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第 187 章
《情侶必做的100件小事》,是出發前凌燃專門從網上下載的,據說能一起做完的情侶下一步就可以談婚論嫁。
凌燃當然不是奔著結婚去的,只是單純覺得需要這麼一本策略性的書籍。
要不然自己和聞澤哥兩個萬年單身狗,對情侶間一般要做什麼基本上一竅不通。
這次的旅途還是聞澤哥把公務暫時擱置才騰出來的時間,凌燃覺得自己必須要主動起來。
所以,聽到老闆娘問話時,凌燃看了看手機界面上的【情侶必做第三十件事之雙人旅遊:檢驗對方人品的試金石】,就果斷拍板。
「當然是一間房。」
既然是試金石,當然要一起住,凌燃想得很簡單。
老闆娘敲了幾下鍵盤,追問,「雙人床的標間沒有了,只有大床房,客人要嗎?」
凌燃利落地點了頭,拿到房卡后就看向霍聞澤。
「聞澤哥,我們先上去放行李吧。」
主導權易主,霍聞澤覺得有些新鮮。
雖然住大床房的結果是萬萬沒想到的,但他養氣功夫很好,面上一點沒顯露,點了點頭就拎起行李箱,跟凌燃一起走上吱呀作響的木製樓梯。
徐助理出馬,規劃的路線都是最優解。
他們下榻的這間的確是景區內很有特色的民宿。
白牆黛瓦,四方中庭,院內榴花修竹,流水高樹一個不少,連迴廊樓梯的兩側掛滿了晉時書法家的水墨字帖,小池塘里數十尾紅黑錦鯉游來曳去。
一路走來,安謐幽靜,淡煙氤氳,處處都是古典江南的氣息。
這個點,其他遊客大概都在外面玩,偌大的庭院里,只回蕩著他們兩人的腳步聲和行李箱輪子滾動聲。
房間在走廊往左的最盡頭,面積比一般的標間大,自帶了個喝茶賞月的陽光露台,露台的茶几邊還有一雙竹木搖椅,環境算是很不錯。
一起住宿√
凌燃對房間的乾淨整潔程度很滿意,把行李箱放到玄關,換了身衣服,就跟霍聞澤一起出門去吃午飯。
運動員外食慎之又慎,所以包廂是徐助理提前幫他們預定好了的,定了一桌本地的特色菜,食材都是篩選過的安全級別。
他跟霍聞澤坐在竹簾隔開的小包廂里。
推開窗,就能看見烏篷船在不寬的河道上來來往往,不遠處還有座風化多年的石橋。
搖櫓聲,水流聲,人聲,車聲混雜在一起,從窗縫裡鑽進來,被大堂屏風后清亮的琵琶小曲兒乍然驚破,只餘一抹窈窕剪影。
凌燃還是頭一次在這種慢悠悠的環境里用餐。
集訓中心都是年輕人,吃飯跟打仗似的,他自己也早就習慣這種快節奏的生活。
突然可以慢下來,還能邊吃飯邊聽曲,聽著隔壁座低聲交談說著家長里短,這樣的感覺好像也不差。
「好像時間都變慢了。」他看向對面。
霍聞澤把抿了一口的茶水放到桌上,「很多人都是這樣生活的。」
像他們倆這種常年滿世界奔波的才是少數。
「你要是實在喜歡,我們以後也可以來這樣的地方定居。」
凌燃笑著嗯了聲,低頭喝湯。
x市的特色菜是出了名的鮮美,主要材料都是當地的淡水魚蝦和家禽豆類,清湯為主。
在東北久了,哪怕能習慣那邊的重油多糖,凌燃打心底里還是更喜歡這樣原湯原汁的清淡口味。
一頓飯下來,跨越大半個華國來尋訪東方羅朱故事起源的旅途疲乏都緩解不少。
他替霍聞澤盛了碗透亮鮮香的湯水,「聞澤哥,我們下午去坐烏篷船好不好?」
x市橋多河多,水道四通八達,舊時烏篷船出遊是最常見的出行方式。
凌燃剛剛在窗口好奇地看了半天,現在就是很想試試。
霍聞澤揚了下眉,「不先去y縣嗎?」
y縣就是主角之一的故鄉。
以他對凌燃的了解,凌燃不應該一來就要奔著目的地去嗎。
