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章 奇術 第二關(十一)
溺水之人5分鐘之內還有救的希望。
腦子在經歷了最初的空白后,許策最先想起來的就是這句忘了哪兒看到的話。
霍玲兒不一定死了。
但現在不去救她,她就死定了。
許策眼神無意間瞟到牆上被砸出來的血跡。
心裡莫名一陣心慌。
萬一霍玲兒已經……
畢竟那水裡還有連木頭都啃的白蟲……
「啪!」
許策惡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個耳光,心裡咒罵:
「她是替我下去的,我還猶豫什麼!我還是個人嗎!」
也是發了狠,不再去計算符籙的損耗,許策從口袋中拿出了一張全新的符籙。
念動口訣:
「六合五方,六腑五臟,靈兵咒甲,護神佑身,敕:『術隨言,氣走經,靈尊借五行。身遁玄府法不侵,破瘴斬煞有神兵。』」
口訣念畢,周身已有一層幽藍色的光芒覆蓋。
再無二話,許策直接就跳進了泥水黑潭。
完全入水的剎那間,就覺得有一股拉力拉著人在往下沉。
瞬間,壓力傾刻而來。
周圍漆黑一片,可視範圍幾乎為零。
縱使有玄水刺護身,許策也很難完全放心。
雖說這套靈甲符既能生成護罩隔開泥水,又能讓人在水中呼吸無阻。
但畢竟見識了白蟲,也不知道這玄水刺能不能防得住,所以說心裡不慌也是假的。
不過救人要緊,沒時間矯情。
簡單辨別了一下上下位置,許策立刻就釋放魘瞳的能力。
試圖在渾濁一片的泥水中尋找到霍玲兒留下來的些許痕迹。
寒冷、壓迫、渾濁,還有自己的心跳。
在某個陰暗的角落,那鬼東西一定在窺伺著,等待著出手的時機。
時間一秒一秒地過去,許策的心越來越涼了。
他本就水性一般,只能緩慢地在泥水中移動。
在魘瞳的視覺內沒有遠近,沒有圖像,只有一道稀薄到即將消散的血絲,蜿蜒向了更深處。
許策只感覺自己已經下潛很久了,似乎並沒有拉近和血絲之間的距離。
按理說二樓也沒有那麼高的層高啊。
「莫非被泥水淹沒的地方已經不再是洋館內部了?」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那些蟲子到現在都沒再出現過。
許策試圖分析現在的情況。
心裡有些慌亂,萬分後悔出來透氣的決定。
「本來就在室內,透什麼氣呢?」
若不是自己非要出來瞎晃,霍玲兒也不會跟出來。
若霍玲兒沒有跟出來,也就不會被拖進這該死的泥……
忽而,許策在寒冷之中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從自己腳踝上輕輕拂過,寒冷而又滑溜,力道不小。
這並非攻擊,而是那東西遊弋搖擺的尾鰭或其他什麼部位撞到了自己。
什麼時候在我身邊的?
還是說一直就在我的身邊,現在不過是無意中碰到了我?
許策猛然在水中翻身,懷著賭一把的心情,向著一個方向猛游過去。
緊接著就撞到了一坨軟軟的東西。
立刻就有七八條黏膩滑溜的觸手纏上了許策的身子。
這觸感……
不是觸手……
更像是……
舌頭!
許策的念頭剛一反應過來,纏上來的觸手便開始用力,瞬間許策四肢就被拉直了。
恍惚間,魘瞳「看見」了霍玲兒。
她沒死!
