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錦鯉使用手冊(十)
周長安說完『能治』兩個字后,藥鋪里就好像被按下了暫停鍵一樣,顧辰和明特助都呆愣在了原地。明特助張了張嘴,半晌后,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先生,您剛剛說的是……」看著他們兩個人臉上的怔愣和不敢置信,看起來除了發色外,臉上並沒有其他衰老痕迹的周長安理解地點了點頭。若是普通人遇到了這種事情,心情肯定會分外激動,說不定會因為太過欣喜,虛弱的身體承受不住而導致昏厥。可是他抬頭看了顧辰一眼,發現他眼中雖然也有激動喜悅,但是卻在不動聲色地調整自己,讓自己的身體可以接受這個突如其來的好消息。看來,他能夠頗為健康的活到現在,不只是有各種醫生的幫忙,最重要的是他自己足夠剋制。「雖然可以治好,但是他已經拖著如此殘破的身體過了幾十年。」周長安看著他們平靜下來以後,眼中多了幾分認真,語氣也沉了下來,「即使治好后,也肯定不能和普通人一樣。平時生活中,現在需要在意的,以後也同樣需要注意。」在這間藥鋪里聽到這個消息后,顧辰臉上似乎都有了幾分血色,他站起身,對著他深深鞠了一躬,聲音帶著敬重:「顧辰多謝周先生今日救治之恩。」周長安看到他的動作后,臉上雖然沒有什麼表情,但是聲音卻沒有了剛才的生硬:「我給你開一個方子,你先吃上一周,在這一周里,每天過來泡一次葯浴,做一次針灸。」「等到一周后,再根據你的身體狀況改善藥方。」「爺爺,那你明天的高鐵票?」周樂生看到他們談完后,終於插進去了聲音。「還走什麼走,沒看到有病人嗎?」周長安對著他一臉嫌棄的擺了擺手,「我又不是不知道你有幾斤幾兩,讓你治,你治得了嗎?」「我這就去幫您把高鐵票給退嘍。」周樂生被他劈頭蓋臉嫌棄了一頓,臉上卻沒有一點生氣的樣子,反而興緻勃勃地拿出了手機。他早就讓爺爺留在金市,可是他偏偏放不下村裡的那些身體不好的老人,現代醫學這麼發達,人家生病了后就直接去醫院裡看了,爺爺留在村裡也沒有太多施展醫術的地方。再說了,爺爺年紀這麼大了,他一個人在老家,他也著實不放心。明特助在顧辰身邊待了這麼久,對中醫也有了幾分了解,看著藥方上幾樣難得的珍貴藥材,他快速地在自己大腦里過了一遍,看看能不能找到這些藥材的消息。「裡面有幾味葯很難找,我家這個破爛藥鋪里是沒有了,你看看什麼時候能夠找到這幾味藥材,什麼時候就可以開始治療了。」只是一眼,周長安就能夠看出顧辰非富即貴。如果沒有顯赫的財富,以他的身體狀況,根本不可能堅持到現在。用錢買命,在一定意義上還是有幾分道理的。「多謝周先生。」顧辰眼中含笑,姿態謙恭,「我會儘快湊齊藥材,前來找您。」等到離開藥鋪后,明特助的腳步輕飄飄的好似在空中漫步一般,依舊沒有從周長安的話中回過神來。過了一會兒,他才如夢初醒般開口,看著身前走的不疾不徐的人,聲音顫抖:「太好了,顧總,真的太好了。」他跟在顧辰身邊,找了四五年的中醫和西醫,所有的醫生看到顧辰的樣子后,都是一臉無奈地搖頭,說自己能力有限。可是今天發生的一切,就好像是一個巧到了極點的夢。如果這一陣子顧辰的身體沒有好轉的話,他不會因為明董的生日來多寶齋一趟,也不會巧之又巧地遇到了剛剛搬過來的周家藥鋪,也就不會找到這個隱沒在民間的神醫。「顧總,您真的是有上天保佑啊,不然今天的這一切,為什麼會這麼巧?」