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裕州 2

五. 裕州 2

由於洛英的緣故,納蘭鴻並未對他們三人產生過多的懷疑,於是第二日一早,他們便快馬加鞭趕往西羅的皇城裕州。

裕州所處的是一處西北平原,南有巍峨雪山成為西羅人天然的屏障,據說雪山的另一頭是一處神秘的部落,偶有人來西羅以物易物,卻從不允許他人踏入部落範圍一步,因此那裡被西羅人稱作秘族。

而裕州的北部是綿延數百里的荒漠,而荒漠以北卻又是高山如雲。只有裕州這一塊地方,地勢平坦,自東向西依傍著南部勒泰雪山冰川融水形成的一條寬闊的河流而建。而整個西羅猶如一條絲帶夾在南北兩種截然不同的自然風貌下生存著,這也是西羅為何一直覬覦大啟的緣由,這樣自然條件註定了西羅物產並不豐富,卻又不至於如韃部那般稀缺。

可一旦有了天災,那便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因此納蘭氏數百年來沒有一刻斷過入主大啟的念頭。

納蘭鴻的府邸緊挨著裕州西羅王納蘭允的皇宮,除了比皇宮小了一些外,裡面吃穿用度,亭台樓閣皆與皇宮無二。在裕州,上到王公大臣,下到平民百姓,都將這攝政王府稱作裕州的「小皇宮」。

賀蘭明一行人經過市集時也隱約聽百姓議論,納蘭鴻在西羅權勢滔天,就連小皇帝納蘭允都得聽命於他,所有文書皆要經過納蘭鴻的同意才能頒發。

坊間傳聞畢竟不足為信,除了夜君澤之前獲得的有關西羅皇室的消息以外,他們需要在短時間內搜尋到從夜君澤入龍谷山之後,西羅王朝對大啟這場戰役的態度和部署,而這樣的情報只有在納蘭鴻的書房和裕州皇宮中才能找到。

夜間賀蘭明和夜君澤隱於夜色潛入王府書房搜羅情報,甚至連納蘭鴻書房裡的暗格密室都搜了出來,白天裝成啞巴隨著洛英遊走在西羅大臣府邸之間借問診之由,了解西羅朝堂動向。不過六日他們便將這西羅皇朝中的事情了解的一清二楚。

按照夜君澤之前收到的消息和如今在裕州得到近況,納蘭允對於自己十四歲依舊不能親政之事抱怨諸多,但兩方兵力和手中實權相差懸殊,因此對於這位兄長不肯放權也是敢怒不敢言。加之朝中向著納蘭鴻的大臣不在少數,強行奪權只會加快父子團聚的速度,但如何智取卻沒有良策。於是只能任由自己身邊的人被攝政王操控著,監視著,做這個毫無實權的傀儡皇帝。

而對於大啟的用兵籌劃,完全出自納蘭鴻一腔私慾。他完全越過了納蘭允這個皇帝,聯合了西羅可調動的所有兵力,於兩年前開始駐兵無憂荒原。從這些奏章中不難看出,納蘭鴻出兵為自己兒子報仇是其次,想要用這樣的功績逼納蘭允退位讓賢才是他的目的。至於大啟的西境,更是納蘭鴻與夜君洺的一場交易。

夜君洺就是為了鉗制夜君澤和夜君濯回鄞州擾亂自己的計劃,才與納蘭鴻裡外勾結,做了這一場局,讓整個西境都陷入戰亂。只有這般,他才有機會殺夜君清,囚禁夜琮,達到自己的目的。

登基為帝卻又被自己的兄長鉗制,就算有一腔治國宏志也不過是鏡花水月,那種鬱悶和壓抑只有同樣為皇子的夜君澤才能理解一二。

於是,當夜君澤提出想要與納蘭允見一面的建議時,賀蘭明出奇的平靜並表示理解。

細作之事賀蘭明早已習慣,只要安排妥當潛入皇宮並非難事,只是當她提出需要一張西羅皇宮地圖時,夜君澤卻皺起了眉頭。

他派來西羅的細作也不過經營了不到兩年的時間,還未打通所有人脈關卡來互通消息,納蘭鴻便已經向大啟開戰。他不是沒有交代過手下人描繪地圖以備不時之需,可是這西羅皇宮被納蘭鴻守衛的如鐵桶一般,竟是半點針都插不進去,這麼久了竟是一張完整的地圖都沒有描繪出來。

賀蘭明聽聞此事,不由心中泛起焦慮,夜君澤沒有夜君洺那般的陰鬼伎倆,消息自是沒有對方靈通。哪怕他手底下那些人是她親自調教,可畢竟人數太少,每個人去的地方她也不清楚,因此也不過是籠統的訓練了一番,就交還給了夜君澤任由他支配。早知如此,她便該全權負責所有細作的部署和運作,今日便不會如此舉步維艱。

沒有地圖指引,他們就算成功潛入西羅皇宮,也是兩隻沒頭的蒼蠅般亂闖反而誤事,更容易暴露行蹤。思前想後,夜君澤便打算去找他安插在西羅的暗樁,說不定這幾日里他們也會有些新的收穫。

