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手術

下午二點，午後的暖陽照進卧室，金黃燦爛，萬分柔情。

夏知薇在宮野懷裡被一陣急促的手機鈴聲吵醒。

她迷迷糊糊的接了，下一秒就傳來沈晏卿急切的聲音，「知薇，你去哪了？怎麼不在家？你還好嗎？」

夏知薇平時養尊處優，也沒有什麼事情做，都是待在家裡，要不然出去購物，可是今天她明知道做手術竟然不在家裡等他，沈晏卿生怕她傷心過度做出傻事。

「我！」夏知薇支吾一聲，才察覺聲音是多麼沙啞，宮野在此時醒轉，凌亂的頭髮，大敞著胸懷，遍布全身的牙印，眯著雙眸，像個沒順毛的獅子，嗔怪的看著她，「誰啊？睡覺。」

「你表弟。」夏知薇吐字道，捂住他的嘴，宮野不服，他恨不得馬上讓夏知薇離婚，夏知薇受的委屈都交給他來處理，但是夏知薇覺得這樣沒趣，非要發展地下戀情了，宮野只能悶悶的咬著她的手指。

「我哥回來了？」聽見宮野的聲音，沈晏卿問道，「你跟我哥在一起？」

「對，他昨天回來了，我來給他送鑰匙，喝了幾杯敘舊，就在這裡休息了。」夏知薇避重就輕道，有了前世的記憶后，她對沈晏卿沒有半分愧疚，更何況是沈晏卿先有的宋婉。

「孤男寡女睡在一起？」宋婉湊近電話道，故意把聲音放的很大。

「婉兒，別胡說，我哥跟知薇不會的。」沈晏卿略煩躁的走遠一點，去了卧室陽台，示意宋婉不要跟過來。

「知薇，我跟我哥說兩句行嗎？」宮野跟夏知薇認識多年，要是知道他讓夏知薇做手術，一定會反對的，說不定還會弄的滿城風雨。

「行吧。」夏知薇答應了，不再捂宮野的嘴，而是把手機放到他耳邊，同時給他一個威脅的眼神，警告他：不要亂說。

「喂，晏卿。」

「哥，你回來怎麼不通知我？我去接你啊。」沈晏卿笑道。

「我去你家找你了，結果看見你摟著宋婉走了，那種時候我出現方便嗎？」宮野冷聲道，成功佔據道德高地。

「哥，知薇是不是都跟你說了我們的婚姻狀態？我一直都是喜歡婉兒的，都是我們兩家的父母撮合的。」沈晏卿為難道。

「那你就繼續喜歡你的婉兒。」宮野敷衍道，沈晏卿聽出來他興緻不高，可能夏知薇真的跟他抱怨了，便道：「哥，明天咱倆再聚，我有點事情跟知薇說。」

「行。」宮野應一聲，把手機遞給夏知薇，然後搭在她身上，繼續睡覺。

「知薇，說好的今天做手術，醫生都等著了。」

「我忘了。」夏知薇無所謂的回道。

「那麼大的事情你說忘就忘？我現在去接你行嗎？」沈晏卿道，控制著語氣，盡量溫柔。

「他要來接我？」夏知薇朝宮野低聲道，宮野睜眼，笑笑，朝她點頭，拍著胸脯炫耀道：「放心，去吧。」

「好，我收拾一下，你來接我吧。」得到宮野肯定的答覆，夏知薇迅速給沈晏卿回話，然後飛快掛斷電話。

沈晏卿連個「好」字都來不及多說，夏知薇就掛斷了，從前夏知薇不會主動掛斷他的電話。

看著漸漸黯淡的手機屏幕，沈晏卿感覺到有很多光耀的、珍貴的，難以捉摸的東西正在慢慢溜走。

沈晏卿些許落寞，走回宋婉身邊，扯起一絲勉強的笑意，「我現在接她去醫院，手術照常。」

「那就好，我還以為知薇反悔了。」

「不會的，別多想，你自己打車去醫院吧。」沈晏卿安排道。

宋婉一愣，緩了幾秒，道：「我也要去啊？」

「你覺得你不在合適嗎？那是咱倆的孩子。」沈晏卿回道，轉念一想，他跟宋婉婚外情的事情夏知薇已經知道了，要是夏知薇看見宋婉在醫院不知道會不會影響到她的情緒，「算了，你別去了，要不然知薇看見你又要打要罵的！」

