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不該看的。

顧唐不停地換台，電視畫面晃來晃去，壓根沒有要看的意思。淼淼倒是一點也沒鬧，這是她少有的看電視時間，電視里放什麼，她都覺得挺有意思的。反倒是顧唐，找了半天找不到一個合適的，還覺得鬧心。加上旁邊還坐著淼淼，他就更煩躁了。最後他放棄了。直接把遙控器扔了，還給了淼淼一個眼神:你會嗎？有本事自己來啊。淼淼當然不會，奶奶家也有電視機，但和這個完全不一樣，畫面都不是這樣的。她也沒有要換台的意思。顧唐得意地摸到媽媽的手機玩了起來，仔細聽，他嘴裡還帶著小調子。那又是什麼？淼淼盯著他手裡擺弄的。奶奶那個是老年機，功能簡單也好上手，但更多的人類似乎都是用這樣的智能機。淼淼不禁感嘆:人類真的好厲害，電視有那麼大的，還有這麼小的，就這樣的小盒子，怎麼能裝下這麼多東西啊？顧唐不想給淼淼看，捧著手機換了個角度：「看什麼看？這上面的字你也不認識。」他說完，以為淼淼會像小區里的那些小孩子一樣，一不如意就嚎啕大哭起來。淼淼沒有。淼淼的視線從手機上移開，這會兒認真地看著顧唐。原來他能認識這麼多字啊？那還挺厲害的。顧唐過一會兒才反應了過來，他看的是漫畫，主要是看圖，至於上面的字……他才七歲！他也不認識幾個大字！！自己罵自己，算怎麼回事？唐敏把廚房收拾好，顧興民才從外面回來。天已經黑了，顧興民踏著暮色進來，玄關是聲控燈，沒有那麼亮，更顯得他的臉色和光線一樣昏暗。唐敏瞧著了，就知道顧興民這是又碰了一整天的壁，她很輕地嘆了聲氣。擦了擦手，唐敏迎了上來。顧興民把外衣脫掉剛掛上，就不知道讓什麼東西拌了一下，右腳踩上左腳，狠狠地砸向了地板。duang——聽著就很疼。顧唐和淼淼都被這動靜弄得轉過了頭來，顧唐咯咯咯笑了起來，指著摔得好不凄慘的爸爸，眼淚都要笑出來了。「爸爸，你怎麼這麼笨呀！」他邊笑邊說。淼淼也跟著笑了，就連顧興民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兩下，搖了搖頭，自己扶著柜子想站起來，中間又趔趄了一下。小孩子不懂，只覺得好笑，唐敏皺著眉頭，緊張地問：「傷著了？」顧興民擺擺手：「沒事兒，讓我再緩一下。」唐敏聽到他輕輕的吸氣聲，趕緊走過來，開了大燈，這再一看，發現顧興民摔的時候撞到了柜子角。顧興民也扭頭，想去看看究竟是被什麼東西絆倒的，結果，整個玄關空空蕩蕩，他只看到了兩隻東倒西歪的鞋子。很顯然這就是罪魁禍首了。鞋子。顧唐的。唐敏自然也看到了，她嘴角輕輕扯了下，先把自己老公扶到沙發上坐下。而顧唐還在樂，拍著手樂。唐敏橫過去了一眼，顧唐瞬時噤了聲。就在這個瞬間，他是覺察到哪裡不對的，好比……我要等的誇獎怎麼遲遲沒來呢？而媽媽剛才還那樣看我……顧唐的神經線轉了好幾個彎，忽然的，渾身打了個激靈。他當即撂下手機，頭也不回地跑上樓去了，還不忘把房間門從裡面給鎖上了。顧興民好在沒傷著骨頭，只是青了很大一塊，唐敏給簡單處理了下。淼淼仰著頭望著樓梯的方向，一時間還沒想明白，顧唐怎麼突然就跑了，好像他身後有什麼恐怖的大怪物一樣。她歪頭看著一旁的手機。剛剛顧唐在玩的，還挺好玩的，現在手機屏幕黑著，淼淼伸出小手，拿到手機后，乖巧地還給了唐敏。「姨~」淼淼試探著發出了聲音。雖然她只蹦出來了一個字，但這次好像還挺標準的？唐敏摸摸她的腦袋，大概是覺得手感不錯，唐敏微笑著，又揉搓了兩下。淼淼愣了一下，然後眯起了雙眼，舒服地靠在了沙發上。唐敏覺得有意思，又揉了她一會兒。手機正好彈出來一條消息，唐敏拿過來，臉上還掛著一絲笑意，在看到手機未關閉前的界面時，表情立馬就變了。顧興民直覺不好：「怎麼了？」唐敏把手機給他看，淼淼也好奇想看來著，唐敏一抬手捂住了她的眼睛。唐敏說：「乖啊，淼淼，我們不看。」唐敏捏著手機，直奔樓上房間而去。