顧辰聽到他的話,腳步微微停頓了一瞬,他淺笑著搖了搖頭,即使平時他的情緒不會外放,但是在今天,他卻怎麼也抹不平唇角揚起的弧度。保佑他的人,不是什麼上天,她有一個很美的名字,叫池安。就在這次她離開的幾天里,就送給了他這樣大的一個驚喜。晚上七點的夏天,陽光已經漸漸落下,漫天紅霞照的人的臉上帶著絲絲的紅暈。這條古玩街的店鋪,也快到了關門的時間。正在這個時候,有兩三個女生結伴經過他們的身旁,空氣中隱約傳來了她們說話的聲音:「沈江霽都要和徐雲瑤訂婚了,怎麼池安還是一點消息也沒有?」「不是說池安引勾引沈江霽,然後被徐家人發現,給攆出去了嗎?我要是她,肯定沒臉回來了。」「不過現在徐家已經沒落成了這個樣子,沈江霽居然還是要娶徐雲瑤,看來這是真愛了。」「感覺徐雲瑤哪裡有別人說的那麼神,現在一看,也普通的很嘛,誰知道江家大少爺看上了她哪一點?」明特助聽到她們口中說出了『池安』這兩個字后,忍不住豎直了耳朵想要聽清她們正在說什麼。可是聽完后,他只覺得離譜:她們口中的池安,和他知道的那個池安,應該只是同名而已吧?他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眼尾的餘光忽然看到顧辰的腳步停了下來。他也緊跟著停了下來,然後聽到了身前人傳來了一聲平淡的吩咐:「查一下徐家。」「是。」池安的資料已經被國安部保護了起來,但是徐家的資料卻並沒有。顧辰一字一句地看著徐家人的資料,在徐雲瑤的『錦鯉』名聲上停頓了許久,等到回過神來時,他捂住胸口,發出了幾聲悶咳。
因為身體原因,他已經很久沒有過較大的心裡波動了,這一次,他看著資料上關於徐雲瑤和她繼妹相處的簡單總結概述,向來平靜的眼神變得多了些狠厲。他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緩緩地閉上了眼睛。一直以來,池安給他的感覺就像是一個在和諧友愛家庭長大的孩子,有父母的疼愛,有志同道合的朋友,有一個美好的童年。按照她的能力,她有著足夠強勢足夠驕縱的理由,她有權利拒絕國安部很多不合理的要求,例如他。可是出現在他面前的人,卻和他的想法完全相反,她很單純,也很善良,擁有能力的她,甚至比很多普通女生更加能夠設身處地地為別人著想。顧辰早就見慣了所謂的豪門陰私,要如何不著痕迹的毀掉一個人,有很多種方式,徐雲瑤的做法在他看來夠狠毒,甚至在某種程度上來說,也足夠聰明。可是只要一想到被這樣對待的人,是池安,他心中忽然湧出了對他而言有些陌生的怒氣,還夾雜著密密麻麻的酸軟和心疼。如果在這種環境下長大,他會變成一個什麼樣的人呢?或許他能夠掙脫出徐雲瑤這張以愛之名,控制著所有人身行動的大網,可是他肯定不會像池安一樣,依舊這樣輕易的信任一個人,他會把自己的心藏的嚴嚴實實,不讓一絲好感外露。從前他從不認為他自己是幸運的,可是現在,他卻忽然冒出了這樣的想法:原來,他已經足夠幸運。如果沒有池安的能力,又或者他遇到的池安和現在的有所不同,或許,他最終的歸宿就是困在這幅殘破的身體里,煎熬地等待生命的盡頭。沒有了池安的能力后,徐家現在已經走向衰敗,只要有人伸手輕輕地推一下,它就會迎來它的終結。桌子上放著的一本薄薄的史書,隨著一陣微風的到來,輕輕地掀開了一頁,顧辰出神地看著這一頁上的一句話,聲音帶著嘆息,也帶著慶幸:「我喜我生,獨丁斯時。」