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八章 危機(七)

第三百六十八章 危機(七)

哪怕隱藏的有多麼地好,公上纓的營地還是被韃靼所發現,只要用鼻子在空氣中一聞,就能知道對方人數,這就是韃靼人的厲害之處。

公上纓已分發了所有武器,可惜阿爾斯楞的手下用的都是冷兵器加弓箭,好在火槍彈藥及火油彈充足,還有一門小炮可用,這已是這支韃靼游騎第二次進攻,知道了對方的火槍厲害,人數卻不多,所以這一次進攻同樣是一個百人隊。

公上纓所處的位置借用了地形上的優勢,正面是湖水,這一潭湖水左面是水源流入的溪流,右面是湖水的出口。正好把韃靼隔擋在湖對面,除了進攻的百騎隊外,其餘的韃靼喧囂地在小湖邊上洗馬、飲水、燒水烤肉起來,根本沒把對面小樹林當回事。

韃靼第一次的進攻勉強被擊退了一次,這一次又來,勢必會有新的攻擊方式,所以大家很是擔心,就人數而言,雖然有火槍也擋不住對方一擁而上。好在有樹林及各種雜草灌木遮擋,加上韃靼騎兵還要躍過上游的溪流,全部集中在左面小溪,因為右面的溪溝雖然窄,卻被水流切的很深,人馬不能躍,只有左面溪溝寬,水流小,而且有一段全是亂石,原本公上纓的營地就搭建在這裡的,后然才移進樹林。當韃靼騎兵在進攻到溪溝時,馬就跑不起來了,有些馬還低頭飲水起來,上了一段卵石坡到樹林邊只能牽馬步行。如果是在荒野中,僅憑三十多人早就被騎兵沖的七零八落了。

常年在邊關作戰像阿爾斯楞這樣的人,自然有自己的作戰方式,趁著韃靼騎兵沖營的間隙,帶著手下十幾人砍了許多碗口粗的樹,放倒后就在營地外圍把樹捆紮在樹桿上,做成了臨時圍欄,這些圍欄雖然攔不住人的翻越,卻能攔住馬,失去馬的韃靼騎兵也就不可怕了。

韃靼第二次的強攻,在火槍及弓箭的射擊下,打死了韃靼六騎后,有驚無險地被打退了下去,眼看天色已黑,韃靼這隊遊騎兵卻在遠處湖邊上生火搭營,跟小樹林的這一隊「明軍」耗上了。韃靼的遊騎兵常年在外游戰,有太多像這樣的戰鬥發生,認為今日碰到的同樣是小股明軍,多為斥候,人數最多二十餘人,一般不會主動攻擊,當遇著韃靼的游騎,而是趁夜退去,所以不強攻了,就這樣對陣起來。

阿爾斯楞來到了兩輛馬車跟前,拉車的馬已經與馬車分離,自顧在樹林中啃食著一些灌木嫩葉,發出嗦嗦地響聲,阿爾斯楞也不知道夫人在那輛車上,就對著馬車自顧自地說道:「下官見過夫人,何不趁著天黑,先行一步,下官在此地阻擋住,這樣也不會引起韃靼疑心,以為我等還在樹林中,也就不會追趕。等到了天亮后,我等自會脫身。」

這是目前最為安全可行的辦法,要是對別人說不定就會按此辦法行動了,可是對公上纓來說,那是行不通的,剛才的這兩場戰鬥,還沒有打過癮,韃靼就退了,自己的雙槍只打出一槍,內心還在盼著明天繼續。

平安府,章子俊伏案寫下一篇討伐檄文準備發往京城刊登在《大明時報》上,又寫了一份朝廷奏摺,送往兵部。當前所有時機已經成熟,平安鎮的實力隱埋已久,如果進一步發展下去勢必會引起整個大明震動,各種理念上的不同,危及百姓對朝廷的信任及服從,而平安鎮就會被整個大明朝廷敵對。

這些年來整個延綏地區一個月的鋼鐵產量,達到了以往大明朝十年的產鐵量。《明太宗實錄》里永樂初年終統計里的課鐵七萬五千二百五十二斤。而目前光平安鎮產鋼鐵量已達到生鐵產量為70000噸,鋼產量7707噸,如果算上神木、榆林、呂梁、太原、長治這些地方上的官營還有私營鐵廠,早就超過了幾百年後民國國統區生鐵產量的120867噸,鋼產量12048噸。還不計算各種民間小窯產出的各類生鐵,粗銅、鉛、錫、汞、金紅石(含鈦礦),芒硝、煤石、焦炭等各類礦品。

