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裕州 3
西羅皇宮裡的事比之大啟有過之而無不及,夜君澤聽這小二繪聲繪色的描述,也不禁苦笑感慨一句「天下烏鴉一般黑。」
賀蘭明聽的有些無聊,心中漸漸煩躁,小聲道:「也不知趙捷要去多久,這樣乾等著好生無聊。」
夜君澤輕輕一笑道:「我看這店小二倒是個會來事的,不如問問他,橫豎他收的銀子上印著西羅皇室的官印,咱們也不會露餡兒。」
賀蘭明一聽來了點精神,於是二人等著店小二端著菜來后,她便故意問道:「小二哥,你這裡是不是還有與外間不一樣的買賣,本公子倒想看看。」
店小二一聽賀蘭明的聲調,恍然大悟,不禁輕捂嘴巴沖著賀蘭明使了使眼色,眨巴眼道:「原來是姑娘出門會情郎啊,您放心,老闆既然有交代咱們都明白的,不會多說!」
賀蘭明一時尷尬臉登時紅了起來,猛然拍了桌子一掌掩飾道:「胡說什麼!你且回我話來。」
店小二見賀蘭明臉紅,自以為是女孩兒家被人戳穿心事害羞起來,還未等她開口,便自作聰明道:「小的了解,了解,這就給您二位取來。」說罷,一溜煙兒跑出了廂房。
賀蘭明詫異看了看夜君澤又看了看奔出門的店小二,自言自語道:「他了解什麼了,我還什麼都沒說啊。」,一旁夜君澤聳聳肩,笑而不語,以他男人的只覺,這店小二絕對是會錯了意。
不一會兒,店小二便拎著一個食盒進來,還特意關了門。
賀蘭明和夜君澤對望一眼,夜君澤問道:「小兄弟,你這是什麼東西?」
店小二神秘一笑,熟練的將食盒蓋子掀開,只見裡面密密麻麻各種顏色的瓶瓶罐罐擺放整齊。店小二伸手拿起一隻白色的小葫蘆瓶遞給夜君澤,道:「公子,這是咱們聽瀾軒秘制的良藥,名叫『聲啾啾』,只要您用了保證您一晚上生龍活虎,威武雄壯!」說罷還不忘豎起大拇指。
隨後又拿出一個紅色的小瓶子遞給賀蘭明道:「姑娘,這是南滇洛英法師親自釀造的『福音蜜』,您只要服用一小口那可是如墜仙境般逍遙啊,這之前可是法師給宮中妃子們秘制的葯,去年才從宮裡流出來的方子,僅咱們一家有售!」
店小二口沫橫飛自顧自的介紹著自己食盒裡各式各樣的藥品,全然沒有發覺對面二人的臉色已經由紅轉黑再由黑轉鐵青,最後再無半點血色。
賀蘭明雖然自稱思想行為皆不約束於封建禮教,有自己一套行為準則,但遇到這樣的場景終究是個女子,面子上已然掛不住了。她不時的瞅了瞅一旁將牙關咬緊,就差咯咯作響的夜君澤,吞咽了一口唾沫,恨不得將自己埋進地縫裡。她都受不了,接受傳統禮教思想的夜君澤只怕是要炸了。
她不禁開始後悔為何要問店小二所謂其他的買賣這個問題,這個問題明顯就帶有歧義,無怪乎店小二領會錯了方向。
店小二正口若懸河忘乎所以的介紹著這些男女之間閨房之中才用的藥品,賀蘭明實在忍無可忍猛然拍了桌子一把,可未等她發作,一旁夜君澤卻先倏地起身,揪起店小二的衣領將他逼在角落裡,吼道:「老子我用不著!誰告訴你我們是來買這個的!」
店小二被夜君澤氣勢嚇到,一時間慌了神,忙哀求道:「老子,啊不是,公子啊,您別動怒,我就一個店小二兼職賣點春藥,不要就算了,咱們買賣不成仁義在,您想要什麼給我說我一定給你弄來,都是老闆的朋友,您可別打我啊!」
夜君澤趁機將手中藥藏在懷中,賀蘭明單眉一挑瞅了一眼夜君澤的舉動不禁咧咧嘴,心中嘲諷,男人啊果然對這件事都出奇的在乎,可她還是裝作什麼都沒發現,出言相勸道:「算了,打傷了他,咱們還得付醫藥錢,讓他出去便是。」