……白旗國的別墅里,謝清和池安都已經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開始休息,順便倒一下時差。只有秦秘書這個打工人,依舊坐在書房裡,一臉辛酸地整理其他公司的資料。這次有意向和謝氏競爭的公司少說也有十好幾個,但是真的值得謝氏重視的,只有三個公司。他看著森諾公司最近相關資料,眼中閃過一絲詫異。森諾公司的資金鏈好像有點不對,一個公司規模這麼大,只是根據他手中得到的資料,並不能夠確定。但是明面上的報表問題都這麼明顯,這是森諾放出來的煙霧彈,還是公司內部真的出現了什麼問題?他推了推眼鏡,雙手在電腦上飛快地移動,過了一會兒后,他終於停了下來,然後面色複雜地,在森諾公司這個名字下劃了一個叉號。怎麼會這麼巧,本來森諾公司一直隱藏著的資金問題,居然被一個公司財務給披露了出來,現在銀行方面正在對森諾施加壓力,估計是沒有辦法拿出大額資金來參與這次明銳公司的拍賣了。這真的是太巧了,但凡再晚上那麼兩天,森諾公司就依然能夠和謝氏競爭。想到這裡,秦秘書微微勾起了唇角,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接下來,他只要繼續關注剩下來的兩個公司就夠了。他摘下眼鏡,揉了揉有些睏倦地額頭,手從額頭上拿開時,不小心帶走了幾縷他的頭髮。看著在指尖上纏繞著的黑髮,他深吸了一口氣,有些悲憤地把視線重新移回到了電腦上。池安來到別墅后,睡了一個中午覺,醒來后已經是兩點左右,她摸了摸自己空空如也的肚子,頂著有些凌亂的頭髮走到了一樓的廚房處,看看能不能找到一點吃的。不知道為什麼,偌大的別墅里,一個傭人也沒有,她摸索地來到廚房,就聽到廚房裡傳來一陣有規律的動靜。她站在廚房門口,看著系著圍裙,在案板前忙碌的人,眼睛因為詫異微微睜大。「謝先生?」即使是正在做飯,謝清身上依舊帶著一種彷彿掌控一切的氣質,舉手投足間顯示出一種別樣的韻律和優雅,彷彿他現在不是在做菜,而是在做什麼藝術品。聽到門口傳來的聲音后,他放下的工具,平淡地轉過身。這個時候的謝清,和池安第一次見面時的謝清有些不同,雖然眼神還是一如既往的凌厲,但是由於他垂在額前的碎發和身前系著的深青色圍裙,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多了幾分居家的柔軟。池安作為一個連廚房都很少進的廚房殺手,面對會做菜的人時,總會有一種莫名的崇拜感。所以面對這樣的謝清,她露出了一個乖巧地笑意:「謝先生,您原來會做飯啊。」「池小姐。」謝清看著她雙眼亮晶晶地往他……身後案板上看去,動作微微一頓,「要一起吃一點嗎?」別墅里沒有專門做飯的阿姨,一切都需要自己動手,他看她現在的樣子,應該不擅長廚藝。池安理智上知道自己最好應該簡單地客套兩句,可是聞著不知道是哪個鍋里飄出來的陣陣肉香,她咽了一口口水,笑得更加乖巧,聲音清脆活潑:「好。」她眨了眨眼睛,盡量讓自己表現的不要那麼迫不及待,「如果有什麼需要幫忙的,謝先生隨意使喚我就好。」謝清看著她現在和在飛機上判若兩人的樣子,眼神在她的臉上停頓了一瞬,隨即轉過了身子,聲音冷淡:「馬上就要做好了,池小姐在餐桌上等一下就好。」不一會兒,謝清就端著飯菜走了出來,不安心吃白食的池安也跟著他一起忙前忙后地跑了幾趟,只是在幫忙的過程中,小心地避開了和他的接觸。「飯菜有些簡陋,還希望池小姐不要嫌棄。」謝清落座后,臉上的表情在很多人看來依舊冷漠。
