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殺機 (求評論,求收藏吖~)
草長鶯飛,春色漸濃,原該是暖意融融的時節,而京都里這份暖意之下,卻瀰漫著一股肅殺的氣息。
時值古幽國景帝二十年,南疆北地戰火不斷,六朝基業風雨飄搖,皇儲尚還年少,景帝慕容楨的身體眼看著就要不行了。
多少雙眼睛盯著那個皇位,盯著慕容楨那雙還未長成的兒女。
稍有行差踏錯,便是萬劫不復。
然而這些權謀場的暗流涌動,還未影響到京都普通百姓的日常生活,皇宮內人人噤若寒蟬,宮外的大街上依舊熙熙攘攘,集市中人聲喧囂。
京郊最有名的糕點鋪子人來人往,一名身著勁裝,容貌俊俏的少女抱著懷裡的食盒,眸子彎彎地打著招呼:「好巧啊,阿澤。」
她面前一身青衫的俊美青年愣了愣,緊張地四處張望了一陣,才將她拉出糕點鋪子帶到巷子拐角,低聲道:「小殿下,您又出宮幹什麼來了?」
他口中的「小殿下」,正是景帝十四歲的小女兒,蓮華公主慕容冰。
慕容冰在唇邊豎起手指,輕輕噓了聲,笑眯眯道:「父皇這幾天胃口不好,惦記這家的糕點,我來買幾份帶回去。」她歪歪頭,「阿澤,你不是不吃甜食嗎?也來這裡啊?」
這荊澤跟著她做貼身侍衛已有四年,平日里讓他陪著逛個糕點鋪都不願意,今日明明是他的休假,竟然能在這裡碰面。
荊澤嘆了口氣:「家中小妹鬧著要吃糕點,不得不來。」
說話間他一直在觀察周圍,解釋完原因后,拽住慕容冰的手腕就往巷口的馬車去。
慕容冰看著他兩手空空,奇道:「你這不還沒買嗎?」
荊澤面無表情地把她塞進車廂里:「不給她買了,先送您回去。」
他跟車夫低語一句,那車夫神色凝重地點了點頭,按住頭頂的斗笠往一個方向去了。
慕容冰在裡面踹了腳廂門:「我沒買完呢!」話音未落馬車就已啟動,一路加速趕往皇宮。
「哎你這人?我帶了荊衛,不用你送!」
荊澤沒搭理她,反手給馬匹加了一鞭子。
馬車中,慕容冰抱著食盒,微微皺起眉。
奇了怪了,荊衛是世家大族荊氏為皇室子弟精心培養的侍衛,統一穿著定製的天青色荊枝滾紋袍,僅供皇族嫡血調遣。按理說她出宮帶有四名荊衛已足夠安全,小打小殺完全可以應付,根本不需要荊澤這麼緊張。
除非……
除非她在宮中守著的這半個月,外面發生了她的部下沒有探查到的事情!
怎麼敢有這種失誤?
她慕容冰並非是久居深宮的嬌嬌兒公主,她本應該同她那個兄長一樣在古幽國上下鋪開巨大的情報網,天下事無所不知!
沒等她想明白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忽聞駿馬長嘶,馬車猛然剎停,差點將她從坐榻上顛了下去。
慕容冰手忙腳亂地扶穩食盒,微惱道:「阿澤你這駕車的本事……」越來越倒退了。
她沒有說完就自覺閉上了嘴。
外面靜得可怕,就算是正午,也不該這般安靜,安靜得好像一整條街都沒有人,只能聽到拉車馬匹噴鼻息的聲音。
慕容冰猛地拉開車簾,瞳孔收縮,倒抽了一口冷氣,額角瞬間漫出冷汗。
外面並不是沒有人,正相反,外面都是人。
路邊小攤的攤主,門外打扇的大爺,巷口討飯的三兩乞丐,沿街叫賣的幾個花童……都拔出了事先藏好的利刃,無聲無息地圍了上來。
屋檐上,院牆上,巷子前後都已經圍上了裝扮成尋常百姓的殺手,明晃晃的長刀對準了慕容冰的馬車。
「阿澤……」慕容冰喃喃道。
這不是他們六個人就能對付的陣仗。
哪怕荊衛受到過再良好的訓練,都不可能僅憑寥寥幾人對付如此數量訓練有素的殺手,那屋檐上的數張弓箭,就是荊衛動手的最大阻礙。
這是來對付自己的嗎?
