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函谷關十一郎現身
被無情拋棄、深受情傷的張君瑞決定在函谷關等候杜確和紅娘。
因為崔小姐留信中交代,讓他把紅娘妥善安置在函谷關這裡。他就一定要這把這件事搞定才行。
相信以杜確的速度,他將帶著紅娘,很快到達函谷關。
當張君瑞獨自的樓頭飲著苦酒,不思量自難忘的時候,而實際上,崔鶯鶯還在函谷關溜達,她並沒有擔心她的身影會被張君瑞發現,因為她已經迅速換了馬甲。
此時此刻她是小毛賊、街溜子張十一郎。
為何要換這身馬甲呢?
因為行走江湖方便,而且他的確需要偷點東西。
偷什麼?偷一匹上好的馬兒。
他要去洛陽北邙山尋寶,需要一匹好馬。
當然,據他觀察,這天底下最好的馬匹就是張君瑞那匹大青馬了。
那均勻的體態,那巨大的爆發力,絕品大青馬!
但他總不能忘恩負義到臨走的時候,還要順上張君瑞的大馬吧?
他也是有節操的人啊。
本來他想買一匹好馬的,但市場上馬鋪中的馬,無論品相,還是腳力,都難以令他滿意。
據他這幾日的觀察,函谷關城邊的軍馬場中,那幾匹大宛馬實在不錯。
但看守的軍爺讓他滾蛋,說這軍馬場是專門給函谷關守衛的軍士們養馬的,裡面的馬兒不買不賣。
沒辦法,崔鶯鶯決定偷一匹來騎騎。
反正她已經易容成了小毛賊、街溜子張十一郎了。
張十一郎這孩子亦正亦邪,偷偷來一匹軍馬騎騎,適合他的人設。
這不,張十一郎又是一身黑衣,趁著午後喂馬的士兵酒足飯飽、呼呼大睡之際,就如一陣旋風一般,悄沒聲息地溜進了馬廄。
哇塞!這裡的每一匹馬都是極品啊!
十一郎很是喜歡。
尤其喜歡其中的那匹玉花驄。
十一郎在玉花驄的卡姿蘭大眼睛前面,打了一個響指,開心笑道:「小美妞!以後跟著爺爺我闖天下怎麼樣?」
玉花驄噗嗤噗嗤幾下響亮的鼻息,似乎表示同意。
十一郎小心翼翼地解開韁繩,安撫著玉花驄的情緒,讓她不要害怕,讓她跟隨他的腳步離開這個擁擠的馬廄。
他口中溫柔說道:「馬兒,馬兒,這裡環境這麼差,條件這麼糟糕,看看他們給你的草料,真是配不上你的顏值。跟小哥哥我走吧,以後給你配上最好的馬鞍,給你安排最美味的草料。我還會給你蘋果吃哦!大蘋果哦!」
玉花驄十分順從,看來它早就不想待在這裡了。
太好啦!我們一起去尋找自由啦!
走起!十一郎又小心翼翼地打開了馬廄的門鎖。
「快走!快走!我的玉花驄!」
十一郎拉著玉花驄,心情十分激動。
玉花驄也很激動,嘖嘖,這麼多馬中,這位小哥哥一眼就看中了自己。
可見啊,自己是一匹多麼優秀的馬啊!
它只想跟著小哥哥趕緊離開這所馬匹監獄。
問題是,其他的馬,也想離開。
每天被關在馬廄中,既不能自由奔跑,又要吃糟糕的食物,真是令馬受夠了!
眾馬們一見馬廄的大門開了一道縫隙,就紛紛爭先恐後地往外擠。這令張十一郎始料未及!
他只想要一匹馬,沒想要放走這麼多匹馬。
但是場面已經不受他控制了,因為眾馬兒對自由的嚮往如此得強烈。
現在的情況是,二三十匹馬兒一股腦地出了馬廄,發出興奮的馬嘶,揚起滾滾的塵土。
完了!整個軍營都蘇醒了過啦!
緊接著,開始聽到軍馬場中有人大喊:「快來人啊!馬都跑出來啦!有人偷馬來了!」
十一郎宣告此行動完美失敗了,他趕緊跳到玉花驄的後背,輕拍馬兒道:「我的好馬兒!咱們趕緊逃命要緊!沖鴨!」
其他的馬兒也不甘示弱!它們都在沖鴨!
