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突然來訪的年輕女人
在家休病假的第二天,我給七星警官去了電話,詢問了祝芙一案的調查進度。
「你的嗓子怎麼了?」七星警官關切地問。
「老毛病犯了,口腔潰瘍,咽喉腫痛,不要緊的。」剛畢業的頭兩年,總是扯著嗓子講課,後來嗓子就落下了這樣的老毛病。
「替祝郝照顧好自己。」
「嗯。案子有什麼進展嗎,七星警官?路口的攝像頭、行車記錄儀有沒有拍下兇手的樣貌?」
我聽見七星警官猛地吸了口煙,從喉嚨里嘆了口悶氣,「兇手太狡猾了,他下手的地方全部在攝像頭拍不到的死角。目前,屍體還在排隊解刨中。技術人員還在對現場的指紋、兇器、遺物、包括垃圾等進行篩選和鑒定。但是,有用的信息是實在是太少了。」
「那麼,人民醫院那個下毒的實習女護士呢?」
「下落不明,還在全力追捕中。」
他又想起來什麼,補充道,「倒是昨天一大早,一個年輕女人打電話來警局詢問了這個案子。」
「哦?是誰?」
「她自稱是岷江晚報的記者,姓林。但我事後問過岷江晚報的主編,說並沒有姓林的記者。」
「詢問了什麼呢?」
「她問那個兇器的刀柄上是不是有個一點五厘米的划痕?我回答她,案子目前正在偵辦中,具體細節無可奉告。後來,她就掛斷了,真的是個很奇怪的人。」
說到兇器刀柄上那個一點五厘米的划痕,我拉開客廳牆上的遮簾,找到那個划痕的照片。那張照片夾在祝郝的記事本里,我翻拍下來的。警局以外的人員,包括記者們,是不知道這一點的。這個年輕女人是怎麼知道這麼隱秘的線索的呢?
「為了謹慎起見,我查過那個電話號碼,是從你們學校的綜合教研室打出來的。」
「我們學校的綜合教研室?」我十分震驚。
綜合教研室是音美體老師們的格子間大辦公室。一共有七位老師。也就是說,是這七位老師中的其中一位撥打的這通奇怪的電話。當然,也不排除別科的老師進去打電話的可能性。只是,此人又為何如此的關心這件案子呢?
七星警官被同事叫走,我們匆忙中結束了這次通話。
我蜷起腿窩在客廳的沙發里,往嘴裡噴了半瓶西瓜霜粉末,嚼著。屁股底下的樹莓粉圓形針織坐墊,是祝芙去年秋季運動會前織的。我把坐墊拿起來,抱在懷裡。……她是那樣溫柔懂事的一個女孩。
這間公寓是我在學校教師家屬區買下的經濟適用房,只進行了簡裝。傢具很少,都是我父母送給我的喬遷禮物,這個米粉色沙發就是其中之一。我父親從部隊退休之後,就和我母親住到了干休所,在另一個三四線江邊小城養老。這邊發生的事,我並未對他們講。
公寓有兩間卧室,祝芙住在另一間。從那天回來之後,我一直沒勇氣打開那間卧室的門。此刻,我實在是太想她了……我走到那間卧室的門口,伸手去擰門把手。門把手突然在我手裡變得很沉,像一塊鉛。
這時,防盜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我走回客廳拉好牆上的遮簾,走到門口打開防盜門,一張青春明亮的臉出現在門外。
「忘川老師,您好。」對方十分熱血的樣子。
她留著精幹利落的寸頭,穿一身霧霾藍的運動服,脖子上掛著一個銀哨子,從頭到腳沒戴任何飾品,臉上沒有任何妝容。從站姿看,像個颯爽的女兵。但我沒見過她。
「你是?」
「我是前幾天新到崗的老師,從秋季學期開始,我將代初二年級三個班的體育課,兼任校田徑隊教練,我叫宿最,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面。」
我請她進來在沙發上坐下,給她拿了一瓶礦泉水,「喝這個可以嗎?」
「謝謝。」她擰開就仰頭往喉嚨里咕咚咕咚灌了幾口。
我在她左側的單人沙發上坐下,「你就是那個往警局打電話詢問兇器刀柄上划痕的人?」我選擇直入主題。
「沒錯。」她也不啰嗦。「王浩兒街五十號的兇手,不是一年多前那個連環殺人魔,生活報完全是亂寫一通。」
她仔細觀察著我的神情,「你已經知道了,所以,你並不驚訝,是不是?是那條一點米厘米的划痕?」
「差不多。你是一年多前最後一具……」
「……的姐姐。」她又認真的重複一遍,「我是最後一具女屍的親姐姐。從小到大,周圍的人都說我倆長得像從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我妹妹出事的時候,我正在海軍服役,當時,我們艦被派往索馬利亞海域執行為期三個月的護航任務。我回來以後,才知道我妹妹出事了。」
她說的很平靜,眼底卻瀰漫著濃烈的悲鬱。
「……」
我仰頭往喉嚨里噴了幾下西瓜箱粉末,嘴裡火辣辣的疼方才壓下去一些。
「我們合作怎麼樣?」她很認真地望著我的眼睛,迫切地等待著我的回答。
我並沒有查案的頭腦和能力,連觀察力都不是那麼的細緻入微。教地理、畫中國地圖、世界地圖倒還算湊合。
「你不想找出傷害你未婚夫和殺害祝芙的真兇嗎?」她的目光流露出一種壓迫感。
「做夢都想,但術業有專攻,要說查案,我們不是福爾摩斯,也不是柯南,我們只是老師。查案的事,還是交給警察比較專業吧。」
她從我的茶几下層拿出那本活頁筆記本,翻開,攤在我面前。本子里是關於案子的新聞報道剪貼、受害者個人信息、兇案現場繪圖、兇器繪圖、可能的分屍地點推測等等。
「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我倆加起來頂半個總夠吧。在新兵連第一次打靶,我連握槍都不會。三個月以後,不是也成為神槍手了嘛。謀事在人。」
我回敬給她一個堅定的眼神,「好。」但我對查案仍然不自信。
她的腰板挺得更直了,「那麼,我們該從哪裡開始查起呢?」
「我想,我們有必要去見見兩個人。」
與此同時,我看一眼茶几上的活頁筆記本,擲給她一個疑問的眼神。
她意會地點點頭,合上那個筆記本,回憶著說:「去年冬天有個禮拜六黃昏,在二十二路公交車上,後門對面的座位上,你起身下車的時候掉了這個筆記本,有個人撿起來還給了你,你還對她說了一句謝謝。」
哦,遺忘在記憶大海里的一塊碎片被調取了出來。原來,她就是那個穿著軍裝,胸前別著光榮退伍大紅花的女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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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