可能因為是界行者的緣故,沒那麼容易死。
但她的生命體征已經很微弱了。
詭異的是,那捆住霍玲兒的邪祟明明應該近在眼前,魘瞳卻看不見它。
「關係不大,只要能分辨出霍玲兒的位置就行了!」
念頭電轉間,許策身上的玄水刺瞬間激發。
剎那間,無數錐形的水刺如炸毛一般炸裂而出,很小心地避開了霍玲兒所在的位置。
纏繞而上的每一條長舌上起碼被交錯插著數十根水刺穿。
邪祟吃痛,立刻回縮長舌,但此刻回縮就等於把許策拉向了它的本體。
而這正是許策想要的。
「這是機會!」
可邪祟也並非沒有智力,發現許策也被拉過來后,當機立斷重新甩動長舌。
許策立刻就感覺到一股巨力甩了過來,整個人被重新砸了出去。
「不好!」
如果這時候邪祟再來個壁虎斷尾、溜之大吉,那要再找到霍玲兒可就難了。
許策思緒轉動,立刻火焰刀在手,登時周身藍火繚繞,大量的汽泡蒸騰而起。
火焰刀帶來的光芒瞬間就照亮了這一小片水域。
視野一下子就清晰的許策下意識就往那邪祟所在的地方看去。
「這是什麼鬼東西!」
入眼所見,只覺得遍體生寒。
那東西像是一蓬巨型水草,只不過在水中搖曳的不是草,而是一條條手臂粗細的舌頭。
特別是許策身上的這幾條,上面的舌苔和顆粒還能看得一清二楚。
更噁心的是那些白色蟲子正附著在這些舌頭上,正層層疊疊密密麻麻地爬動翻湧著包裹向玄水刺的護甲,令人頭皮發麻的啃食聲傳來。
再看霍玲兒,此刻已是全無知覺地被這舌頭水草糾纏著。
水草邪祟似乎是發現許策是來找霍玲兒的,竟然開始用力收縮,這是要當著許策的面絞殺霍玲兒!
埋藏在「水草」間有一雙黝黑髮亮的眼瞳,戲謔地望著許策。
「這該死的比試怎麼會有這麼兇險的東西!」
許策看著護甲在白蟲的啃食下搖搖欲墜,現在別說是救霍玲兒,自身都怕是難保了。
那就只剩最後一個辦法——請魘來把這邪祟吃了。
許策卻有些遲疑,就怕用多了,總有一天自己就不再是自己了。
也就是遲疑的片刻,不遠處霍玲兒被勒得猛地抽搐一下,嘴張開,一口殷紅瀰漫了出來。
幾隻白蟲趁機爬了進去。
「娘個宗桑!」
許策目眥欲裂,沒時間再猶豫了。
豁出去了!
許策那一雙黑瞳中的紅色漩渦猛地加速旋轉起來,似乎即將成為兩朵跳躍的血焰。
下一刻,一陣水波從許策的身上傳導擴散而出。
而許策整個人的氣勢也變了。
「許策」看了看身上的舌頭,又看了看自己的手,似乎正在適應。
片刻后他臉上露出了一絲微笑,那雙魘瞳微微眯了起來。
也就在眯起來的一瞬,纏住許策的七八條舌頭上裂開了道道裂痕,緊接著這些裂隙中生長出了白森森的牙齒。
「水草」懵了。
它感受到了疼痛。
來自靈魂上的疼痛。
也就在愣神的片刻,這些牙齒就像是絞盤一般啟動。
瘋了一般在啃食周圍沒有產生異變的部分,眨眼間就撕咬開了更多的傷口。
而新的傷口裡面長出了新的牙齒,於是又是新的一輪吞噬開始。
這一切發生在電光石火間。
等到「水草」反應過來的時候,這癲狂的啃食已經順著長舌跨越了五六米的距離咬到了自己的身上。
它瞬間就慌了。
立刻丟下了霍玲兒,向著更深的泥水中潛下去。
身上一蓬蓬的蟲子散逸出去。
它們在本能的驅使下瘋狂逃命。
但這啃食如同是一場熊熊烈火,以一種難以置信的速度包裹住了「水草」的全身。
那些原本還張牙舞爪的舌頭,幾乎在頃刻間被吞噬殆盡。
最後「水草」露出了它的真容——一隻玩具布娃娃。