「對啊。」宋婉委屈道，見沈晏卿嫌棄夏知薇的暴脾氣了，便頃刻抽泣起來，哭訴道：「那麼多年，知薇每次都是想打就打，想罵就罵，怕你為難，我從來都是忍著。」

「知道你受委屈了，但是她就這樣，除了不打我，我哥都被她欺負的死死的。」沈晏卿吐槽道，想起來夏知薇囂張跋扈的樣子，再看看面前梨花帶雨小鳥依人的宋婉，還是宋婉好。

「我先去接她，你回去休息吧。」沈晏卿道，走到卧室門口，示意宋婉出來。

「我就在這裡等你們，等知薇回來了，我好照顧她。」宋婉「大方」道，想刷一波溫柔善良的人設。

沈晏卿聽見，微愣，被她的邏輯氣笑了，道：「她打你你還在這幹嘛？我讓你回家，這是我跟她的新房，她看見你在卧室，非得撕碎了你。」

「我！」聽見這話，宋婉欲哭無淚，按照她的設想，不應該是沈晏卿誇讚她大度包容的嗎？

宋婉來不及多想，就被沈晏卿硬生生的拉到大門口。

「你自己打車回家，我去接她。」沈晏卿簡短的囑咐一句，一腳油門飛速離開。

宋婉氣的跺腳，無奈，只能自己打車離開。

沈晏卿到宮野家的時候，夏知薇和宮野已經在門外等著了。

俊男靚女的組合，煞是惹眼。

透著車窗，沈晏卿看見宮野在擺弄夏知薇的頭髮，時不時卷在手心聞嗅，記得小時候宮野也這樣逗過夏知薇，但是她不喜歡，久而久之，宮野就不再觸摸她了。

現在，夏知薇絲毫沒有抗拒，沈晏卿想到宋婉的那一句：孤男寡女，睡在一起？大概是他多想了。畢竟是老友重逢，總歸要好說話一些。

「知薇，表哥。」沈晏卿同他們打過招呼，下車，特意把路上買的花遞到夏知薇懷裡。

「來的時候買的，希望你喜歡。」沈晏卿道，下意識挽著夏知薇的肩膀將她帶離宮野身邊。

「哥，本來也想給你帶一束玫瑰，但是怕知薇吃醋，改天再給你選禮物，歡迎你回來，明天我請你喝一杯，我先帶知薇走了。」沈晏卿怕宮野多問手術的事情，拍拍宮野的肩膀，就輕推著夏知薇去車裡。

「老公，我先走了。」夏知薇慵懶的回頭，朝宮野揮手。

「你叫什麼？你老公在這呢，別亂叫。」沈晏卿沉下了臉，在他表哥面前開這樣的玩笑，夏知薇有沒有把他當男人？

「他姓宮，我叫的是老宮，你聽錯了吧。」夏知薇回懟道，一副嫌棄沈晏卿小肚雞腸的樣子，朝憋笑的宮野道：「他都那麼大了，難不成我還叫他小瘸子？」

「你叫什麼都行。」宮野笑笑，給沈晏卿一個無辜的眼神。

「是我聽錯了。」沈晏卿鬆了一口氣，依然禮貌的朝宮野揮手，然後把夏知薇塞進後座。

駛離宮家之後，沈晏卿看著鏡中紅潤滿臉，心不在焉的夏知薇，問道：「哥回來，你開心嗎？」

「開心。」夏知薇肯定道，垂眼的片刻便瞭然於胸，沈晏卿的醋意讓她莫名其妙，她反諷道：「難道你不開心嗎？」

「沒有。」沈晏卿搖頭否認，再次道：「老宮也不好聽，讓別人聽見誤會，你隨我叫哥就行。」

「知道了。」夏知薇答應，無聊的揪著玫瑰花瓣，鮮艷的花瓣夾在白玉一般的指縫中，碾出絲絲鮮紅的汁水，夏知薇彷彿失神一般，望著空中某一處，毫不掩飾自己的熱切，嘴裡念叨著：「哥！哥哥！哥哥……」