這日夜裡,她與夜君澤偷偷溜出王府。夜幕下的裕州西市,燈火通明行人不絕,花間酒肆皆是一派熱鬧景象,來來往往旅客推杯換盞面色微醺,更有花樓美眷為旅客們提供心靈上的慰撫,想來在他們眼裡西羅與大啟這場戰役他們志在必得。

他二人一路避過行人入了西市,找了個僻靜的角巷,脫了去了粗布麻衣,露出裡面從攝政王府偷來的華服。

賀蘭明也做了男子裝扮,陪著夜君澤大搖大擺的遊盪在西市的街道上,享受這片刻的繁華。

直到了一處名叫聽瀾軒的酒肆前駐了足,夜君澤抬眼看著聽瀾軒門口的牌匾,小聲道:「這聽瀾軒是我在洛圖一戰後派人前來西羅搜集情報的據點,之前西羅的消息都從這裡來,只是,從我出了王府便再未得到消息。」

賀蘭明一旁小聲道:「還是王爺深謀遠慮。」

夜君澤不由扭頭瞅著身邊男子裝扮的賀蘭明,她面容白皙,脖頸修長,一雙鳳眸透露著熠熠光彩讓他竟然有一絲痴迷。賀蘭明見夜君澤看著她不說話,忙搗了搗夜君澤小聲道:「小廝迎上來了。」

夜君澤這才回過神,裝出一副財大氣粗的模樣帶著賀蘭明大搖大擺入了聽瀾軒。

聽瀾軒分前後三院,前院接待吃飯的散客,中院接待住宿,後院則用來替王公貴族接待那些見不得光的客人。

前院說話不方便,後院又有太多西羅朝堂之人會客,因此他們先住在了中院,賞了店小二五兩銀子,店小二並不是暗樁見這銀子上印的標誌是皇室官印,對待他二人的態度立馬諂媚起來。

二人坐定,夜君澤從懷中掏出一枚瑪瑙玉佩,上面雕刻著一隻玄武獸首,交給店小二道:「你將這瑪瑙玄武交給你家老闆,就說有舊友來訪讓他來見我。」

店小二忙接過玉佩,出了門。不一會兒便有人推門而入,只見對方三十來歲年紀,正是當日賀蘭明訓練的八名暗樁中年紀最長的,名叫趙捷。

趙捷獨自前來,見到夜君澤后便雙膝跪地叩首,激動道:「爺,您還活著!」

夜君澤笑笑虛扶一把讓趙捷起身,才道:「大難不死,趙將軍這兩年難為你了。」

趙捷不由又激動望向一旁的賀蘭明行禮道:「趙捷見過明歌將軍。」

賀蘭明微笑上前道:「好久不見啊,趙捷。」

趙捷不禁抹了一把淚,激動的沖著夜君澤道:「前幾日聽聞爺入了龍谷山便沒了消息,我日日擔心,派人出去打探了幾次消息,都沒有迴音,想來是前線戰事焦灼斷了聯繫。卻沒想到爺居然來了裕州!」

夜君澤長吁一口氣道:「前線戰事確實焦灼,所以我才來裕州想要探聽西羅實情。」

趙捷剛想問一句,「爺,想知道何事。」卻聽外間小廝來報,說裕州知府來此會客要趙捷去敬酒。

夜君澤一聽,便道:「你且先去,我這件事可能時間比較久,不要耽誤了你會客露了馬腳。」

趙捷聞言只好先去敬酒,卻也交代方才的店小二好生伺候。

店小二本就得了夜君澤的賞銀,又見老闆如此上心,便寸步不離的守在夜君澤和賀蘭明身前,為了讓對方不那麼無聊更是打開了話匣子,從花街柳巷一直聊到了西羅皇室。從他口中夜君澤和賀蘭明聽到了一樁最被人津津樂道宮中秘辛,攝政王曾與宮中妃子有染,這是斷了他皇位的關鍵所在。

且納蘭允登基之後到了婚配的年紀,攝政王卻要強行將自己岳丈家的小女兒嫁給納蘭允為皇后,可這位小女兒如今已二十有二容貌醜陋,體型肥大,又足足比納蘭允大了八歲。納蘭允說什麼都不肯,直到納蘭鴻出征之前,兄弟二人都為這件事相互對峙,互不理睬。

後面這件事夜君澤和賀蘭明早在一年前便已知曉,並不是什麼不傳之秘。至於攝政王招惹的是宮中哪位妃子,店小二也不過是道聽途說,沒有實際證據。

招惹宮妃斷了自己的皇權路,這種怎麼聽都覺得是被人陷害的事竟然也會發生在西羅皇室,看來這皇家不論是在大啟還是西羅都是一樣。

夜君澤聽店小二長篇大論一翻后,也不過笑笑點了兩個特色的下酒菜和一壺精釀便打發他出了廂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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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盡夜歌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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