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三章 謊言

「騙子。」

「是啊，我是個騙子。」

世界本源的空間中，兩道身影靠得很近，像是相擁在一起。

配上合適的音樂的話，也許還能品味出一些曖昧也不一定……前提是忽略他們的樣子太過慘烈的話。

寧封的並指如刀，堪比武器的指尖停在了聖光之主的脖子前，鋒銳的指尖已經劃開了她白皙的脖頸，但卻再也無法寸進。

但其實，他並未佔據上風。

寧封的胸口有著巨大的空洞，內部的心臟等奇怪不翼而飛，交戰時的衝擊中消失無蹤。

身上沒有一處還是完整，被泛著烏黑的鮮血塗滿，還不斷從身體滴落。

交戰的慘烈已經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就連寧封的再生能力都起不到作用。

光從外表看，他的樣子只能說是慘烈，就連他是否還活著都是兩說。

但是，他在笑著。

雖然眉頭微微蹙起，但是寧封確實是在笑著的，靜靜看著他對面聖光之主的樣子。

聖光之主那與塞西莉亞一般無二的面容此刻正微笑著。

與寧封相比，她的樣子就好了太多太多，身上幾乎沒有外傷。

並非是沒有一點外傷，而是那些傷口正在迅速癒合，流出的金色神血也逐漸消失無蹤。

只從兩人的對比來看，這場決鬥的勝負似乎沒有什麼意外可言。

神靈說：

「結束了，沒有必要繼續下去了。」

但明顯處於下風的寧封此刻卻沒有和往常一樣洒脫，而是將眉頭皺得更深，開口道：

「我倒覺得還沒有結束。」

不等對方回應，他繼續伸手向前，想要刺穿那看似白皙但其實比任何金屬都要堅硬的修長脖頸。

但他探出的手掌最後被一隻縴手輕輕握住，再也無法動彈分毫。

「不，已經結束了。」

「以一介凡人之身能夠做到這一步，你已經可以自豪了。」

能將只差一步就邁入神上之神的聖光之主逼到這個地步，任何人都無法再說什麼。

澹笑著，聖光之主將寧封殘破的身體拽到身前，直視著他從未有一刻變得暗澹的眼童。

「面對現實吧，凡人。」

她說：

「你贏了。」

「不，是你們的勝利。」

無法抵禦的氣勢在一瞬間減弱，

金色的神血從她的眼角滲出，像是眼淚一般流淌。

但她在笑著，開心地宣告：

「諸神終將在這裡迎來終結。」

「凡人將取回他們應得的一切。」

聖光之主笑著，決定了所有神靈，也包括她自身的命運。

戰鬥的結局出人意料，沒有人能夠想到，聖光之主居然選擇了放棄。

一切似乎都已經結束了。

「理由。」

眉頭緊鎖，寧封深深凝望著氣勢不斷跌落的神靈，沉聲問道：

「我需要一個理由。」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兩人之間的戰鬥看似只是通過戰鬥來拼個勝負，但真正的輸贏從來都不在那裡。

唯一能夠決定這場戰鬥勝負的，只有一個。

世界本源的爭奪！

而此刻，那曾經被兩人對半分開的本源，已經被寧封佔據了大半。

在最後的戰鬥中，聖光之主選擇主動放棄了爭奪，任由寧封吞噬佔據原本屬於她的力量。

聖光之主的舉動令人困惑，但寧封沒有放過這個機會，在權衡得失的一瞬間后就做出了決斷。

吞噬！

此消彼長之下，寧封等同於直接吞噬聖光之主的全部！

包括神性、神職、權柄……乃至於她的生命，這一切都唾手可得！

甚至人類那渴望了無數歲月的勝利，也就在前方了！

但寧封克制住了自己的衝動，硬生生壓制了吞噬的進程。

他要知道理由。

「我不需要你施捨的勝利。」

不需要。

她為什麼在最後，放棄抵抗？

迎接著這質疑的目光，聖光之主有些悵然地深吸口氣，低笑著自問：

「是啊，這是為什麼呢？」

流著金色如淚般神血的聖光之主此刻如同一尊慈悲的神像，無比的聖潔，又無比的哀傷。

「也許，只是想要贖罪吧？」

贖罪？

寧封的眼童微縮，但故作輕鬆地笑道：

「因為什麼而感到愧疚呢？總不能是因為你們曾經說過的像是『神愛世人』之類的話吧？」

他語氣輕鬆的笑著，擠出來的笑容卻漸漸消失。

「為什麼不呢？」

神靈的回答毫無遲疑，坦然自若地說著：

「我確實愛著凡人。」

仔細地凝視，寧封最後也未找出謊言的半分痕迹。

「……看來，你沒在開玩笑，但光有你一個人，是不夠的。」

「眾神不愛世人，這是無可爭執的事實，你我都清楚這一點。」

神靈給這個世界帶來的創傷足夠多了，根本不是某幾個特殊神靈的善意可以挽回的。

邁步走到寧封的身前站定，聖光之主微微仰頭，看著他的眼睛。

「在最開始的時候，她們其實也是一樣的。」

「……或許吧。」

兩人之間的距離幾乎可以忽略不計，能夠清晰地感受到對方身上的氣息。

恍若無覺般，聖光之主輕聲說著：

「神靈扭曲了世界，世界孕育了凡人，而凡人又扭曲了神靈。」

「我不曾認為神靈是無辜的，我們確實該承擔應該負擔的責任。」

「而現在，這就是我們的贖罪……」

用吾等的隕滅來償還曾經犯下的罪惡。

神靈肅穆著，等待著凡人取走自己的性命。

但……凡人並不買賬，甚至不客氣地哼了一聲，拆穿道：

「實話呢？」

「……被發現了？」

氣質再次改變，聖光之主有些遺憾地嘆了口氣：

「果然還是瞞不過你。」

冷艷的面容上這時居然露出了一點狡黠，她眨了眨眼睛道：

「雖然被發現了，不過，我還是表演的不錯吧？」

寧封：「…………」

「意外嗎？你從我這裡學習了不少神靈領域的知識，我為什麼不能從你那裡了解到凡人的事情？」

聖光之主與寧封兩人那特殊狀態共處的千年間，並非只是單方面薅羊毛。

而是相互的。

寧封忽然明白了所有的違和感的緣由。

此刻的聖光之主並非純粹神性的化身。

她從自己那裡，汲取了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