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嫉妒?
如果話語里的刻薄和惡意能夠化為實質的話,被他們當眾數落的少年早就被千刀萬剮了。但劍宗弟子們本就煩躁的心情卻變得更加暴躁了,因為林白完全沒有反應,身形單薄看起來應該很脆弱的少年好似完全沒有聽到這些污言穢語似的。他還是安安靜靜地在那裡站著,好似什麼都不在意的仙人。甚至——「師姐,這個戴著面具的哥哥就是白文嗎,他好好看啊。」一個被師姐拉著剛剛走過來的小女孩用一種軟軟糯糯的聲音道,「這些師兄好壞,怎麼可以欺負他。」甚至說著,那小女孩還朝劍宗弟子們擺了個鬼臉。她身旁的師姐顯然怔住了,「不得對師兄無禮,而且他都戴著面具了,你從哪裡看出來他長得好看的。」「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就是覺得他好好看。」小女孩似乎也有些沒有反應過來,她皺了皺鼻子,眼神中一片迷茫,忽地,她眼睛一亮,「對,師姐你之前教給我的,美人在骨不在皮!就算不用看樣貌也好看!」小女孩這句話一出,全場都詭異地安靜了下來。要知道,小孩子是不會說謊話的。劍宗弟子帶著古怪的眼神難得認真地看向了林白,但也是很快,他們眼中挑剔的打量就被微怔給取代了,哪怕他們內心反感極了林白,但此時此刻他們卻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好似加快了一些。他們說不出來這種感覺,只覺得明明林白和他們挨得極近,他們之間卻如同隔得天塹般。他真的好像他們這些修真者窮其一生追求的仙人,可望不可即。「他不是白文,是林白,他已經毀容了,他面具之下是一張醜陋不堪的面容。」師姐似乎有著很重要的事要去做,她連個眼神都沒施捨給林白便不屑地反駁道,「等到你看到他面具之下的樣子,你就不會這樣想了。好了,師父還在等我們,我們得趕緊過去了。」師姐說完就著著急急地拉著小女孩走了。劍宗弟子也因為她的話回過了神。是啊,林白早就毀容了,林白會戴面具不就是自卑自己的樣貌嗎,像林白這種連自己面貌都不敢面對的人又怎麼會像仙人?這種出塵的氣質不過是他裝出來的罷了。為首的劍宗弟子有些懊惱自己竟然會被林白這種人迷惑了心神,他咬咬牙,語氣似刀,「我倒要看看你要裝到什麼時候。」他們說完便也沒有走,就一副看好戲的樣子隨便找了個位置坐著。林白不知道,可他們這些剛剛遠遠地見了白文的劍宗弟子知道,玄遠剛剛被宗主派去陪白文逛劍宗了,一會兒他還要在白文吸收丹藥時幫白文護法,玄遠估計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空來找林白。他們的眼神中閃過一些惡意,他們已經準備好看林白一會兒的難受樣子了。他們這跟著一等便真的等了很久,期間有不少弟子路過這裡,他們在看到林白的時候全都愣住了。整個劍宗的弟子都厭惡極了林白,性格好的便只是皺了皺眉就離開了,性格不好的就免不了要說一些不堪的話刺林白幾句。最開始的劍宗弟子一直等待著林白破功,有些話就連他們也覺得相當過分,但林白還是毫無表情。甚至於,他們都等得有些累了,有些心煩意燥了,戴著面具的少年還是那副平平靜靜的樣子。他們起初還能咬咬牙,覺得連林白都能等下去,他們也能等下去。但當夜色降臨,他們跟著林白生生從白天等到黑夜后,他們真的有些心累了。但當他們看到林白還是那副樣子后,他們的內心忽然生起了一些複雜。「你還要等下去嗎?」為首的弟子有些煩躁地道,「你難道不知道——」少主陪白文去了嗎?忽地,他一怔,他忽然意識到,玄遠竟然還沒有將這件事告訴林白嗎?但他沒想到的是,林白第一次回應了他們。「他說過他會來見我的。」林白的聲音很好聽,但弟子卻覺得心裡有些不舒服。少主果然是知道林白在這裡等他的,正常人臨時有事來不了都會通知一下對方,少主為什麼就任由林白在這裡乾等著?弟子抬眸看著林白,他知道,如果自己告訴林白玄遠和白文在一起,揭露出玄遠其實根本不在意他的事實,林白一定會難受的。
但看著身形單薄的少年,他卻莫名其妙地怎麼都說不出口。林白喜歡極了玄遠,但玄遠根本不在意林白是整個修真界都知道的事實。但凡玄遠有一點點在意林白,他們看在玄遠的面子上都不敢對林白這樣,但偏偏誰都能看出來玄遠完全不在意林白。所以他們認定了玄遠會和林白定下婚約完全是林白的一廂情願,也必定是林白使了什麼骯髒下賤的手段。弟子嘴唇張了張,他感受著微涼的夜風,只覺得周圍有些蕭瑟。他最終什麼都沒有說,而是和其他人一起沉默地繼續站在這裡。這再等便又生生等了一個晚上,等到天色重亮,他們終於看到了林白等了一天一夜的那個身影。修真界最出色的天才,他們劍宗的少主,也是他們這些弟子發了瘋想要追隨的人。但不知為何,劍宗弟子卻覺得自己心裡的敬仰淡了一些。尤其是當他們發現林白在玄遠出現后變得完全不一樣了。那個很少看他們、就算偶爾看眼睛里也完全沒有他們的少年,在玄遠一出現后,就緊緊地望了過去。