加上整個延綏地區根本不缺糧,每年為朝廷輸送各種物資摺合白銀三千多萬兩,發展太快了,似乎只是一夜之間的事,要說井噴式的這樣發展,還是近年來的事,朝廷對延綏地區為何這樣放任,主要是因為朝廷近年來的開支,主要來自延綏,如果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麼何來弘治中興?所有派往延綏的流官都是採取了冷眼旁觀,不站隊的做法,隨著時間的推移,慢慢就會把自己家族的產業投入到各種「生意」中去。反過來維護延綏的重要守護者,形成了一幫即維護朝廷面子,又鼓動全民鍊鋼煉鐵、煉煤、煉各種礦的窯區,特別是山西礦產特別豐富,成為了消耗這些礦物的主要來源區。

可以說目前的平安鎮就像是一個三、四十年代的民國時期。各種各樣的新式物件層出不窮,各種各樣的新思潮也隨之而來,各種各樣的生活方式隨之改變。隨之興起了一種自我主義思潮,特別是從新學堂畢業的一代新人,影響到了各工礦、廠坊、地方官府及民間資本這些主流社會中。

已看不慣朝廷的一些所作所為,也看不慣在傳統上的一些慣例,更看不慣如今在觀念上等級制度。這就像是當前的印度人,在法律上廢除了賤民制度,可在實際社會中卻無處不在地在運作中。何況當年學堂所有上學的都是底層人家的孩子,社會地位低下,現在全是社會中擔任著中堅力量,加上又有了學問,自我思潮已然覺醒。而把引導這種思想的那個平安伯,就被當成了自己的真龍天子,好想要學一學給趙匡胤來一次黃袍加身。

可是當前的這位趙匡胤根本就沒有想著跟朝廷對著干,只是為朝廷守護著一方,發展大明工業,提高百姓生活質量,在理念上提出一些激進思想和有違儒家學說外,似乎把精力都用在營造各種機器提高當前生產力上。

很顯然這一篇討伐檄文是連續上一篇給朝廷警示的文章,祖洪武掃蕩群夷,克複中原,開百年之丕基,造億萬姓之厚福。如今邊關憂患,韃靼屢次犯邊,疆土一退再退,盜據河套,妖坐之設,野狐升據,蛇窩之內,沐猴而冠,受其凌辱,聽其嚇詐。

今又犯中夏,殘殺大明子民,忍無可忍我軍出發,胸吞遠兵,爾素無窮,全心一意,無不費盡,寧肩擔大任,惟敢忠肝火,毅然決然,玉汝英烈,天下萬死,莫辭勞苦!激將以決,決勝討敵,安我大明邊境,保家衛國,撫百姓之苦,集各方義士,攘旗齊備,斬邊定畿,北至布里亞特,西至東察合台,東至奴兒干都司,南至安南,歸壘可期!

不經過朝廷同意,自作主張在邊關行兵作戰,打的還是朝廷的旗號,上下千年來無出其右,平安伯想要做什麼?造反作亂?挨不上。自領家將出兵抵抗韃靼七萬雄兵,這不是去送死嗎?

當兵部尚書馬文升急急地趕到文華殿,要求見皇上朱佑樘時,正好謝遷、丘濬、徐溥指著最新一期《大明時報》上的文章在商議著。徐溥道:「陛下,韃靼已經攻破河曲,下官想來是平安伯怕危及自身,才動員邊關民眾,組建民團出兵抵抗韃靼的吧。」

丘濬介面道:「陛下,平安伯這樣做把朝廷置於何地,私自出兵就是大罪。」

正好有內官來報,馬文升來求見陛下,朱佑樘開口道:「宣進」。

馬文升進來后,二話不說就摸出一封書信,直接給了內官,內官也不耽擱就遞到了朱佑樘案几上,這是章子俊通報給兵部的一份行軍布兵圖,就是說即將抗擊韃靼這七萬兵的作戰圖,關於朝廷在宣府的兵馬怎麼調動,怎麼抵禦韃靼這七萬兵馬,讓朝廷自己看著辦。反正我章子俊領兵前往保德要跟韃靼碰一碰,關於出多少兵,多少糧草,多少車馬等一概沒說。

謝遷輕聲自語道:「難就難在怎樣定義平安伯私自擁兵,從檄文上看說是要集各方義士,攘旗齊備,也就是說面對韃靼來犯,臨時招募義勇成兵守衛無可指責也。私擁兵器的話按《大明律》規定:「凡民間私有人馬甲、傍牌、火筒、火炮、旗纛、號帶之類應禁軍器者,私造者加私有罪一等,非全成者,並勿論,許令納官。其弓、箭、槍、刀、劍、弩及魚叉、禾叉,不在禁限。可是《大明律》適用在內,從來沒有照耀過邊關以外。這就要回到另一個話題,如今河套地區還是不是大明的土地。」

很鬧心啊,謝遷提出了一個戳心窩子的話語。可這檄文上的牛逼吹的也夠大,倒是顯的朝廷特媽的小氣。「北至布里亞特,西至東察合台,東至奴兒干都司,南至安南。」這還是人話嗎?明明就是胡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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