,已是不易,如何能奢求更多。
一股深深的無力、疲憊湧上心頭,整個末洲軍充斥著各個世家豪強的子弟,軍隊重建都是這些世家豪強說了算,軍紀更只是個玩笑罷了。
自己的遠征軍還算好點,大部分都是些新招募的平民,還有些是別的軍隊踢過來的刺頭,最後就是一些小家族裡不受重視的子弟,買了個官,想來博一個前程。
而今天這種情況,明顯是某個小家族公子哥命在旦夕,保護他的家僕為求活命所做的事。
想到這他對這些家族就更厭惡了,卻又無可奈何,仔細算算,他也是受利的一員。
咚咚咚…
門外傳來敲門聲,接著就是說話聲。
「大人,人都帶回來了!」
驚醒了還在沉思的魏子忠,這才想起讓親兵隊長去帶那幾個臨陣脫逃之人回來。
想知道,到底是哪個家族的人如此大膽,順便看看能不能殺一儆百,壓一壓這股歪風。
「進來!」
一行五人,加上自己想過來看看情況的許二木,跟在趙都伯身後一起進了書房。
雖然,在外面已經被告知大人心情不好,有了心理準備,卻也沒想到,看到的會是如此一片狼藉。
除了那張放頭盔的桌子,也就剩那張椅子了,其餘的物件、書本,全被砸翻散落在一地,可想有多憤怒才會如此。
「參見校尉大人!」
幾人都站在門口,戰戰兢兢,也不敢往裡走,深怕踩壞什麼,成了校尉的出氣筒。
幾人跟隨著趙都伯一起雙膝跪地,以頭觸地恭敬行了一禮。
經過一番發泄,火氣已經小了很多,但對這幾人還是沒什麼好臉色,望著後面跪著的幾人,冷漠道:
「臨陣脫逃,死罪,按軍規當斬,你等還有何話說?」
聞言鐵柱許二等五人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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刷」的一下變得蒼白,眼睛里充滿了恐懼,卻不敢反駁,只能用求助的眼神看向跪在最後得許二木。
「你是何人?」
看到這一幕,不用猜就知道這人是事情的起源,魏子忠眉毛一挑,整個人更顯得更加兇惡起來,冷冷問道。
「屬下是二部一曲四屯下面的什長許二木!」
這是來的路上,在腰間上銘牌上看見的,同名同姓,為此許二木驚訝了好一陣,現在見長官與自己說話,毫不猶豫就把這一段背了出來。
這個答案既有些出人意料,卻又合乎情理,沒開始就自報家門施壓,而且這個回答更像是軍隊的一份子,這讓魏子忠對許二木的感官稍好。
「許二木,姓許,你是盤縣許家人?
不對啊!
那些大家族可不會讓自己的家族子弟過來送死!
嗯?還只是個什長,能說說咋回事嗎?」
說話的語氣不知不覺中也溫和了些,繼續詢問。殺一儆百,是今天的目的,但在沒弄清楚背景之前,不可能輕易動手。
現在涉及末洲的豪強許家,就更不能隨心所欲,而且什麼情況他也要問清楚,要是此許家非彼許家,那就不好意思了!
許二木聞言慌的一批,他就是個冒牌貨,哪知道這些,正飛速運轉大腦思考該如何回答時,旁邊想起對他說如同天籟般的聲音:
「啟稟校尉大人,屬下許鐵柱,少主家臣,少主正是您口中的許家,是家族二長老的次子!」
原來是鐵柱見少主半天沒有回應校尉大人,目光一凝,連忙越權出聲回應,扭頭看了急得滿頭大汗得許二木,繼續說道:
「至於為什麼會在這,其實少主是自己偷跑出來的,長老並不知情…」
「原來如此…」
還沒來得及惱怒許二木不給他面子,讓一個下人回應時,魏子忠就被後面這消息吸引了。
回過神來的魏子忠,想起剛才那一幕,面露不悅,心中暗想:
「咋滴,就因為你是許家人,就這麼敢不把我放在眼裡?
雖然我確實剛不過許家,但也不是你一個下人能夠得罪的,還沒咋樣,就敢如此表達不滿,不殺殺這股歪風,以後還怎麼管束其他人!」
想著正要發作時,人老成精的許二,一直在觀察房間里的形式,知道再不開口,不僅鐵柱要遭,他們這些人,一個都逃不掉,連忙出聲解釋:
「校尉大人有所不知,我家少主從小一緊張就說不出話來,並未有怠慢校尉大人的意思,無大人准許,私自開口,屬下有罪!」
聞言,魏子忠頓時心中瞭然,剛才那股無名之火也消失的無影無蹤,反倒是有些憐憫看著跪在那已是滿頭大汗、神色緩和下來的許二木。
暗自嘆了口氣,這麼個樣子,也難怪不受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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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出生在許家這種家族,且父親還是家族實權長老,只要不受重視,享受得資源,還比不上小家族中的繼承人。
說完整個書房陷入一片寂靜,看著在門口跪著的一行人,魏子忠有些無奈。
本想著抓個典型出來殺雞儆猴,卻碰到許家人,殺又殺不得,又不能輕鬆放過,一時有些左右為難。
趙偉作為校尉大人的親信,非常清楚今天這一幕背後的深意,眼見大人突然沉默下來,瞬間瞭然!
親信親信,自然是能為主子排憂解難的心腹,只會聽話的應聲蟲,一抓一大把,怎麼會輪到你。
一邊是老闆,日後的飯票,另一邊是豪強家族嫡系子弟,也不能得罪,這中間有個度需要自己把握。
「咳咳…」
清了清嗓子,把所有人注意力都吸引過來,這才開口說道:
「啟稟校尉大人,我聽說許什長是與敵軍什長拼殺,力斃對方,方才重傷昏迷,因此許鐵柱五人救人心切,這才臨陣脫逃!」
尤其說到力斃對方時,那「力斃」兩個字說的格外重,整段話聽起來就有些彆扭。
「是,那時我跟隨霍大將軍在正在要塞上觀看,正好看見這一幕!」魏子忠若有所思點頭。
說話就是一門藝術,與領導說話就是一門學問,作為下屬給領導出謀劃策時,盡量要去引導。
而在有外人的情況下,更不能直接進言,那樣會讓領導覺的很沒面子,你讓領導丟面子,領導就讓你丟飯碗!
當然,能當上領導的也沒一個笨蛋,何況是一個校尉,這可是能率領一營兵馬獨立作戰的主將,在這世家至上的背景下,沒點能力,早被擼八百回了!
稍微一思考,就明白親信想表達得意思,看著除親信跪成一排神情不安的幾人,這才不疾不徐開口道:
「什長許二木殺敵有功,連跳兩級級升為屯長,但是…」
許二木有些懵,這不是等待處置嗎,咋還陞官了呢,雖然迷糊,但說幾句感謝地場面話他還是會的,剛想磕頭拜謝,一個「但是」讓他心中一跳!
果然…
「但是其屬下許鐵柱等五人,為救其性命臨陣脫逃違反軍規,按律當斬,念在爾等救人心切,改為發配到敢死隊中,你等可有異議?」
說完這話,就見下面跪著的幾人都嚇的面無血色,一副死了爹媽的哭喪臉。
「少主救我!」
鐵柱等五人也顧不得許多,紛紛扭過身對著許二木磕頭喊道。
搞了半天空歡喜一場,一升一降,這麼明顯的事情,也就事關生死的鐵柱五人當局者迷,看不清楚。
看著坐在椅子上笑眯眯的刀疤校尉,嘆了口氣,暗罵了一句「又是個老狐狸」!
「我願意用軍功換取他們五個免於處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