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出逃 1

三.出逃 1

清晨,鬍鬚男依舊如昨日裝扮,一手舉著火把一手不斷用刀背敲打著鐵門,吼道:「都給我起來,去校場上。」

鬍鬚男口中的校場,便是昨日賀蘭明經過的唯一透光的那片平緩地帶。賀蘭明幾人本就一夜未眠,此刻聽見對方呼喊,只覺得越來越緊張,下意識里拉緊了彼此手想要從對方手心獲得安慰。

老三被賀蘭明的手勁兒握的骨節作響,忙沖著她小聲道:「我被罰了禁足,你們不用管我。」

賀蘭明這才緩緩鬆開老三的手,瞭然道:「那你在這裡好好休息。」隨後又趴在老三耳邊小聲道:「三哥,我的坎肩內兜里有一些昨日楠主管給我的烙餅,你若是餓了便吃些墊墊肚子。」說罷,她便起身被一旁方奕和劉小虎拉著手聚到了鐵門邊。

這是老三第一次看清賀蘭明瘦弱的背影,一條粗壯的長辮垂在她的腦後,跟著她的步伐輕微晃動著,隨著一群孩子被一一帶出。他伸手摸到了坎肩里的那半塊烙餅,心裡那道從未被人打開過的防線忽然在這一刻透進了一絲微光,被人關心的感覺真的很溫暖。

鬍鬚男掃視一圈眼前站成三排的孩子們,正色道:「我叫嚴克,你們可以叫我嚴總管,從今日起你們在這裡的一切都由我來管。」隨後他指了指他身後帶著面具,身著黑色斗篷將整個身體都罩在裡面分不清男女的三人,道:「他們三位是你們的教習師父,教導你們基本的步伐拳法,待三年後,我們會進行比試,再將你們安排在不同的師父身邊,再由你們真正的師父細心教導。」

有個孩子聽到這裡按捺不住問道:「嚴總管,我們將來究竟是要做什麼?」

嚴克目光一凜冷漠的態度與他們昨日見到的判若兩人,他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道:「這裡叫做影宗,而你們便是影宗成立以來培養的第一批刺客。」

男孩兒驚呼一聲,低下頭不敢再問。而嚴克看著他們迷茫的表情神色複雜,「等會兒這三位師父會在你們身上不同的地方刺下刺青,算是入影宗的標記。」

賀蘭明聞言心知若是真的有了刺青只怕今後逃起來會更加困難,於是她扭頭看著身旁不知在想什麼的方奕搗了搗他,方奕這才回過神來,靠近她道:「明兒,咱們只怕躲不過。」

賀蘭明見方奕如此心中忙思索起來,若是身上留有標記,不管到哪裡都會被人認出來,捉回來是小事,只怕倒時候也只能被折磨至死。

此時嚴克說完冗長的規矩揮了揮手,身後的面具人便走上前來,一人帶走了一排孩子。

賀蘭明、方奕、劉小虎、李子豪站一排,由同一個面具人帶到不遠處的石室中等候。石室里架著火盆,比之前他們所住的地方暖和許多,可在看到面具人拿出刺青用的工具時,他們不由的都是一哆嗦,手拉著手躲在了石室的角落裡。

面具人不會說話,見他們如此膽小便用沙啞著嗓音嘲笑了幾聲,大步來到他們身前一把扯過方奕順勢壓在火堆旁的長凳上,用力撕開方奕左肩上衣,用黑色的顏料筆畫起了刺青圖樣。

賀蘭明見方奕雖未作掙扎但身體卻抖的厲害,心中越發焦急。面具人畫好樣式后便去一旁桌架上挑了根極細刺針。她心知一旦刺下去便再無轉圜可能,胸中陡然升起一股勇氣,衝上前奪過面具人手中的刺針向外衝去。

面具人被奪了針,忙追出了石室,賀蘭明卻已然一頭撞進了向他們走來的嚴克懷裡。嚴克見賀蘭明手裡拿著的刺針,雙手背於身後冷臉問道:「你又怎麼了?」

賀蘭明盯著嚴克的冷厲目光,鎮定道:「還請嚴總管收回成命!」

賀蘭明的聲音不大卻足以讓附近所有人聽到他們的對話,另外兩個面具人在聽到她的話后也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向他們望來。

嚴克見賀蘭明小小年紀居然可以這般自若泰然,不禁起了試探之意,故意裝作兇狠的問道:「哦,那你讓我如何收回成命。可有理由,若是理由不充分,我可要將你渾身上下都刺上刺青,刺個大花臉!」

賀蘭明看了一眼手中尖細的刺針,仰頭換上一副無辜的表情望著嚴克道:「宗主給我們刺青是為了好辨認以防我們逃跑,可若是哪一天我們裡面出了叛徒,僅憑這刺青大家豈不是都會暴露?如此一來宗主的一片苦心豈不白費?」

嚴克本以為賀蘭明會說出怕疼之類的借口和理由,沒想到一出口竟是如此清晰辯解,倒讓他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便道:「依你之言,我們是不該刺青了?」

