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時務
不得不承認,無數次正面交鋒,豐川玄著實棋高一著。
豐川玄不慌不忙地勸諫:「素聞太子殿下重情重義,熊得文與白松林乃是殿下心腹之人。據貧僧了解,那熊得文從平州改稻為桑一案便跟著殿下打天下。白松林更是將門之後,白氏滅門后被打入宿奴庭,受殿下多年照拂。」
祁溶深深吸了一口氣,道:「下月冊封典禮,本宮會將方才大師教的話原封不動地昭告天下。萬望大師照顧好他們,莫要因我而丟了性命。」
豐川玄滿意地笑了,露出白皙的牙齒:「你們漢話說得好啊,識時務者為俊傑,通機變者為英豪,殿下既是俊傑,亦為英豪。」
「有殿下這句話,貧僧自當照看好熊、白二人,待他們傷口痊癒,貧僧也將好好侍奉。」
豐川玄懶懶地打了一個哈欠,道:「夜深了,殿下歇息,貧僧告退。」
豐川玄說話喜歡說一半,留一半。
所謂「待他們傷口痊癒,貧僧也將好好侍奉」,意思是他將扣押二人為人質,若是冊封大典上,祁溶沒有照著他的意思昭告天下,熊、白二人將死無葬身之地。
豐川玄飄飄然離開。
祁溶仿若被抽走了元氣,盤坐在原地,閉目恢復心力。
須臾,便又聽見了腳步聲。
「殿下!」
「殿下!」
屠沐與裴戰風塵僕僕地趕來,跪在祁溶面前。
祁溶抬眸看了一眼二人,他們換上了風雷軍坤陣的戰服,混入大牢。
「我都知道了。」
祁溶又閉上了眼睛,道:「此事不能怪你們,平身吧。」
二人仍跪著。
屠沐垂首道:「是卑職沒有覺察,萬佛寺的住持竟是個倭人。」
裴戰補充道:「待我們想明白時,就聽見了兩聲槍響。」
正在此時,熊得壯走近,聽得心頭一緊:「那我哥哥他……」
祁溶道:「你哥哥與白松林身中火銃,但豐川玄答應我,會全力救治。」
熊得壯揪了一把頭髮,失聲道:「他能有這麼好的心?!」
「自然是交易。」
祁溶道:「豐川玄要我在冊封大典上昭告天下,當今的皇帝是假的。」
牢籠外的三人盡皆吸了一口冷氣——這倭人是想要顛覆大祁的政權啊!
熊得壯問:「殿下答應了?」
祁溶看著熊得壯,道:「你哥哥在他手裡,我如何能不答應?」
「可是……」
熊得壯的頭髮更凌亂了。
祁溶的眼神看向更遠的地方,幽幽道:「不願當今皇帝再坐江山,至少在這一點上,我與豐川玄的目標是一致的。」
屠沐看出了祁溶的心思,知道太子殿下已想出了后招。
良久,祁溶下令道:「你們三人率風雷軍坤陣的兄弟們,暗中拿下萬佛寺。」
「是!」
三人都無比興奮。
祁溶叮囑道:「切莫打草驚蛇,你哥哥還有白松林尚在豐川玄手裡。」
熊得壯自然明白其中利害,不會輕舉妄動。
三人離開后,大牢重歸黑暗與寂靜。
即使身在大牢里,祁溶也沒有閑著,如今的祁都暗潮湧動,他在牢里運籌帷幄,步步為營。
方才腦子飛速運轉,現下消停下來,滿眼浮現的都是江鎖的畫面。
她在落城可好?
一切可還順利?
落城真的還有燼風軍存在?
想著想著,祁溶翻了個身,昏昏欲睡,夢裡皇兄祁燼與江鎖策馬而來,祁溶發足去追,卻怎麼也追不上。
「殿下……殿下……」
不知過了多久,祁溶被一陣帶著哭腔的聲音喚醒。
祁溶睡眼惺忪,啞聲問:「子信,怎麼了?」
趙子信還是個半大的孩子,經不住事,哭兮兮地道:「樓上的人被抓走了。」
樓上都有誰?
祁溶在腦子裡過了一遍——海尼耶、蘇克玉,還有,三皇子。
祁溶鎮靜地問:「被誰抓走的?」
趙子信哭出了聲,更咽道:「西廠的人,說是奉皇上之命。」
「西廠……」
祁溶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突然坐起身,對趙子通道:「去將錦衣衛指揮使屠沐找來。他與熊得壯、裴戰剛剛才離開。」
趙子信抹了一把臉,問:「殿下對他另有安排?」
祁溶催促道:「自然。快去。」
西廠前來抓人,倒是給祁溶提了個醒。
如今西廠勢態猖獗,仗著有皇權撐腰,在祁都橫行霸道,瞭望哨建得比早餐鋪還要多,惹得祁都上下人人自危。
能剋制西廠勢力的人非錦衣衛莫屬。
搜集情報、逮捕審訊,錦衣衛才是祖師爺。
趙子信得令,哭著跑出去尋屠沐去了。
牆縫透進一縷陽光。
漫長的黑夜已然過去,天亮了。
*
北境的天亮得遲些,陽光卻刺眼,穿透雲層,直射大地。
牛棚里,楚溫良、海仙仙、左丹青、盛暄、華玉山皆在熟睡,鼾聲如雷。
江鎖在牛棚里迷迷糊糊醒來,只覺手腕有些許冰涼的觸感。
她挪動了身子,抬了抬手臂,心道是惑心回來了。
等等。
江鎖抬手仔細觀察環繞在手臂上的小蛇。
這條小蛇明顯比惑心小了一圈,更細更短,顏色更加艷麗,全身被青綠色覆蓋,瞳孔呈垂直的一條線,尾巴點綴著焦紅色,還挺好看。
它在江鎖的手臂上遊走,沖著她吐信,並無攻擊之態。
奇怪……惑心呢?
江鎖輕輕點了點小青蛇的頭,小聲問:「惑心呢?」
小青似乎聽懂了江鎖的話,扭動著身子回到地上,朝牛棚外扭去。
江鎖覺得稀奇,埋頭跟在小青後面,走了約莫一盞茶功夫,來到一家農戶的住處。
小青繞到後院,徑直爬進一個小洞。
不一會兒,惑心便探出頭來。
好久不見。
江鎖咧嘴一笑。
惑心興奮地朝江鎖吐信,又朝洞里鑽去。
這洞里有什麼?
江鎖心下好奇,伸頭朝洞口看去,竟是好些蛇蛋!
這個惑心,竟找了條小母蛇下蛋去了!
此時,小青也鑽了出來,兩條蛇望著江鎖吐信。
「不錯,還挺般配。」
江鎖的眼神猶如慈愛的老母親。
「我要走了,你不跟我一起走?」
江鎖問惑心。
惑心遊走進洞里,護著它與小青下的蛋,意思再明顯不過——安家啦,不跟你闖蕩江湖啦。
江鎖冷哼一聲,懶得理它。
正準備抬腳走人時,突然聽見身後有人暴喝:「終於逮到你了!這次休要再逃!」
江鎖心下一凜:莫不是海修遠追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