「顧唐！」唐敏忍無可忍地說：「你又拿我手機玩！還看的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這是你一個七歲孩子該看的嗎？！你也不怕長針眼！」樓下的淼淼豎起了耳朵，好奇得不得了！顧唐剛才到底看了什麼啊？淼淼也瞟到過幾眼，也沒發現哪裡不對啊。長針眼又是什麼啊？唐敏拍了拍門，積壓了一整天的情緒傾巢而出：「你給我出來，我今天非收拾你一頓不可！」裡面的人瑟瑟發抖地站在門后，據理力爭道：「我就是看了一個漫畫而已！」唐敏再看一眼手機屏幕，畫面倒確實是漫畫，可這個漫畫是一個男的和女的在調情，女的渾身穿的加一塊還不如一件背心的布料多。可唐敏又實在是說不出口，只能罵道：「兔崽子！再讓我抓著一次，我就把你掃地出門！」顧唐拍拍自己的小胸脯，心跳如雷，又止不住心酸。妹妹才來了一天而已，一天！我就落到如此境地。不就在網頁上看了個《海賊王》么？最近他們班好多男孩子都在看，就他是這兩天才開始看的。顧唐哪裡知道，網頁上，別的不多，廣告多如牛毛，隨時都會跳出來。一直到睡覺，顧唐都沒敢露頭。顧興民和唐敏一直小聲在商量著事情，他們在說賣房子的事。這棟別墅所在的小區地段還是非常不錯的，最早那批經商發達的富豪們幾乎都在這裡有房產，可想而知，房價不會便宜的。顧興民以前就是個小包工頭，替老闆管工人，管材料，管工地，憑他當然不可能買這個地段的房子。只是命運是個很玄乎的東西，前兩年的房地產行業就開始不景氣，加上他們那期的工程沒有什麼特色，最後開盤的時候賣不出去。房子砸在手裡，老闆的資金收不回來，沒有錢給顧興民開工資，最後想了個折中的方式——把賣不出的房子抵給顧興民。老闆還算有點人性，房子折算的價格比市場價低得多，顧興民因此得了十幾套房子。老闆後頭就對房地產失去了信心，沒一個月就跨行去干裝修了，結果沒出倆月，就傳出有學校要搬過來的消息，顧興民手裡的房子一下子變得搶手了起來。從來跟運氣沾不上關係的顧興民，就因此有了一大筆資金，轉頭自己做起了小老闆，他有人脈有資源，工程質量硬，願意合作的人還是很多的。那段時間，意氣風發的顧興民酒局很多，每天都喝得醉醺醺，最後在朋友的「介紹」下，用四百萬的價格拿下了這套二手別墅。又把顧唐送進了首屈一指的私立小學。可誰又能想到，風水輪流轉，終究還是會轉回來的，這才多長的光景，他又遭遇了合伙人捲款跑路，這次更慘，工程才蓋了一半，房子更加沒法出手。而且，他們最近才知道，當初這別墅買來為什麼便宜了。原來的房主把房子租給了一個網紅，在這裡搞直播，播了半年得了精神病，天天說有人跟著她，要害她，後來傳言都說這房子可能鬧鬼。房主一看這情形，就想著趕緊找個冤大頭，把房子脫手。很不幸，顧興民就是那個冤大頭。他這房子當然是不好脫手的，原先的介紹人，早就不搭理顧興民了。現在大家不去考慮鬧不鬧鬼的事，而是這房子風水多半真有問題，這不顧興民也栽了么。生意人是最看重風水的，這下別說花錢買了，白送的都不要。顧興民眼神充滿抱歉，他看著唐敏：「對不起，當初都怪我，非要買個別墅，還說能給你們母子倆好日子。」唐敏無聲嘆口氣：「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又怎麼能賴你，是我們沒有那個命啊，銀行那邊也沒信嗎？」「多半是沒戲，」顧興民說：「那個經理一直拖著，沒有信，貸款看來是行不通了。」他們沒有避著淼淼，畢竟才三四歲，誰都沒把她太當回事。淼淼聽了個完全，但是……也確實聽不懂。兩個大人商量半天也沒個解決的辦法，顧興民打算隔天再換個銀行去跑跑，晚上早早就睡了。淼淼又溜到了那個露台，亂花叢里又是兩隻貓。但不是昨天那兩隻了，準確來說，公貓還是那隻，今天換了只母貓。它倆又抱著啃啊啃的，今天的片格外的激烈，花叢不停有響動，它們還時不時叫幾聲。大半夜的，不知道這很擾民嗎？淼淼忍不住想：這城裡的貓真不是一般會玩。到後半夜，淼淼總覺得眼睛有點癢，用小手揉了揉，還是沒用，她只能回去睡覺了。可能第二天就好了。可她再睜開眼時，只覺得眼前的世界好像變得有點奇怪。空氣里總有什麼在流動著，可她仔細去看，好像又沒有什麼。一會兒有一會兒沒有的。唐敏進屋來給她穿衣服，淼淼瞪圓了眼睛，一眼不眨地盯著唐敏看。唐阿姨她的身邊……不停在流動著，有好幾圈淡淡的黑霧，隨著她的動作而流動，但始終徘徊在她四周。就好像長在她身上似的。淼淼：？！！她忍不住又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可依舊沒有變化。淼淼：我的眼睛……它怎麼了？！她忽然想起唐敏昨天巡視顧唐的話來，忍不住想道：所以我這是……長針眼了嗎？就因為我看昨天那倆滾花叢了嗎？淼淼：那它倆真不是啥好玩意兒啊！淼淼：不該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