太久沒有奔跑的快樂了!沖鴨!
現在軍馬場的盛景就是:一個黑衣小青年騎在馬背上,帶著一群馬兒在往轅門方向狂奔!
這場面誰能鎮得住?
出來攔馬的士兵連連後退躲避,因為搞不好就被興奮的馬群踐踏成爛泥。
所以十一郎和他的馬群瘋一樣衝出了軍馬場,直衝到函谷關的大街上。
我的媽呀,街上人來人往,這群馬它們剎不住車啊!
十一郎騎著玉花驄想要追上撒歡的頭馬,控制住頭馬,才能控制住馬群。
無奈這個街道太過狹小,十一郎無法施展。
頭馬又踩踏了幾個攤位,讓不少百姓尖聲驚叫。
十一郎一身冷汗,連聲叫苦,真乃出師不利,千萬不要有人受傷啊!
他要火速控制住馬群才行,「玉花驄!快給我沖啊!衝到馬群的最前端!」
但這狹小的街道,沒有空間給玉花驄超車啊。
恰在最危急的時刻,只見前方一道光影從樓台上倏地下降,那人穩穩地端坐在頭馬的馬背上,快准狠地挽起了馬韁繩,高聲一吁,頭馬的速度明顯放緩。
隨著頭馬的降速,其他馬兒也跟著循規蹈矩起來,撒歡的馬群得到了有效的控制。
張十一郎在玉花驄身上目睹了這一切,心中大抒一口氣。
所幸沒有人員傷亡。
這位挺身而出幫助他的人,真乃天神也。
張十一郎表示待會兒一定要重重感謝這位頭馬上的男人。
但他很快改變了注意,因為十一郎敏銳發現,頭馬上的男人,不是別人,而是張君瑞啊。
這是什麼奇特的緣分?
——
巧了,今日張君瑞正在酒樓上臨窗飲酒散心,自從崔鶯鶯不告而別後,他每日都苦悶無聊,悵然若失。
崔鶯鶯如此洒脫,自己卻這樣不爭氣。
在崔鶯鶯離開后,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獨,即便是琴童每日都在他的身邊寬慰,但他總是感覺自己獨立在天之涯、海之角,那是一種十分終極的孤獨感。
一杯苦酒下肚,他遙望天際的流雲,還有雲間高飛的鴻雁。
人世間,來來往往,過客匆匆,也許孤獨才是人生的本質吧,他應該習慣孤獨。
但由遠及近的馬群賓士聲,打斷了他虛無縹緲的思緒,哪裡來的一群高頭大馬橫闖街市?搞不好要鬧出人命來。
張君瑞再見馬群後面跟著一位黑衣小夥子在揚聲大喊:「大家快躲開啊!快躲開!危險啊!危險!」
那小伙為何如此面熟?貌似是十一郎?
是樓台太高嗎?讓他難以看清,難以分辨?
但他來不及再去判斷那小伙的面相,當前之際,控制住馬群要緊。
於是張君瑞飛身下樓,選擇賓士在最前面的頭馬進行馴服。
當馬群在頭馬的帶領下,開始緩步跑上了大道,張君瑞這才來得及回頭確認。
那黑衣小伙呢?怎麼他的身後只有二十餘匹大馬,卻不見剛才那小夥子?
黑衣小伙去了哪裡?
十一郎當然不想再和張君瑞稱兄道弟,當發現張君瑞已經掌握了馬群的主動權之後,就在玉花驄背上一俯身,扭轉馬頭,順著一條開叉的小巷子,開溜去也。
走了走了!這個爛攤子,留給張君瑞處理好了。
相信他一定能處理得很好。
如今他順利搞到了優質馬玉花驄,然後要開拔洛陽北邙山咯!
——
張君瑞做了好事,還要收拾爛攤子,這是什麼天生受苦的命?
他把這批軍馬還給了前來尋馬的士兵,還使勁解釋這些馬不是他偷的。
直到有圍觀群眾們站出來作證,士兵們才相信張君瑞真的不是偷馬賊,而是見義勇為的好人。
路邊有數個攤位被馬群破壞了,張君瑞又給了商家一些安撫金,也不知道夠不夠,反正商家們看到金葉子都震驚掉了下巴。
然後,剛才那個疑似十一郎的小夥子呢?