可是現在的他在池安看來,全身上下都掛著聖光,至於他身上隱隱傳來的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氣質,被她很好的忽略了。聽到他的話后,池安看了看桌子上色香味俱全的四菜一湯:如果這都算是簡陋的話,那她這輩子應該沒吃過幾頓不簡陋的飯菜。「已經很好了。」她聞著空氣中傳來的香氣,笑得露出了兩邊尖尖的虎牙。她坐在座位上的謝清,眼中閃過一絲淡淡的疑惑:「謝先生好像和我想的有些不一樣。」她在見到他第一面后,以為他是一個很冷漠,喜歡享受生活、對自身安全非常看重的人,可是看著並沒有多少傭人的別墅,看著因為下廚,身上帶上了人間煙火氣的謝清,之前的第一印象好像都被推翻了。「只是因為做了一頓飯菜,就讓池小姐改變了想法嗎?」謝清抬起頭,看著她眼中毫不掩飾的探究,劍眉微挑。自從今天見到池安后,她的表現從始至終都非常無害,讓人忍不住想要探究,這是她的本意,還是她的偽裝。謝清漫不經心地移開了視線:只是兩天的時間而已,只要他想,他們兩個見面的時間完全可以控制在四個小時以內,所以她的表現究竟是不是偽裝,也並不值得他在意。「我只是覺得,身為一個身價百億的霸總,居然還會做飯,格外敬佩。」池安吃了一口他做的飯菜,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這個飯菜,似乎比王姨的手藝都要好上那麼一些。「只是覺得自己做飯,比較安全。」謝清看著她眼中的敬佩,濃密的睫毛微微顫動了一下,眼中劃過一抹深沉的暗色。他吃過不少做過手腳的食物,傷身體的、能成癮的,各種各樣,因為那個時候他的勢力並不強大,只能韜光養晦,所以漸漸地學會了自己做飯。池安似乎是沒有想到他會這樣回復,愣了一瞬,隨即想到了他出現在新聞上的那些經歷。能上新聞代表著事態已經很嚴重了,所以,謝清可能還有很多次的傷害並沒有被網路記錄下來,她也無從查起。就比如他這次口中說的食物的安全問題。她咽下了口中的食物,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想起了自己的能力,她低下了頭,呢喃地說了一句:「如果你的運氣可以好一點就好了。」這樣,他或許能夠躲過很多次傷害。「運氣?」謝清意味不明地念出了這兩個字,聲音中帶著一絲微不可查的嘲弄。果然是個小姑娘,居然會把自己的未來寄托在虛無縹緲的運氣上。池安沒有想到他的聽力會這麼好,即使她說的這麼小聲依舊被他聽到了。聽著他的語氣,她抬起頭,眼中露出了些許的疑惑:「怎麼,不對嗎?」「要是你的運氣可以好一點,說不定……」說不定在出車禍的時候,身體受的傷會小很多,甚至可以避免車禍的發生;說不定在被綁架的時候,能夠恰巧遇到救援;說不定……「池小姐。」謝清平靜地打斷了她的話,低啞的聲音在餐廳里緩緩流淌,「天災人禍。」「對於人禍而言,運氣並沒有任何用處。」他的聲音聽起來不疾不徐,不像是在反駁她說的話,倒像是閑來無事的閑談,「對於想要要你命的人而言,不看到你得到他想要的結局,他絕不會放棄。」池安聽到他簡短的回復,彷彿看到了他走到今天時,身後緊跟著的傷痕和黑暗。「可是你不想要更好的運氣嗎?」她沉默了些許,最後小心翼翼地問道。只要他說想,她就試著努力抵抗一下他的潔癖,摘下手套觸碰他,哪怕會被他責備也認了。