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瘸子趙平!
陰雲遮殘月,薄霧掩清輝。
一股疾風不知從何而起,拂過城外碑石林立的山岡,越過爬滿青苔的城牆,吹進泥口巷尾酒館的矮牆內。
風過,砂石擦地,落葉旋飛。
盤膝坐在院中的女子青絲狂舞,衣袖獵獵,身形卻如磐石般巋然不動,所有碎葉飛花在靠近她身側三尺之距時,頃刻間化作齏粉,散於塵埃之中。
見到這幕,竹宴不禁唏噓:「你說她這一身武功是從哪兒學來的?這窮鄉僻壤之地,莫非還藏著什麼絕世高手?」
「不知道。」
一身黑衣的棲遲靠坐在樹杈上,閉目養神,懶懶回了句。
「她公堂驗屍的手段神乎其技,真的是素大人教的?」
「不知道。」
「派去查探消息的人都這麼久了怎麼還不回來,最近暗堂的辦事效率不行了啊。」
「不知道。」
一連幾句話得到同樣答覆的竹宴很是不滿,扯著自己的劍穗隨意道:「素大人這一死刑部尚書的職位就得繼續空缺,你說誰最有希望接手?戚家的?崔家的?鄒家的?」
「不知道。」
「難道是沈家的,苻家的,段家的?」
「不知道!」
棲遲逐漸開始不耐煩。
竹宴對他的冷臉習以為常,嬉笑道:「你身為公子的得力幹將,怎麼什麼都不知道,你這樣日後怎麼替公子辦事?你還算是個男人嗎?」
「都說了不知道,你煩不煩……」
「哦~~不知道是不是男人啊。」
竹宴笑眼吟吟,故意拖著綿長又婉轉的尾音,眼神肆意的往某處掃去,棲遲這才反應過來他問的是什麼,一張慘白清俊的臉瞬間爆紅,揮拳朝著那笑臉砸去,「死話嘮,你找打!」
「是嗎?我!不!知!道……」
竹宴學著他方才的腔調說完,扭頭避開了那獵獵拳風,扮了個鬼臉,「你動靜小點,萬一驚擾了公子或者素姑娘,那你罪過可就大了。」
「竹宴!」
「我在!」
「出去打,看我不打死你。」
「你這人好暴力,怎麼一言不合就打人呢?真不想和你玩兒……」
壓抑的爆喝與拳風戲語交織,兩道身影上躥下跳,左追右閃,樹影枝葉搖晃,時而傳來咔擦的斷裂聲。
樹影不遠處的石桌旁,言韞單手支額,正闔眸小憩。
柔軟如雲團般的錦袖順著他的胳膊滑落,露出一小截手腕來,那皓腕凝雪,纖細精巧又不失骨感,融進月色里,比上好的羊脂玉還要剔透幾分。
忽的,那隻手動了下。
與此同時素嬈也結束了調息,緩緩睜眼,朝著門外望去。
黑暗中一道身影疾速趕來,將腋下夾著的人丟在地上,「公子,屬下將人帶來了。」
「下去吧。」
言韞眼皮未抬,淡淡開口。
暗衛朝著他拱手一禮,身形瞬間消失。
樹影里打得正歡的兩人聽到動靜也不約而同的收了手,各自尋了個位置,撥開樹葉窺探著底下的動靜。
被丟在地上的男子暈乎乎撐坐起身。
他生著一副國字臉,鬍子拉碴,形消骨瘦幾乎架不起衣裳,在那滿是補丁的長袍下,左腿以一個詭異的角度扭曲著,顯然——他是個瘸子。
「趙公子,久違了。」
不等他反應過來,一道黑影罩在眼前,黑雲般沉沉壓下。
男子揉了揉眼,試探喚道:「你是……素姑娘?」
「是我。」
素嬈一口應下,沒等再說話,那男子就渾身緊繃,如臨大敵的看著她,「深更半夜的,是你讓人把我擄來?你想幹什麼?」
「趙公子以為我會幹什麼?」
原本只是問話,可看到他過於激動的反應,素嬈到嘴邊的話猛地一轉,若有所思的審視著他。
「我,我哪兒知道。」
趙平艱難的吞了口唾沫,腳蹬著地面往後縮去,似是想要離她遠些。
素嬈身子微微前傾,披散的青絲順著肩頭滑落,幾乎觸到了他臉上,她聲音幽而輕,慢聲細語道:「要是真不知道的話,你躲什麼……」
「你別過來。」
趙平有些急了,聲音夾雜著些許厲色,速度更快的往後挪去。
素嬈面無表情,一雙眼幽幽的望著他,腳步輕緩朝他逼去,「趙公子,現在我還願意聽你說,可要將你送上了公堂,你就是想說,也沒人能聽得進去了。」
「你要送我見官?憑什麼!」
他挪動的身子頓時僵住,脫口而出,「殺人的是劉唐又不是我……」
話音未落,戛然而止。
素嬈眼中精光乍現,劉唐!
果然是他!
早在公堂上孫犁假造抓痕,縣令急於定案的時候她就猜到了真兇是誰,可相比這個,她更在意趙平,他能如此不假思索的說出『劉唐殺人』這幾個字眼,必然不止通風報信這麼簡單!
「劉唐殺人的時候,你就在現場,是嗎?」
素嬈凝視著他,仔細留意著那張臉上每個細微的表情,在肯定了自己的猜想后,搶在趙平之前,斬釘截鐵道:「別著急否定,我知道你在。」
「你知……」
趙平面部肌肉詭異的抽搐了下,在那雙刀鋒般森然逼人的目光中,生生咽回了到嘴邊的話,掙扎良久,咬牙道:「我在又怎麼樣?你知道又怎麼樣?反正我絕不會上公堂去作證的,要找死你自己去,別拽著我……」
「看在鄉里鄉親的份上我奉勸你一句,人死不能復生,好好活著才是最重要的……」
素嬈沒有接話,定定的看著他,看得趙平心底直發毛,不自然的撇開頭去,「你這麼看著我做什麼?難道我說錯了嗎?」
「趙公子。」
她驟然開口,「三年前,你不也知道人死不能復生嗎?為何還要去衙門告官。」
「因為我蠢!」
這句話像是針刺般戳中了趙平心底最深的傷疤,他指著自己的左腿,面容扭曲得近乎猙獰,「看到了嗎?這就是我愚蠢的代價!難道你也想變成我這樣嗎?你真的以為這浣花縣頂頭罩著的是一片青天嗎?」
男人話音陰戾,迴響不絕。
他抬起頭來,迎著她的視線,悲哀又鏘然的道:「我告訴你,不是!」
「這烏雲驅不盡,散不開,陽光永遠都不可能照進來,你、我、蓮兒、素先生、李夫人、還有那些慘死於劉家之手的苦命人們,這一生,只能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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