賀蘭明道:「刺青不過是為了管束我們做的標記,可用這樣的方式來控制我們豈不是從一開始就未曾相信過我們會效忠於影宗,既如此又何必費盡心思培養。還是說這是影宗傳統入門者必須有刺青在身,那嚴總管身上可有相同的刺青,可否給我們瞧上一瞧?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宗主高高在上難道不明白這個道理嗎?」

嚴克被辯駁的啞口無言,看著賀蘭明澄澈的眼中閃露出不同於一般孩童的聰慧,又想到自己身上確實也沒有什麼值得辨認的刺青,心中不由升出心虛。他在影宗也不過是因為對舊主知遇之恩的回報,如今刺青之事確實也是出於對孩子們的不信任。

可是賀蘭明所言不無道理,他們其中只要有一個叛徒,就憑這刺青所有人都得跟著陪葬。想起這幾年他與楠語及邱林的遭遇心頭不由得浮上一片凄涼,自己和幾位舊友好不容易有了今日的局面,更有了可以倚仗的新主決不能走了舊主當年的老路,這樣一想他便覺得這刺青只怕是控制孩子們的下下之策。

於是他考慮良久道:「也罷,待我去稟明了宗主再定奪。」隨後他看了看周圍等著自己吩咐三位同僚,道:「你們先帶著他們練基本功,我這就去找宗主。」

從清晨至日暮,面具人似是不知疲累,一遍又一遍的重複著相同的招數,看似簡單的蹲馬步,竟也折騰的所有孩子怨聲載道,普通的揮拳只消力道不足便會迎來面具人的揮鞭責罰。所有的孩子都不得不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來學習他們從未領略過的武功招數。

賀蘭明因著上一世學過女子防身術,簡單的馬步和揮拳動作對她來說算是駕輕就熟,饒是如此,這一日下來渾身酸痛,肌肉都擰在了一起,畢竟這副身體只有十歲年紀,之前從未接受過高強度的訓練。

頭頂最後一抹光線消失在校場上時,面具人終是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放了他們回去休息。

幾人疲憊的回到石洞,便迫不及待的將今日遭遇告訴老三,他沉思良久,擔憂道:「明兒這樣做是暫時解決了危機,可你有沒有想過他們還會拿另外的辦法來對付咱們。」

賀蘭明道:「能拖一日是一日,等嚴總管回來再想辦法。」

老三無奈道:「這世上能讓人就範的還有很多東西,萬一他們用蠱毒呢,他們若是用蠱來控制,我們就真的逃不了了。」

老三一番話說的幾個人不寒而慄。賀蘭明更是大為吃驚,沒想到傳說中的蠱毒真的存在,心中的焦慮又加重了幾分,這裡說什麼都不能再待下去。

賀蘭明正想著,卻聽方奕道:「若是這樣,只怕今日夜裡我們就要想辦法逃出去。」

大家此時都知事態嚴峻,但賀蘭明卻覺今日夜裡逃走過於倉促了些,可轉念一想事到如今若是等嚴克回來,或是邱林突然起了興緻來這裡尋她,只怕一切都來不及了,於是她沖著老三道:「他們估計也不會想到我們來的第二天就會逃走,而且也不會相信你會在短時間內逃跑第二次。」

老三卻嘆了口氣道:「你們想的太輕鬆了,他們用的鐵鎖須得用兩把鑰匙才能打開,而且拴鎖的鐵鏈用的是純鋼鏈,哪有那麼容易就被撬開。」

李子豪聽罷憨實的笑了笑道:「這有何難,我以前跟著我二叔做過幾年撬鎖的買賣,他自己號稱大啟鎖王,不但能製造各式各樣的鎖頭,更能開各種各樣的鎖,我也學過幾招今日夜裡我去試試便是。」

李子豪這樣的出身讓大家聞言都是一陣沉默不知該怎麼接話,畢竟梁上君子這樣的行當放在哪個年月都被人所不恥。李子豪察覺到氣氛尷尬,不禁又乾笑兩聲撓了撓自己的腦袋道:「大家見笑了,我自小父母雙亡就那麼一個叔叔可以依靠,自是他做什麼我便跟著做什麼,當時也是為了混口飯吃,他失蹤以後我就沒幹過這樣的事了。」

賀蘭明疑惑道:「失蹤了?」

李子豪悵然的點點頭,道:「一年前吧,他半夜裡起來找活去了,便再也沒有回來。我去那戶人家外蹲了三天也沒見他人影,便知道他應該再也不會回來了,所以我也給自己找活做,結果就被楠管事在大街上抓了正著,送來這裡了。」

原來是這樣,賀蘭明心中感慨,他們這些孩子的身世大多凄苦,如今能聚在這裡也是命運的安排,既是如此,他們更要齊心協力去對抗外界的一切。

賀蘭明安慰道:「沒事的子豪,等我們出去了,一定會有更好的法子活下去,你有我們在。」

方奕聞言更是道:「子豪,以後咱們在一起,沒人再會拋棄你了!」

李子豪心中感動,心頭的一塊石頭總算落地,默默的擦了把淚,道:「你們放心我一定把鎖撬開,咱們一起逃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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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盡夜歌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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