夜君澤聞言這才鬆手。店小二見對方鬆手,忙上前將食盒收起,連滾帶爬的出了廂房。
一時間包廂里頓時安靜下來,只聽炭盆中炭火嗶啵作響。夜君澤尷尬的咳嗽了一聲,喝了一口茶水。而一旁賀蘭明雙手環於胸前,正用一種諷刺的目光觀察著夜君澤。
夜君澤瞟了一眼她,更是顯得有些坐立難安。
賀蘭明不禁戲謔道:「王爺何必坐立難安呢,不過是一瓶葯罷了,又不是什麼見不得光的東西。」
夜君澤不敢看向賀蘭明,故意道:「本王自有用處。」
賀蘭明挑眉瞭然的拉長聲調「哦」了一聲,便不再答話,喝了一口茶水開始吃起桌上的蜜餞。夜君澤見狀忽而抬高聲調道:「你這『哦』一聲是什麼意思?」
賀蘭明陰陽怪氣道:「沒什麼意思。看來天下不單單是烏鴉一般黑,這男子也是一樣。」
夜君澤剛想辯駁幾句卻見趙捷推門而至,臉頰泛紅想是喝了不少,只好止住話題狠狠的瞪了賀蘭明一眼。
趙捷一進門便道:「爺,今日裕州知府宴請坐下門客,末將一時抽不開身,實在是得罪了。」
夜君澤忙搖搖手道:「先不說這些,趙捷,今日前來你可能弄到裕州皇宮的地形圖?」
趙捷面露難色,皺眉忙道:「這皇宮地形圖我手中就有,但是這內容卻參差不齊,我本想再多找幾張匯總好給您送去的,卻不想前方起了戰事。」
賀蘭明道:「不論質量如何,你拿來我們先瞧一瞧。」
趙捷手中總共有六張地形圖,他們拿在手中一對比,果真是參差不齊。六張地圖中,有三分之一的標註不同,僅裕州皇宮西北角的一個角樓,六張地圖就出現了四種叫法。賀蘭明不禁暗罵,古代也有這種假冒偽劣地圖,因此他們不得不按照六張地圖的標註重新將重合度高的地名標出,整理成一份新的地圖使用。
好在三人你對準幾處,我對準幾處,一晚上將六張地圖重新匯總成新,也算是有了個大致方位。
凌晨,夜君澤不禁揉了揉凝在一起的眉心,沖著一旁打著哈欠的趙捷道:「地圖已有,還有件事我得問問你。」
趙捷忙收起疲憊,道:「爺,您說。」
夜君澤長出了一口氣問道:「西羅如今有多少大啟俘虜,關在哪裡。」
趙捷不假思索道:「昨日剛收到消息,戰俘都被關押在西羅和大啟邊境的方舟城,人數並不多,但裡面既有百姓也有士兵。」
趙捷說到這裡看了一眼賀蘭明和夜君澤后,神色沉重道:「納蘭鴻所到之處幾乎不留活口,所以就算是戰俘,估計……」
夜君澤目光凝在新制的地圖之上,許久並未直接回應趙捷的話語,而是道:「趙捷,有件事你替我去辦。」
清晨當他們從聽瀾軒包廂里出來時,朝陽已掛在了東邊的天際上,夜君澤望著升起的日光,嘆了口氣轉身拍了拍趙捷的肩頭,語重心長道:「趙捷,賣春藥這樣的事以後還是別做了,損陰德。」
裕州皇宮被納蘭鴻親兵把守森嚴,進出都需驗明正身和隨身令牌,夜君澤和賀蘭明雖摸清了皇宮地形,卻苦於沒有令牌面容又生,很難矇混過關。就這般縮在攝政王府里等待時機時,老天送來了絕佳的機會。
攝政王妃因洛英在身旁調理至今不過短短十日,身體已然大好,加之前線傳來納蘭鴻已經快要拿下大啟涇坪的消息,太后甚是欣喜便下旨邀攝政王妃入宮賞梅敘敘家常。
畢竟入宮不可空手,攝政王妃想來想去挑了十幾件納蘭鴻從前線運回的大啟珍寶裝成箱帶入宮中做見面禮。賀蘭明便與夜君澤商議趁人不備藏匿於箱中跟隨入宮。
可這一入宮,後事未可知,實在是難以預料,所以前一日夜裡,他們只好又來與洛英見面。