凌燃的目光追隨著搖窗的船夫,理由也充分,「現在都三點多了,再趕去時間也緊張,明天起早點再去好了。下午的空閑時間閑著也是閑著,不如四處走走看看。」
這話說得有理有據。
如果不是過於躍躍欲試的好奇目光出賣了他的真實心境的話。
霍聞澤眼裡帶笑,率先起身,「走吧。」
凌燃臉上的笑容一下就燦爛起來。
河邊等著載客的烏篷船一葉接一葉,凌燃直接問最近的那艘,「師傅,現在就能走嗎?」
臉黝黑的船夫把箬笠帶上,高聲回答,「沒問題!」
「我這船上最多能坐三個人,你們就兩個人嗎?」
「就兩個。」
「行!單趟85,不講價啊!」船夫笑容滿面地伸手去夠繫繩。
凌燃掃了碼,見霍聞澤還在一邊站著,猶豫了下,伸手去拉他的袖子,「聞澤哥,我們上船去。」
情侶必做一百件小事——牽手。
四捨五入這就是牽手了,凌燃認真地想。
霍聞澤低頭看了眼,第一個上了船,然後回身向還在岸上的人伸出了手。
不大的烏篷船因為多了一個人在水裡狠狠搖晃了下,濺起朵朵水花,落到凹凸不平的臨水青石板上打濕一片。
凌燃有心想說自己就能上,但看著搖搖晃晃的船體,頓了頓,還是把自己的手搭了上去。
不會水的人大多都有點怕水。
霍聞澤握緊,用力輕拉,青年就順著這力度邁上了船。
「這才是牽手。」霍聞澤自然地鬆開手。
手心交握后,殘留的熱度和安穩感的確是拉住袖口所不能比的。
凌燃呼吸輕輕一滯,卻也沒說什麼,只是在心裡暗暗記了一筆。
一起牽手√
一起坐船√
船艙很小,落座時兩人的膝蓋時不時就會在船體搖晃間輕輕擦過,著實有些擁擠。
好在船行水上的感覺的確很有意思。
搖搖晃晃的,水聲琳琅,意料之外的安心和喜悅,如同嬰兒終於回歸到母體的子宮。
凌燃的目光略過岸兩邊掛著紅燈籠的人家,聽著涌動的水聲,時不時就注意到幾處格外顯眼的建築。
很窄的河道,彷彿伸手就能觸碰到那些長滿青苔的古老石牆。
「那就是書屋,你們課本上都要學的那個……再過一會就到鯉魚橋,謝公橋那邊……」船夫早就迎來送往無數遊客,自來熟地解說著。
「腳著謝公屐,身登青雲梯,」凌燃突然想到了自己曾經滑過短節目的遊仙。
「對對對,」船夫一下高興起來,「就是那個謝公。」
話匣子一打開,船夫一邊搖櫓,一邊搭話,「客人都打哪來啊?」
「h市過來的。」
「喲,那可真遠,你們是專門過來玩的?」
「嗯,主要是想來看看梁祝的故鄉。」
船夫一下笑起來,「對對對,我們這邊的y縣才是梁祝的故鄉!那些網上胡亂搶故鄉的都是瞎說,我們y縣可是有正兒八經的英台故里呢!」
船夫絮絮叨叨地曆數梁祝故鄉就應該是他們的理由,凌燃的目光卻已經被擦肩而過的船隊吸引了。
「好熱鬧,」他看著四周都圍滿紅綢,頂上系著大紅花的船隊,「那些罈子里都是酒嗎?」
「那可不!這是我們這兒的水上婚禮!」船夫自豪無比,隨即又嘆了口氣,「以前老一輩結婚,都打水上走。後來好多水道都被填平了,才走的車。」
老船夫嘆著氣,沒了談興。
凌燃還在目不轉睛地望著長長的船隊。
霍聞澤順勢接過話頭,「那些嫁妝罈子里裝的應該是黃酒和女兒紅。」
「黃酒?」凌燃只聽說過女兒紅。
霍聞澤看著遠處岸邊的一個攤位,「一會兒可以讓船夫停一下,問問有沒有黃酒棒冰。」
還有這種冰淇淋嗎,凌燃驚訝得眼一下就亮了。
事實上的確有黃酒棒冰這種東西的存在。
只不過吃起來更多的是糯米的味道,黃酒味很淡。
凌燃坐在船上,手裡拿著冰棍,目送長長的喜慶船隊遠去。
「有一種百年修得同船渡的感覺。」他突然冒出來一句。
可再看看坐在自己對過的霍聞澤,就覺得這話說得不太恰當。