這布娃娃似乎在哭,一聲尖銳的慘嚎還沒來得及喊完,它的身上就出現了一道裂口……
只是一眨眼,布娃娃便被「吃」得無影無蹤了。
「許策」很滿意,這是今天第二次進食。
他舔了舔嘴唇,似乎有些意猶未盡,目光不禁轉到了逐漸下沉的霍玲兒身上。
如果吃掉這個女人身體里的靈魂和意識,那麼自己就能佔據一具新的身體。
也就不用跟現在這具軀殼裡的弱小靈魂擠在一起了。
這是一個很有誘惑力的想法。
突然,「許策」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他痛苦地揉了揉自己的頭。
這是身體里的原主人在奮力「告誡」自己不要為非作歹。
「許策」這才將目光移開,表情漠然地緩緩地閉上了眼。
眼睛再次睜開,許策原本冷漠的表情轉而變得憤怒,然後是茫然。
他第一件事就是拍打了一下自己的身體,確認自己回來了。
「看來得向林老闆多學一點,不然這魔頭總有一天壓不住。」
聽到了許策的想法,一聲男女混聲的冷笑直接在許策的腦海中響起。
許策翻了個白眼,也沒管魘的嘲諷。
轉而向著霍玲兒游去。
……
三樓,遲遲不見許策和霍玲兒回來的胖子有些疑惑。
腦子不禁往男女之事上偏。
原本還在專註於日記的紀芸察覺到了胖子的異樣,抬頭,也發現了許策和霍玲兒的失蹤。
比起胖子坐在那兒瞎猜,她是一個行動派。
紀芸立刻將日記丟給了胖子,然後走出了房間。
空闊的三樓「荒原」。
那扇打不開且沒有什麼變化的門。
以及……
紀芸出門一轉頭就看見了泥水蔓延上轉角台階,同時也注意到了牆面上的血跡。
她瞬間就意識到泥水裡藏著其他的邪祟。
「按道理來說,這不可能發生,這水裡不是有咒蟲嗎?」
咒蟲有很多種類,紀芸一眼就看出來先前水裡的那些白色小蟲也是咒蟲的一種。
而且這明顯是封印被破的後手,就是專門用來吞噬逃脫封印的邪祟的。
從方才的表現來看,這些咒蟲暴虐異常。不僅吞噬邪祟,還吞噬一切帶有靈氣的事物。
若來不及離開這裡,恐怕都難逃被咒蟲侵蝕的命運。
可牆上的血跡卻又這麼清楚,咒蟲可不會留下這種痕迹。
想太多也沒用,事實就是如此。
水裡有某種其他什麼東西可以跟咒蟲和諧共處。
也正是因為這一點矛盾之處,紀芸忽而意識到之前那張字條的謎底逐漸清晰起來。
一樓,餐廳的爺爺,地下室的哥哥,代表的是兩枚玉牌。
二樓,火尾豬提到的走廊里的媽媽,之前跟著許策那個會化形的,這又是兩枚玉牌了。
三樓,房間里的妹妹是一枚玉牌。
當所有玉牌被獲得后,洋館的第一階段結束,咒蟲伴隨泥水出現。
這意味著……
想到這裡紀芸突然有了一個想法,想要驗證一下,於是重新拿出字條:
「兩枚,兩枚,一枚,半顆,半顆,半顆,一個。」
果然如此!
那之前的五個邪祟不僅是玉牌的封印物,他們同時也是整個封印本身!
這謎語前半段暗示的是每一層封印的數量,用量詞「枚」來表示,代表的是玉牌。
而中間那一段,半顆、半顆的,代表的是一階段封印破除后的反噬效果。
一樓湧出的泥水和咒蟲是半顆。
二樓襲擊了許策和狐女的又是半顆。
三樓還有半顆沒有出現。
而這一切都是為了阻止最後的那「一個」的出現!
「吱……呀……」
門樞突兀地發出了牙酸的聲音,回蕩在整個第三層。
紀芸默然回頭,看向那扇佇立在三樓「荒原」上的門。
此刻,那扇門打開了一條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