以如此駭人的陣仗悄無聲息地潛入京都,明顯就是哪處勢力豢養的死士。
「小殿下。」荊澤背靠車門,聲音沉沉,「一會兒車內可能更加不安全,等第一波羽箭齊射后再出來,荊衛會解決那些弓箭手。」
他話音一落,羽箭聲嗖嗖。慕容冰倏然滑躺下,一手抽出坐榻下的寶劍,眼疾手快地斬斷從窗外射進來的箭矢,翻身踹開車門落出去。
展目四望,兩名荊衛飛快地在屋檐上移動,長劍所到之處都是一道血線迸起,企圖以最快的速度解決掉對方的弓箭手。
另一邊,荊澤已經率先和殺手打上了。
慕容冰回過頭,看到車廂里的食盒已經被射成了個篩子,裡面的糕點甜粥想必也是盡毀了。想起來父皇黯然無光的神色,她就恨得咬牙。
不該這麼草率進京的,應該把南安城外蓄養的兩千兵甲都帶過來,日夜在京都巡邏,看哪家妖魔鬼怪還敢在京內造次!
「鬧這麼大的動靜,皇城司是死人嗎?再通知不到禁衛軍咱們都要死這裡了。」慕容冰踢開面前的殺手,但是身後刀光如潮再次逼了上來。
荊澤已經掛了彩,奮力趕到慕容冰身邊,揮劍幫她擋去一些殺招:「恐怕皇城司也出事了。」
慕容冰借著他的掩護,喘息兩聲,從牙縫裡咬出一句話:「不知道是不是沖著我來的,你保護好自己。」
她長劍橫掃,濺起一片血花,一轉眸卻看到另一邊的一名荊衛,被兩把刀同時貫穿胸膛!
「荊六!」慕容冰眼眶一熱,陡然拔尖了聲音。
荊六跟隨她的時間遠超荊澤,見他被重創,慕容冰當即反手劈開擋路的兩個殺手,劍柄在掌心轉了一圈,就要去援救荊六,卻被荊澤攔腰撈了回來。
一柄閃著寒光的刀從她臉側劃過,擦開了一條血口,刀的主人立刻被荊澤一劍砍為兩截。
幾步外的荊六聽到了慕容冰喚他,但他沒有再如往常一般立即回應。
他只是艱難地抬起手,長劍前挑割開了面前殺手的喉嚨,然後隨著胸膛里刀鋒的拔出,創口血流如注。
荊六捂著心口退了兩步,面色灰敗,頹然倒地。
……死了。
慕容冰有片刻茫然,身後響起一聲悶哼,她猛地回身抬劍格擋,伸手撈住荊澤的肩膀:「你怎麼樣?受傷嚴重嗎?」
荊澤趁這喘息之機在左臂上連點,迅速封住幾個穴位止住血流,一把推開慕容冰借力砍翻側面偷襲上來的殺手。
四下一望,四名荊衛已經倒下一個,剩下三個也是重傷在身,拼了命地用殘破身體上更多的血窟窿來換敵方的命。
這種戰術也不過又撐住了一炷香,就只剩下被牢牢護在中間的慕容冰和荊澤。
慕容冰擦了一把手上的血,浸滿血的劍柄滑得她快要攥不緊了,汗水混和著血水從額角流淌而下,幾乎迷了眼睛。
她大口喘著氣,和她背靠背的荊澤也沒有好到哪裡去,半個肩膀血肉橫翻,明顯已經使不上力。
「我替你攔住這些,你趁機突圍往西走。」
荊澤的話輕輕落在耳邊,慕容冰搖了搖頭。
「走不掉的。」喉嚨里的甜腥味一陣陣地往上涌,她的頭也有些暈,只有用力咬著舌尖,才能保持清醒,「拼了吧阿澤,我主攻,你替我看著點。」
拼了又能怎樣?
她全身都在疼,尤其是後背上深入骨肉的刀傷,一直刺痛著她的感官。
其實已經有點看不清楚了,但慕容冰還是努力地站著,與荊澤互為腹背。
又是一道刀光迎面而來,就在慕容冰以為自己終於要淪為刀下魂的時候,耳邊又聞羽箭聲嗖嗖。
密集的箭簇自巷口方向射來,殘餘殺手紛紛中箭倒地。慕容冰費力地睜開眼,看到數道青衫踩著屋頂碎瓦,急速往這邊衝來。
還有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騎馬者在她面前勒停了馬,目光如炬掃視周圍。
長劍「噹啷」落地,慕容冰抬頭看著他,看著這張和自己相似的年輕臉龐,那句「皇兄」到底還是更在了喉嚨里。
眼看皇儲到來,荊澤一直苦撐著的意志潰散,瞬間脫力倒地,慕容冰聽到動靜回過頭來,剛想上前攙扶他,自己也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自始至終,她的皇兄,都沒有離開過馬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