「聞澤哥,我沒別的意思。」
聞澤哥只是陪自己做些情侶間的事,自己這話說得就讓人誤會了,凌燃馬上解釋道。
霍聞澤卻好像沒聽到,垂著眼把棒冰紙包裝紙撕開。
凌燃也就沒再說。
越描越黑就不好了。
他心裡想著,突然就想到了那句話的下句——千年修得共枕眠。
……好像今天晚上他們就要睡一張床來著。
聞澤哥應該也知道下一句話吧。
雖然他真的沒有別的意思。
真的是……早知道就不亂說話了。
凌燃下意識思索著,想要儘快轉移話題,也就沒留意到水道交叉口,有另一艘烏篷船順流滑來,一下撞到他們的船身上。
「砰——」悶悶的一聲響。
心不在焉的凌燃身形一個搖晃,好險被撞下水。
「你個吳老三,怎麼搖船呢!要是出了什麼事,我跟你沒完!」
「哎呀,叔,對不住對不住,我這不是趕時間下一趟嗎!」
「是對不住我嗎,你好險把我的客人撞水裡!」
兩艘船的船夫大約是認識,罵罵咧咧地吆喝起來。
凌燃好不容易順著外來的力道坐穩,這才發現自己下意識緊緊抓住的是霍聞澤的手。
這下真的是牽手了。
他不自在地蜷了下手指,「我沒事。」
霍聞澤看著青年被濺濕的衣角皺了皺眉,「坐這種船時要專心些,你剛剛在想什麼?」
凌燃一怔,下意識掩飾,「沒什麼。」
霍聞澤本來隨口一問,沒成想凌燃自己就暴露了自己,這下就輕輕握了下還沒有來得及逃離的手,「船上只有我們兩個,你還能抽空想什麼?」
當然是在想你。
凌燃差點脫口而出,但很快就反應過來。
「在想晚上回去休息的時候可以試試露台上的躺椅。」他隨便找了個借口。
他不知道自己撒謊的樣子有多明顯。
甚至忘記把手抽回去。
霍聞澤心裡一動,也沒提醒青年,反而輕輕地將兩人交握的手擱到膝上。
「那也是晚上的事情了。」
的確,晚上回去估計就不會胡思亂想了,凌燃鬆了一口氣,這才留意到自己的手還被霍聞澤握著。
他輕輕抽了下,沒抽動,又抽了下,才抽了回來。
同時也注意到霍聞澤為了抓住他,才拆開的黃酒棒冰都掉進河裡沒了蹤影。
「一會我再給你買一支。」凌燃收回視線。
霍聞澤將空了的手心握緊,無聲捕捉還沒有消散的溫度,「好。」
烏篷船徐徐駛過小橋人家,駛往夕陽碎金的方向。
凌燃很快就把剛才的事拋諸腦後。
他坐了兩個多小時的船,新奇感讓他完全忘記了自己其實有暈機暈車的毛病,再站到岸邊時,整個人都在頭暈目眩。
好在停船的地方離民宿不遠,堅持幾步也就到了。
凌燃暗暗慶幸著,看見路邊有推著冰櫃的攤主,就咬著牙邁開酸麻的腿,過去買了新的黃酒棒冰。
「聞澤哥,我給你補一個。」他彎起眼。
霍聞澤接過,「只有一個嗎?」
凌燃嘆了口氣,「這種外面的東西,我不敢多吃。」
即使攤主說是自己做的,什麼東西都沒放,即使現在是休賽季,他也不敢多吃的。
同樣暈船的凌燃暈乎乎地想,卻怎麼都沒有忘記運動員的基本素養。
然後就見那支黃酒棒冰又被遞迴了面前。
他搖頭拒絕,「聞澤哥,我不吃。」
霍聞澤嗓音裡帶著笑,「你替我拿一下。」
凌燃訝異回望,不明所以。
眼底就倒映出霍聞澤走近放大,然後轉身背對自己半蹲下的圖像。
「上來,我背你回去。」霍聞澤語氣自然道。
凌燃下意識推拒,「可是也沒多遠。」
大家都是坐了兩個多小時船的人,在狹窄船艙里一直不能動,酸麻感從腳尖竄到大腿根,沒道理要讓聞澤哥背他。
霍聞澤垂著眼,「情侶必做的一百件事的第七十六件。」
凌燃茫然地摸出手機看,屏幕上赫然寫著「背著我走一段路」。
原來是這樣。
凌燃暈乎乎地想,聞澤哥記性可真好,然後接過黃酒棒冰,就小心地俯到了霍聞澤的背上。