謝清看著她低下頭,頭頂露出了一個乖巧的發旋,餐廳的燈光照在他的臉上,打下一片明暗交織的陰影。「我不需要。」他說的不是不想要,而是不需要。「為什麼?」池安低著的頭一下子抬了起來,眼中帶上了深深地困惑。謝清是第一個這樣明確地告訴她,他不需要她能力的人。是因為他根本不清楚她的能力,所以在面對這種問題時有所保留,還是因為……「你想一想,如果你運氣足夠好的話,這一次的拍賣會,說不定會以更低的價格得到你想要的東西。」她放下筷子,認真地和他掰扯了起來,「說不定,你的公司也會因為你的運氣變得規模更大,你現在是第二首富對吧,說不定你就能夠取代藍國第一首富的位置。」她看著他,聲音是不加掩飾的誘哄。「可是你說的這些,我依靠自己,也能得到。」謝清看著她眼中隱隱透露出來的她自己可能都沒有發覺的不服氣,輕笑了一聲,「何必去尋求什麼虛無縹緲的運氣?」謝氏的規模和對藍國的覆蓋程度,已經超過了顧氏,首富這個位置,對他而言是遲早的事情,激不起他的一點興趣。「能用更小的利潤獲得更大的收穫,這不是所有商人都夢寐以求的嗎?」池安不死心地接著問道。這個時候,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刨根究底。「你說的對。」謝清微微頷首,「商人逐利,是天性。」「對吧。」池安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自己心中湧出的是驕傲,還是失落,「天下掉的餡餅,不撿白不撿。」她低下頭,扒了一口飯。「可是對我而言,運氣好像也並沒有多值得期待。」謝清的視線繞過了餐廳,看到了客廳里掛著的那幅油畫,油畫的色彩極暗,畫中的主角彷彿被周圍的黑暗吞噬,「能依靠自己的時候,最好不要把期待放在任何事物上,包括運氣。」
是告誡,也是自白。這是他十三歲那年,被綁匪關在暗無天日的地下室中,聽到過不少陌生人來到這個別墅,試圖發出動靜求救,卻被綁匪輕描淡寫地揭過去時,得出的結論。無論何時,真正能夠依靠的,只有自己。「可是……」池安看著他眼中彷彿深不見底的暗色,剛想要接著說什麼,就聽到了謝清平靜到了極點的聲音。他眼中似乎帶上了一絲審視,身體微微前傾,像是開玩笑般開口:「池小姐如果繼續這樣問下去的話,我會懷疑,是不是池小姐在運氣方面有所建樹。」池安緩緩抬起頭,微微挑了挑眉,冷靜地連她自己都感到有些詫異。她眨了眨眼睛,語氣似調侃,又帶著些許的認真:「如果我真的能讓人運氣變好呢?」「那池小姐現在最應該做的,是保護好自己,不然容易被人利用。」謝清輕描淡寫地揭過了她的問題,站起身,「我吃飽了,祝你用餐愉快。」「包括你嗎?」「當然。」池安看著他從容離去好像對她的話一點都不好奇的背影,低下頭,夾了一口糖醋裡脊。在剛才的某一刻,她居然真的想要相信,他是真的不會覬覦她的能力。只是怎麼可能。從她知道自己能力的那一刻起,她就清楚了屬於她自己的未來,所以,她才會選擇把自己上交給國家。如果她的能力註定為別人所用,註定只能給他人帶來利益,她的選擇只會是國家。正在她亂七八糟想著的時候,孟雨英走出了自己的房間,看著坐在餐廳里的池安,她快步走到她的身前:「安安。」「孟雨姐。」池安抬起頭,揚起唇角乖巧地開口,「要一起吃點嗎?」「這是……」孟雨英看著沒有動多少的飯菜,眼中有些詫異,「是廚師做的嗎?」「是,還是大廚。」池安想著謝清戴著圍裙的樣子,聳了聳肩,「時薪千萬的那種大廚。」