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傳信是誰?
頓了下,她繼續說道:「世子稱奉旨前來卻不見欽使儀仗,不通令官府,想來是特意隱瞞了蹤跡先行至此,宣旨而已,早晚有何不同?唯一能解釋的就是,朝中有人不想我阿爹回京,恐有危險。」
「所以要審的那人背後,牽扯極大,對吧?」
言韞沒答話,似是默認。
冷寂的院中突然傳出聲輕笑,幾人都下意識朝著素嬈望去,她捏著那塊明黃的布帛,低垂著眼眸,雙肩輕微聳動著,分明笑聲綿軟,卻蘊著透骨的寒。
「朝廷那麼多官員無法任用,偏要一個待罪十八年的半百之人回去審案,呵,他人脈凋零,出身又低,妻族敗落,所以不會有所偏頗,他嫉惡如仇,忠正剛毅,不畏權貴,所以不會臨陣怯退……」
「素姑娘……」
言韞眉峰微蹙,聲低沉。
她恍然未覺,眼底鋪開譏諷的笑意,涼薄又悲哀,「這哪裡是什麼昭雪令,分明是道催命符啊,朝廷這是要拿他當刀子使……」
「素嬈!」
言韞聲音乍冷,話中滿是警告之意,但當目光觸及那滿面哀涼時,說出的話音又不自覺軟了些,「你是個聰明人,當知什麼叫隔牆有耳,什麼叫禍從口出,這種話,日後莫要再說了。」
「有些事,並非全似你想的這般……」
這番話告誡之意居多,乃是好心,素嬈心底也明白,她只是替阿爹不值,為何他這光明磊落的一生付出真心和忠誠,所收穫的儘是利用和背叛!
就連死,都難以安生。
「說再多也沒用,太遲了。」
她面色慘白,盯著那棺木,輕喃道:「太遲了啊,阿爹污名洗雪,大仇卻還未報,你說怎麼就那麼巧,十八年來平安無事,偏被殺在了黎明之前……」
幽冷的話音透著幾分森然和鬼氣,字字叩在院中。
「姑娘知道兇手是誰,依你看,這兩者可有關聯?」
「不好說。」
素嬈遲疑著搖了搖頭,扶著身側的棺木,腦海中思緒飛轉,開始仔細思索起今日種種,命案現場、李夫人、阿爹、孫犁……
還有劉唐!
他才是那個能讓縣太爺維護,孫犁替罪的真正兇手!
一旦將他填充進去,整個案件的脈絡就更加完整清晰——孫犁奉命綁了李夫人交給劉唐,劉唐施暴過程中遭到反抗被咬傷,大怒之下用腰帶勒死了李夫人,這畫面被阿爹撞見,遭人滅口。
之後為了湮滅罪證,孫犁偽裝命案現場,造成了李夫人拒姦殺人後又自盡的假象。
動機明確,邏輯合理,似乎沒有什麼異常的地方。
唯獨一點……
「十字巷位於城牆根下,偏僻少人,豆腐坊更是廢棄多年,劉唐選在此地不足為奇,但我爹為什麼會好巧不巧的出現在哪兒!」
「或許是跟著孫犁去的?」
竹宴被他們所說勾起了興緻,摩挲著光潔的下巴說道。
「這不合理。」
素嬈搖頭否決了這個猜想,「孫犁自城外而歸時,用布袋裝著李夫人,稱是一隻死鹿,守城的衛兵都不知道裡面是個人,我爹怎麼可能知道?」
「也是。」
「所以這裡缺少了至關重要的一環。」
到底是什麼將她阿爹引到了豆腐坊,間接性導致了他的死亡。
素嬈想到這兒,突然轉身往外走去,一道身影如閃電般躥到她面前,綠衣少年抱劍笑吟吟的問:「你要去幹什麼?殺人?能不能帶上我?」
不等她答話。
「竹宴!」
言韞冷淡喚了聲,暗含警告之意,被警告的某人吐了下舌頭,無奈聳肩:「可惜了,我還想去湊個熱鬧呢。」
「你趕緊閉嘴吧!」
另一個黑衣少年沒好氣的上前拽著他往遠處走,「都什麼時候了,就知道添亂……」
「素姑娘。」
待那些聲音漸遠,言韞緩緩開口,嗓音溫涼:「這邊的事情還須你親自打點,至於要查些什麼,你若是信得過,在下願意代勞。」
「多謝世子好意,不過不用了。」
素嬈向來沒有假手他人的習慣,道了聲謝后,抬腳剛要走,身後一股勁風突然襲來,澎湃浩蕩,綿延不絕,直衝她后心!
危險!
大腦剛閃過這念頭,身子已經更快一步反應,她驟然回身,抬掌迎去,兩道狂風相撞的剎那,「噗——」
一口鮮血噴涌而出,素嬈身形連跌數步,眼看著就要栽倒,就在這時,眼前一抹錦衣流光掠過,腰間霎時多了雙手,猛地一拉,她整個人都撞進了一個溫涼柔軟的懷抱。
「你……」
「抱歉。」
頭頂傳來男子低沉纏綿的聲調,沒有一絲波瀾,「你怒火攻心積了暗傷,撐到現在已是強弩之末,在下只能用這種法子逼你將瘀血吐出來,失禮了。」
錦緞觸手溫涼,他聲音更涼,彷彿沁著玉山之巔的碎雪,化冰般積在寒潭邊上,叫人光是聽著那涓涓細流淌過,便如墜冰窟。
「這是……什麼情況?」
一道細碎的驚呼從不遠處的樹影里飄出,震得素嬈恍然回過神來,蹙眉退出那冰涼的懷中,「言世子,你既知失禮,那就不該……」
「素大人不會想看到你這樣。」
言韞溫聲打斷她詰難的話,眼光落在院中的棺木上,輕聲道:「哪怕是為了他,你也當以保重自身為先才是。」
保重,自身么?
素嬈順著他的視線望去,隔著那厚實的木板似乎看到那副蒼老憂愁的容顏,是啊,阿爹總是為她擔心為她擾。
怕她受傷,怕她受苦,怕她過得不幸福。
怕她……受連累!
何苦還要讓他不安心呢?
她沉嘆了口氣,往院中走去。
在與言韞擦肩而過剎那,輕道:「那就勞煩世子爺派人走一趟,去問問李府門前那條巷子與炭市街沿路的商鋪和小販,約莫酉時一刻左右,有誰見過我阿爹。」
結合死亡時間和距離等因素綜合考量后,最可能的是有人在阿爹下工離開李府後將他截在了半道上。
言韞沒有多話,只簡單答了一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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