背著走路√
他起初還直著背脊,剋制著自己不要全趴到對方的身上。
但回去的路上有一塊青石板翹了起來,天黑,路燈不夠亮,霍聞澤被絆了下,背上的凌燃也被顛了下,重心一個不穩,臉頰都撞到了霍聞澤的耳邊。
還是那股好聞乾淨的西柚氣息。
「要不我還是下來吧,」凌燃呼吸頓了頓,覺得自己已經好多了。
霍聞澤沒吭聲,手下的力道卻緊了緊。
凌燃只得找理由,「聞澤哥,棒冰都要化了。」
霍聞澤隨口道,「化了就化了。」
那怎麼能行,這種黃酒棒冰那麼少見,味道也很好。
凌燃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想的,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用力地伸手把棒冰遞到了霍聞澤的唇邊。
「味道真的很不錯。」他堅持道。
霍聞澤沉默片刻,還真就順勢咬了一口。
冰涼涼的口感一路化到心裡。
味道的確不錯。
「好吃嗎?」凌燃追問。
「很甜。」霍聞澤恢復成波瀾不驚的臉色。
甜?
不甜吧,就是有一點點甜味,主要還是糯米和黃酒的味道。
凌燃奇怪,但想想可能不同攤主的做法不同,也就沒多想。
總之他買的棒冰沒浪費就好。
他因為這件小事開心起來。
一直望見民宿的大門,才拍拍身下人的肩,「聞澤哥,讓我下來吧。」
背一段路就行了,他的腿已經不麻了。
霍聞澤從善如流,還把那支快化完的棒冰接了過來,遞迴一張濕巾。
凌燃擦擦黏糊糊的手,跟霍聞澤一起往民宿里走。
大紅燈籠被初夏的晚風吹動,搖曳著暖融融的喜慶光線。
民宿里的其他遊客也陸續回來了,凌燃沖完澡坐在露台上時,就能聽見隔壁幾間屋裡不間斷的人聲。
有一家三口的,也有小情侶單獨出遊的,有因為不順心的小事爭吵的,也有嗓音都帶著戀愛的酸甜味的。
他看看坐在對面搖椅上的霍聞澤,突然覺得他們兩人這麼安安靜靜的反而少見。
等再抬起頭看見漫天繁星和彎月時,就在心裡又打上了好幾個對勾。
一起看星星√
一起賞月√
一起吃冰淇淋√
……
凌燃想得入神,點亮手機屏幕一條條地核對,在已經完成過的項目上打勾。
然後就發現他們居然真的一起做過不少事情。
一起看過煙火√,一起看過舞劇√,一起看過冰燈√,一起盪鞦韆√……
仔細算算,情侶間的一百件小事他們居然有三分之一都做過,剩下的是一些需要親密肢體接觸,或者非常特意才會去做的事情,比如一起去敬老院,一起去醫院看新生兒這種。
可他們也沒成情侶啊。
凌燃突然失去了情緒。
這些真的有用嗎,他躊躇思考著。
連霍聞澤從搖椅上站起來走回屋,又把一件薄薄的襯衫搭到他的身上,才勉強回過神,「聞澤哥?」
「夜裡風涼,」霍聞澤這麼說著,自己卻只穿了件短袖的家居服,露出常年鍛煉才會有的緊緻手臂線條。
凌燃的嘴角抽了抽,總感覺自己似乎被小看了。
不過,等等,他下意識地看了眼屏幕,然後就順手在「給對方披衣服」的項目上打了個勾。
又完成了一項。
凌燃突然就有一種自己在遊戲里做任務的既視感。
要說一點感覺也沒有,那倒不是,至少今天跟聞澤哥牽手的時候,心臟突然就不自然地跳動了那麼下。
但像一起看星星,披衣服這種,真的沒有什麼波動。
凌燃若有所思地握著手機。
霍聞澤喝著水,「怎麼了?」
凌燃沉默了會兒,選擇沒有繞彎子直說。
只除了握手時的一瞬間悸動。
他下意識地用了觸動這樣的中性辭彙來指代。
「聞澤哥,你說這樣真的有用嗎?」