沈晏卿聽見她這樣叫，比聽見「老宮」還不爽，但這是他自己提議的。

「知薇。」幾分鐘后，沈晏卿想起一事，打斷了夏知薇的思緒。

猛然被喚到，夏知薇征愣了一下，方發覺嘴角水水的，潤潤的，下次她叫「哥哥」，宮野應該很開心吧。

「知薇，我想起來一件事，不知道你有沒有注意到？」面對夏知薇的失魂落魄，沈晏卿掩飾不快，裝作隨意的聊天。

「什麼事情？」

「婉兒跟我說，哥那麼多年也沒談個女朋友，是不是在等誰呢？」沈晏卿試探道。

「你聽她胡說八道，以後那個女人的話，不許在我面前說。」夏知薇疾言厲色道，截斷了沈晏卿剩下的話。

「好。我不提她。」沈晏卿笑道，連他自己都沒有發覺，對於夏知薇發火的狀態，自己竟然覺得相處起來，格外的輕鬆隨意。

趁著夏知薇心情好，沈晏卿又順帶說了如果這次順利懷上，宋婉想要去家裡照顧她的事情。

聽見宋婉要去，夏知薇眼睛一亮，正想著不知道怎麼整治她，結果宋婉自己撞上槍口，那麼好的機會，怎麼放過？

「婉兒能來，我當然願意，她伺候人的功夫一定是一流的，但是只能當保姆啊，我可不希望我的孩子有兩個媽媽。」夏知薇笑道，諱莫如深的盯著沈晏卿。

沈晏卿被她盯的紅了臉，空調冷風驅散一些燥熱之後，方道：「當保姆就當保姆吧，你放心吧，你懷孕期間，我不會跟她亂來的。」

「那就好，不如你也搬回來吧，方便我開展對孩子的胎教。」夏知薇笑道，加重了「胎教」這兩個字。

「好好。」聽見夏知薇對孩子那麼上心，沈晏卿喜不自勝，連連答應，心裡的愧疚更添一份。

車子行駛到醫院，沈晏卿溫柔的牽著夏知薇去了手術室門口，和已經等候許久的醫生安排道：「手術不能出現任何問題，要是有意外，受精卵可以不要，大人不能有事。」

「放心吧，沈先生。」醫生彎腰道。

「知薇，辛苦你了，等這件事情過去，你要是想，我們再要一個屬於自己的孩子，婉兒太可憐了，她想要圓當母親的夢，我沒法拒絕，我只能答應給她個孩子，剛好你也向她賠了罪。但是我們自己的孩子肯定是不一樣的，這個你放心。」沈晏卿緩道，他從來沒有對夏知薇說過這樣熱烈的話，甚至不許夏知薇肖想他，這小妮子會感動到痛哭流涕的吧。

「生一次不夠還想讓我生第二次！」夏知薇冷眼道，給沈晏卿一個超級不痛快不耐煩的表情，自己走進了手術室。

「知薇。」沈晏卿語塞，怔怔喚一聲，目送夏知薇的背影。

手術室不同於夏知薇記憶里空洞冷靜，一襲白色的幽森，裡面沒有任何讓人生怖的刀具和儀器，而是鋪滿了她喜歡的向日葵，黃澄澄的，充滿了生機和熱情。

一定是宮野乾的。

「夏小姐，宮先生吩咐了，讓你好好休息。」醫生彎腰道，自動退到一邊，不再打擾夏知薇。

抬眸望去，原本手術台的位置換成一張粉色圓形木床，向日葵花瓣沿床邊鋪盡，整個的像情侶酒店一樣。

宮野就喜歡送她一些超級孩子氣少女心的東西，有一次送了她一條騷粉的裙子，她勉強收下，但是一點都不想要穿，那時候她太壞了，說讓宮野試穿讓她看看，好看她才願意穿，結果宮野把裙子撐碎了，她嫌棄的把碎條扔進垃圾桶，事後她喝下午茶的時候，才聽說那條其貌不揚的裙子竟然價值百萬，獨一無二。

想想就心疼，轉手賣了不香嗎？

想到宮野，夏知薇連忙打開包包，拿出手機，坐在床上，「咔咔咔」連拍幾張自拍，給宮野發過去。

「收到你的禮物了，你考慮的太周全了。」

接收到夏知薇的美照，宮野笑笑。

這個冰山一樣的男人竟然對著手機羞澀發笑，宋婉不禁好奇，他在跟誰說話？

「表哥，你在跟誰聊天？你該不會在國外談戀愛了吧？」宋婉問道，心裡期望不是這樣，因為宮野對她是特殊的，宮野對她冒險相救，是她的救人恩人，那是屬於他們兩個的小秘密。

「沒有，國外沒有什麼好玩的。」宮野否認，根本不抬頭看她，而是自顧自的和夏知薇聊天。

「那是表哥眼光太高了。」宋婉說道，從木盒裡拿出品相上佳的拐棍，遞到宮野面前。

宮野冷冷的看她一眼。

宋婉慌了，宮野十分忌諱他的瘸腿，解釋道：「表哥別誤會，我沒有其他意思，這是我親手做的，是婉兒的一片心意，送給表哥。」

「哦。」宮野似笑非笑的接住，打量幾眼，試走了幾步，宋婉趕緊站起來攙扶他。

宮野躲過去，問道：「真的是你親手做的？」

「當然了，都是婉兒一點一點刻的。」宋婉撒謊道，其實是她買的。

「挺好的，我很喜歡，你再多做幾個吧。」

「好好，表哥喜歡就好，我回去就做，過幾天給表哥送過來。」聽到宮野喜歡，宋婉臉上堆滿了笑，沒有想到宮野又說：「你不是沒事幹嗎？就在這裡做吧，我看看也解解悶。」

「啊？」宋婉慌張不已，眼看著宮野走向花園深處，好像拿了一把鐮刀，不知道扯斷了什麼木架子，亂砍幾刀，整理了幾根粗糙的木根，走回來，將鐮刀和木棍粗魯的往她腳邊一扔，「嘭」的一聲，讓宋婉心驚肉跳。

「你做吧。」宮野鎮定道，悠閑的坐回躺椅上品茶。

「表哥，我？」

「你該不會拒絕吧？」宮野睜眼道，不可置信的看著她。

宋婉連連搖頭，表示否認，「我怎麼會拒絕表哥呢？」

「那就好，趕緊做吧，讓我看看你的手藝。」宮野濃笑道，一副看好她的樣子，宋婉實在拒絕不了，只能蹲下去，剛拿起一根木條，就被上面尖銳的木刺刮傷，宋婉看著滲血的手指，可憐兮兮的看著宮野，發現對方根本沒看她，還是沉迷玩手機。

宋婉失望至極，但是騎虎難下，只能拿起鐮刀開始做拐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