另一邊,謝清面色平靜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房間里的窗帘緊緊地拉著,沒有一絲縫隙,暗沉的房間里,床頭燈發出昏暗的光芒,襯的他的瞳孔更加深邃。「運氣嗎?」這個聲音聽起來,似乎是在嘲諷著什麼,又似乎是在思索著什麼。第二天就是明銳公司專項拍賣的時間,一大早,池安就收拾好了自己,手上也規矩地帶好了白色的手套。手套依舊把她的雙手包裹的嚴嚴實實,只是這一次的手套看起來比昨天的那個更加華麗了一些,也更加適合她今天的穿著。「謝先生。」她看到等在樓下的謝清后,笑著打了一聲招呼。「池小姐。」謝清穿著一身黑色的正裝,勾勒出他近乎完美的身材,轉過身時,身上帶著一股勢不可擋的氣勢,彷彿只要是他想做的事情,永遠都只有成功一個結果。池安走到他的身前,或許是因為昨天一起吃了一頓飯,她對他的排斥少了很多,她伸出雙手,展示了一下自己的新手套:「放心吧,謝先生,手套是新的。」「除了手,我是不會讓身體的其他部位碰到你的。」她歪著頭,看起來格外通情達理,「如果這樣你還是沒有辦法接受的話,那要不我就給在你的身後,和秦秘書一樣,以秘書的身份跟著你。」她充分尊重每個人的正常喜好,也沒有想要逼著謝清改變自己身上的潔癖。她的話里沒有一絲勉強的意思,反正只要她人能夠進去就好。謝清明白了她的意思,眼中的冷漠稍減,或者說,以池安的身份和她的性格,很少有人能夠對待她冷酷的起來。「池小姐作為我的女伴入場就好。」坐在車上,秦秘書看了一眼手機,臉上的神色忽然變得有些扭曲,他第一反應是自己看錯了,擦了擦眼鏡,再重新拿起了手機看了一眼。怎麼可能,繼昨天森諾公司產業鏈出問題后,華強公司又出事了。華強公司的老總華克年紀很大,膝下有五個孩子,孩子大了胃口自然也大了,每個孩子都對公司勢在必得。華克年紀大了身體不好,這些年是私人醫院的常客,早就有消息說他最近身體很不好,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本來秦秘書以為這都是小道消息,根本不可信,可是現在來看,居然是真的。華強公司這次來參與拍賣的,是五兒子華爍,從小備受寵愛。新聞上報道了華克在重症監護室,同時有傳聞說他想要改寫遺囑,這不,華爍今天早上就定下了回去的機票,讓秘書留在這裡參與拍賣。一個秘書,遇到超出底線的價格,肯定需要請示上級,不敢輕易做主。現在來看,謝氏又少了一個競爭對手。秦秘書坐在副駕駛上,努力讓自己的心情平穩下來,冷靜地說出了華強公司的事情。
謝清聽到他的話后,想起了昨天基本已經退出競爭的森諾公司,轉過視線,探究地看向身邊的人。池安感受到了他的視線,無辜地眨了眨眼睛,眼神清澈。她送出去的運氣,是他想不要就不要的嗎?這次出來前,宋安夏就告訴過她,謝清知道了她的能力也沒有關係,朝夕相處兩天,同時還會遇到一些運氣爆棚的事件,只要有心,肯定能夠和她聯繫起來。謝清想起昨天兩個人的對話,移開了視線,閉上了眼睛。看來這次池安跟著他來到白旗國,並不是她的一時興起,更像是在幫他更好的完成這次的收購。真的和運氣有關嗎?謝清心中微微一動,腦海里好像掠過了很多想法,最終全都歸於平靜。反正以後應該也不會再見面了,就算是有運氣,也和他沒有多少干係。等到了拍賣會場上,挽了謝清一路手臂的池安終於落座,有些迫不及待地摘下了手套,放在了旁邊侍應生的禮盤上。接下來就是一串堪稱冗長的開場介紹。