凌燃模糊地意識到自己這樣做任務的心態可能並不太行。
「明天直接去y縣吧。」
或許親身去到故事的起源地,也能對故事有更深層次的理解。
凌燃胡思亂想著。
直到輕擱在扶手上的手心被人握緊,才訝異地抬起頭。
霍聞澤握緊好不容易才抓住的蝴蝶,「這樣呢?」
緊緊貼合的手心很快就變得濕黏。
凌燃望著上方微微俯身的人,暖黃光線里,只能看見那雙幽黑深沉,被層層疊疊情緒包裹著,辨不清神色的眼。
「也還好吧。」
對視片刻,凌燃第一個轉過眼。
他下意識想抽回手,卻被人稍稍用力碾開。
修長的手指擠進同樣修長的指間,眨眼就強勢地變成了十指交合相扣的模樣。
「那這樣呢?」霍聞澤的嗓音不辨喜怒,只是聽起來就沉沉的。
凌燃微微睜大了眼,瞬間就聽見了下午曾有過的急促心跳聲。
不知道是因為這樣親密到極致的牽手,還是因為眼前抓住自己手的人。
他的嗓音發澀,整個人都怔怔的,「聞澤哥……」
霍聞澤卻很快鬆開了手。
「牽手也有牽手的不同,」他看上去冷靜無比,轉身就進了屋,「只是看你想要實現什麼樣的效果。」
只留下凌燃一個人在露台的躺椅上發獃。
凌燃看著自己的手,怔怔的,還試圖用自己的另一隻手去握。
不一樣,的確不一樣。
不說別的,他們手心的溫度就不一樣。
聞澤哥的手心溫度比他的高,手掌也要更寬一點,完全展開的時候差不多都能把他的手包裹進去,用力時好看的指骨微微凸出,筆直清晰。
難道這才是情侶間正確的牽手方式?
凌燃窩在躺椅上出神。
他沒有轉過身,也就完全沒有看到,身後的落地窗內,也有人看著自己的手微微出神。
十指相扣對凌燃來說是第一次,對霍聞澤來說也是同樣。
也許還會有下一次,下下次,但也許就只有這一次。
所以他一定要剋制住自己。
霍聞澤喝完杯中剩下的水,隱約辨別出隔壁屋的住客似乎在放著一首英文歌。
「on\tyoufollodear(親愛的你能跟隨我嗎)
i\vegotnsforyouuphere(關於你的都在我的計劃中)
sothere\sonstce(這是我們最後的機會)」
最後的機會嗎,霍聞澤閉了閉眼,突然就覺得初夏的天氣也變得濕熱。
他找到空調的遙控器,把溫度調低。
等凌燃再進屋時,撲面就是一股冷氣。
「被子很厚,」霍聞澤是這麼解釋的。
大床上的三件套已經換成了他們自帶的,但被子的厚度卻沒法改變。
凌燃點點頭,直接進衛生間洗漱。
再出來時,就見霍聞澤已經倚坐在床頭,膝上擱著他隨身不離的筆記本,高挺鼻樑上也架著那副跟自己同款的金絲邊平光防藍光鏡片。
凌燃這才對他們真的要睡在一張床上有了具體清晰的認知。
老實說,凌燃已經很多年沒有跟人睡一張床上了,還真有點不習慣。
但「情侶」就該睡在一張床上。
凌燃故作鎮定地走到自己那邊,掀開被子坐進去,儘力不讓自己觸碰到對方的身軀。
希望這一夜很快過去,臨閉眼時,他這樣祈禱。
但人怕什麼,往往就來什麼。
六月天的天,就是孩子的臉,說變就變。
白天還晴空萬里,半夜就驀得響起一聲炸雷。
豆大的雨滴也噼里啪啦地打在露台上。
凌燃沒有被雷聲雨聲吵醒,卻被密不透風的陌生熱氣捂醒,身上跟趴了只八爪魚一樣。
「聞澤哥?」他掙扎伸出一隻手臂,迷迷糊糊地開了夜燈。
然後就發現好像有點不對勁。
手腳並用纏著自己的人緊緊閉著眼,眉心也緊鎖,分明是做噩夢的模樣,卻好像怎麼都醒不過來。
是夢魘了嗎。
凌燃一下就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