哪怕他們說了很過分的話,陪林白在這裡等了這麼久,都無法引起林白的一絲注意,此時此刻,不用玄遠做任何事,少年的全心全意便都放在了他身上。不知道為什麼,劍宗弟子的心裡湧起了一些不甘和——嫉妒。不是嫉妒林白,而是嫉妒他們這個一來就讓林白徹底忽略了他們的少主。「你來了。」林白向來平淡的聲音里都湧現出了欣喜和笑意,不管誰在這裡,都能看出他真的愛慘了玄遠。玄遠嗯了一聲,雖然他讓林白等了很久,但他不僅沒有解釋原因,也沒有說久等了。他的聲音極冷,如同永遠都化不開的冰塊,「以後來之前要提前跟我講,不要再像今天這樣突然過來了。」林白好似也怔了一下,但他很快就很乖地應了下,「好,我知道了。」玄遠點了點頭,他看了眼有些失魂落魄的其他弟子,然後什麼話都沒說地轉身走。林白便主動在他後面跟著。「來找我有什麼事。」「我想見你了。」林白剛說完,玄遠的腳步便停了下來,他轉身靜靜地看著林白,冷若寒霜的眼睛給人驚人的壓迫感。顯然,他覺得林白說的這句話沒有任何意義。在那麼多惡言下還能無動於衷的林白去明顯承受不住這樣的眼神,即使戴著面具都能感受到他有些不知所措。「我。」林白好一會兒才道,「秘境馬上就要開始了,我到時候可以和你一起嗎?」「秘境中我有別的事情要做。」玄遠雖然沒有直接回答,但他冰冷疏遠的語氣已經將他的意思表達出來了,他有重要的事要去做,不能帶著林白這個拖油瓶。腦海里準備好的所有話都被這疏遠的態度堵住了,但在玄遠淡漠的注視下,林白也只是沉默了一會兒便再度開了口,「玄遠,你應當馬上就要到元嬰期了,你到時候準備修什麼道呀?」元嬰期是修士的一道分水嶺,只有到了元嬰期,修士才可以正式選擇自己要修的道,也才可以凝聚道心。玄遠沒回答,只是用古井無波的眼神繼續看著林白。「我想修和你一樣的道。」林白再度無措地給出了解釋。「每個人都得找到屬於自己的道,跟隨別人只會墮入魔道。」玄遠的聲音極冷,他抬眸看著林白眼神中隱藏不住的愛意,他輕輕撫了撫別在腰間的劍,「你永遠都修不了我的道的。」林白面上維持著原主的人設,視線落在了玄遠腰間的那柄劍上。這把劍是玄遠成為天驕榜第一後天道賜給他的神器。
但自從玄遠拿到這柄劍后,他便從來沒有讓劍出過鞘。林白回想著系統告訴他的劇情。這柄神器的第一次出鞘就是在原主和玄遠的結契大典上,玄遠拿著這柄劍毫不猶豫地刺穿了原主的心臟,在本該大喜的日子破元嬰證絕情。如果不是原主的師父及時趕到救下原主,原主當場就會死絕。死人又怎麼還能再修鍊修道呢。但即使是這樣,原主自那日起也好像從修真界消失了一般,再沒人提及林白。世人只道那日修真界迎來了最年輕的元嬰修士,玄遠凝聚出了完美無缺的絕情道道心。林白的視線重新落在了玄遠的臉上,他臉上維持著原主該有的無措和羞澀,他好似鼓足了極大的勇氣道,「玄遠,我們馬上就要結契了,你真的要和我結成道侶嗎,如果你不想的話,現在還可以反悔。」話是這麼說著,但他的眼神中充斥著緊張和小心翼翼。是的,修真界所有人都想錯了,從來都不是林白非要和玄遠結為道侶,最先提出這件事的人也不是林白,是玄遠。玄遠淡淡地嗯了一聲。戴著面具的少年顫了顫眼睫,繼續小心翼翼地問,「玄遠,你還記得我們的第一次見面嗎?」「煉藥大典。」林白的眼神中閃過一些失落。不是的,那是他拜入聽雨閣后的第一次見面。他們在小時候便有見過的。林白藏在面具的嘴唇微微抿了抿。他還以為玄遠會選擇和他結為道侶是因為他想起了小時候的那些事情。「玄遠,我們之前其實也有見過面的。」林白猶豫了好一會兒才繼續鼓起勇氣道。玄遠完全不在意林白的忐忑,他冷漠地道,「我沒有印象了。」他的這句話也澆滅了林白想要繼續訴說的勇氣。「還有事嗎?」玄遠等了一會兒。林白搖搖頭,他一搖,玄遠便微微頷首,一副要離開的樣子。他這般冷漠的樣子讓林白的眼神中掠過了一些茫然,但見玄遠已經要毫不留情地離去后,他有些著急地再喚住了他,「我能再問你一個問題嗎?」玄遠轉身,他連開口都沒開,只是看著林白示意他問。「玄遠,你究竟為什麼要和我結契?」即使已經竭力隱藏了,林白眼睛里的期待和緊張卻開始溢滿了,那雙好看的眼睛里滿滿的都是他,沒有人可以抵禦這樣被重視的眼神。哪怕是玄遠,他的眼睛里也不由地出現了一些動容。不過這抹漣漪很快就被他強行抹去了。「你之後會知道的。」林白在看著他的身影越來越遠后,垂下了眼帘。原主在劇情中便是一直懷著對這個問題的期待被那柄充滿道義的劍刺入心臟的。在他倒入血泊,渾身冰冷,真的以為自己快要死後又一次問出了這個問題。玄遠也確實回答了。「為什麼選擇我,是因為我喜歡極了你嗎?」那時的原主還以為自己在玄遠心裡是有一點特殊的。——不是,因為殺別人證道,我可能會被人厭恨,會產生心魔。——但殺你不會,這世界所有人都厭惡極了你,你的死不會引起任何一個人的難受,也不會迎來任何人對我的指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