有關於明銳公司的資產狀況、有關於晶元研發的簡單成就等等。等到終於開始拍賣時,池安終於打起了精神。一開始是一些抱著重在參與的心情競拍的公司,等到了最後,價格達到六十億后,仍然在繼續競拍的只剩下了三家公司。等到價格到達七十三億的時候,只剩下奇樂公司和謝氏兩大巨頭在徵得最後的歸屬。這個數額,距離謝清的底線還很遠,他慢條斯理、不疾不徐地舉著牌子,另一邊舉起牌子的時間,變得越來越長,好像被什麼困住了一般。確實是被困住了,多爾蒂看著自己的好哥哥發過來的消息,眼中充斥著怒火。他是瘋了嗎?不知道拿下明銳會給家族帶來多大的利益,偏偏在這個時候搞幺蛾子,控制住了公司專門撥出來的流水,去給他的分公司補窟窿。雖然他有應急之法,可是他如果真的拿下了明銳,他手下的公司肯定要脫上一層皮,而他的哥哥最多被父親訓斥兩句。只是轉念一想,他眼中的怒火緩緩平息,很快就找出了一條線,能夠讓父親知道他努力了,但是謝氏不會放棄的一條線。最終,明銳公司以九十二億的價格被謝氏成功拍下。謝清聽到拍賣官最後一錘敲定的聲音,對著多爾蒂的方向微微頷首。這次的價格,比他預想中的少了很多。這次的事情這樣順利,和他身邊的人有關係嗎?他側過頭,看了一眼身側人精緻中透露著乖巧的側臉,眼中閃過一抹沉思。一家公司有事可以說是巧合,兩家、三家公司同時出現問題,還會是巧合嗎?這樣的能力,有些太過讓人匪夷所思,不敢輕易相信。正在所有人都以為這次拍賣已經結束時,拍賣官賣了一個關子,按下了一個按鈕,台上,一個支柱緩緩升了上來,上面放著一個精緻的盒子,盒子周圍被防彈玻璃保護的嚴嚴實實,由此可見裡面物品的貴重。「這是明銳公司前董事長想要趁著這次的機會,私人拍賣的物品。」拍賣官並沒有多解釋什麼,他按下一個開關,玻璃內的盒子緩緩分開,露出了這個物品的真容。池安看著拍賣台上的東西,伸出手死死地攥緊了左邊的謝清,眼中閃爍的光芒,讓人不敢直視。「謝先生,是……」這個時候,她已經忘記了所有的事情,眼中只有拍賣台上的那件物品。這是藍國流落在外的國寶,是每一個藍國人見到后,都會眼含熱淚,期望它能夠早日回歸到國家懷抱的寶物——龍首。可是因為龍首在很早以前就被其他國家奪走,沒有人見到過真正的龍首,也就不清楚它有沒有被造假的可能。龍首曾經出現過兩次,這是第三次,前兩次都已經被證實是假的,這一次因為不知道真假,所以沒有人率先開拍,任由拍賣官在台上說的天花亂墜,台下人依舊冷靜,除了池安。在某些方面,池安相信自己的運氣,既然這個龍首能夠出現在她以及帶著好運的謝清面前,說明它是真的的可能性很大。她現在的身家肯定不夠拍下龍首,所以……謝清已經很久沒有和其他人有過肢體接觸,感受著手上傳來的熾熱的溫度,他怔愣了那麼一瞬,卻並沒有感受到像以前一樣的厭惡和難以忍受。他轉過頭,看著池安眼中流露出來的乞求和渴望,眼中閃過一絲莫名的情緒。「謝先生,您可以幫我先拍賣下龍首來嗎?」池安對上他的眼神,聲音里滿是堅定,「我會把錢還給你的。」不管這件藏品是真是假,她都不想放棄。她可以先向國安部里預支後半輩子的工資還給謝清,實在不夠的話,她每個月好像還有不少額外的享受支出,湊上那麼幾十年,應該夠了吧?她睜大眼睛,看著身側的人,去看到謝清眼中的堅定和她幾乎沒有什麼差別:「池小姐,你是不是忘了,我也是藍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