洛英早知他二人計劃,反倒無所謂道:「你們想做什麼,別跟我說,我可怕自己別抓了以後說錯了話,壞了你們的好事。」
賀蘭明歉然道:「洛英這次麻煩你了。」
洛英撇了撇嘴,「小明兒,我不過一個杏林高手,對你們這些戰事不感興趣。以後的事,我可不管了,明日一早我就與王妃辭行去勒泰雪山。等我找到天山雪蓮,自會來找你。」
夜君澤聞言道:「法師這是開始製作解藥了嗎?」
洛英點頭道:「我一直在製作,只希望可以快一點解毒,好證明我比師父厲害。所以……」洛英看著夜君澤,鄭重其事道:「宣陽王可別讓明歌死的太快!」
洛英的話給了夜君澤賀蘭明信心,二人相視一笑,夜君澤更是答應道:「你放心,有我在絕不會讓她就這麼死了。」
賀蘭明聽著好笑,心中卻依舊擔憂他們冒然的決定會給洛英帶來麻煩,於是又問道:「洛英,等我們走了以後,這勒泰雪山如果不是非要去不可,你就先回南滇吧。別讓納蘭鴻的人察覺出什麼,反而連累的南滇王。」
洛英捏了捏賀蘭明瘦削的臉頰,道:「我這個人,有個毛病,你不讓我做什麼,我偏做什麼。至於南滇王,他才管不到我呢。所以,小明兒,你就別操我的心了,好好保護你自己吧。之後的事,我可就幫不了你了。」
賀蘭明感激道:「洛英,真的謝謝你了!」
洛英看了看他們,不由揮揮手道:「去做你們的事吧,別來煩我,今日我還要給這裕州達官貴人寫藥方,沒時間再聽你們說這些了。不想累死我,就趕緊走!」
賀蘭明和夜君澤從洛英房中出來時,正值傍晚,他們依舊一個戴著眼罩,一個點了一臉的麻子,可如今看著對方這副滑稽面容,竟也覺得踏實。
把守裕州皇宮的人都是納蘭鴻的親兵,攝政王王妃入宮眾人只會行禮,並不敢上前搜身。賀蘭明便與夜君澤藏在木箱中一路暢行無阻隨著攝政王府的一眾禮品入了宮。
賀蘭明和夜君澤藏在箱中一路顛簸,許久后只覺得自己所在的箱子被人抬起行了半刻鐘,又被人重重放下。
只聽外間一名太監道:「也不知攝政王妃拿了什麼東西這麼大的箱子還這麼沉。」
另一名太監回道:「聽太後身邊的蘇姑姑說是從前線繳獲的大啟珍寶,咱們西羅沒有的上等貨。我方才瞧了一眼名冊,從那個大啟西境陳莫寒的府上就搜出了十對兒成色極好的瑪瑙麒麟,還有他們東海產的紅珊瑚,枝繁葉茂的,說是有好幾斤重,可不得拿大箱子裝。等攝政王真的拿下了大啟,還愁咱們這宮裡少得了這樣的寶貝?」
方才那名太監一聽,來了興緻,瞅了瞅庫房四周再無他人,便悄聲道:「我的好哥哥,你看這也沒人,不如咱們打開來瞧一瞧,飽個眼福?」
先前之人想了想道:「也是,就看一眼。」
說著二人便打開了其中一口箱子,偏巧不巧夜君澤就藏在那箱中。
對方見箱中有人,但還未來得及叫喊出聲,便被夜君澤扭斷了脖子。賀蘭明聽到動靜忙此從箱中出來,卻只看見兩名太監的屍體,不由一怔望著夜君澤。她是見過他殺人的,戰場之上,可那是你死我活的較量。什麼時候起他也變了模樣,對手無寸鐵之人亦是殺招?
他終究會踏著萬千屍骨堆積而成的台階,成為那無情帝王,他此生必經的終點。而她也會受到應有的懲罰,這才是所有故事的結局。
此時的夜君澤全然沒有看到賀蘭明眼中一閃而過的震驚之色,而是上前將她扶出木箱,急切道:「明兒,趕緊換了他們的衣服去找納蘭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