他卻失蹤不見了。
張君瑞趕忙用迷榖木召喚琴童。
琴童正在函谷關城中忙前忙后地為紅娘置辦房產呢,張君瑞說要給紅娘的吃穿住用行安排得妥妥噹噹才行。
琴童這邊一頭汗呢,卻見主人用迷榖木來招喚,感覺這是出了天大的事!
主人輕易不用迷榖木的,主人一定有危險!
主人這幾天情緒不穩,糟糕,可別出了什麼事。
琴童放下手上千頭萬緒的工作(安排一個女人的吃穿住用行真的太複雜了)瞬間位移到了張君瑞面前,驚慌失措地問:「主人!出了什麼事!?」
張君瑞道:「幫我在函谷關周邊尋找一個人。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夥子,長得十分俊美,黑衣,一身黑衣。」
琴童一臉懵逼:「主人,你用迷榖木喚我來,我以為你出了什麼事呢。」原來只是找人。
「我們分頭去找,他剛剛溜走沒多久!」張君瑞很急切。
琴童抱怨道:「十六七歲穿黑衣服的小夥子很多,你給我的信息這麼少。」
張君瑞道:「就是,就是你那晚在我房間里看到的那個黑衣小伙。」
琴童不解道:「哪個房間?什麼小伙?」
張君瑞急得鼻尖冒汗:「就是普救寺,我的房間。」
「哦,主人的床上,被窩裡,那四隻腳!」琴童恍然大悟,那一夜的香艷鏡頭浮上他的眼前。
張君瑞一陣尷尬,面紅耳赤道:「啊,對,就是他。我們分頭去找他。」
「可是我只看到他的腳。他長什麼樣子,我不知道啊。」
「他,他叫張十一郎。他的樣子?樣子極美。」
「極美?」極美是多美?琴童不知道。
「比杜確還美嗎?」琴童忍不住真心相問。
「這……」張君瑞愣住了,琴童腫么回事?他故意的吧?
「算了,我自己找吧!」張君瑞決定放棄琴童,跟他一兩句說不清。
琴童連忙阻止道:「好的主人,我馬上找。」凡是主人的命令,就要嚴格遵守。
至於這位張十一郎和杜確誰更帥,這不是琴童該操心的事。
剛才是琴童逾越了。
琴童表示深刻懺悔。
——
琴童不愧是琴童。他從來沒有讓張君瑞失望過。
琴童很快給張君瑞帶來了十六七歲俊美男孩的消息。
張君瑞趕到熙春酒樓的時候,卻見十一郎早就換去了黑衣,而是做一身小廝的打扮,他身穿圓領直腰過膝外套,腰間系著布帶,下身穿著收口藍褲,腳穿小鹿皮靴,顯得英姿颯爽,別有韻味。
他正在櫃檯前和店家相談甚歡。
張君瑞靠近上前,卻聽到張十一郎正在向店家打聽市鎮中的房價和地價。
張君瑞輕輕靠在櫃檯上,朝十一郎笑道:「怎麼?看上了這裡的山水風物?要在這裡長久居住嗎?」
許久不見,張君瑞只見十一郎面龐上有月亮的光芒籠罩。
「嗯……我只是想比較一下各地不同的房屋價格。」張十一郎看到張君瑞突然出現在身邊,一陣驚訝。
他以為已經甩開了這男人了,何況他還專門換了一身衣服。
「敢問這位大爺,您是哪位?我跟您很熟悉嗎?」張十一郎故作迷茫狀,看來這衣服是白換了,這都能很快找到他。
張君瑞低聲道:「宣武軍的棺材內,普救寺的房間內……」他見到十一郎就想逗逗他。
「噓!你小點聲!」十一郎恨不得捂住張君瑞的大嘴巴,店家還在旁邊呢。
「你都已經忘記了嗎?我一直都記得。」張君瑞想不到他們會在函谷關這裡再見面,他以為他們已經擦肩而過,想不到還有命運的眷顧。
「哦!我記起來了!張——張君瑞是吧!」十一郎用力拍了拍張君瑞的肩膀,故作豪爽笑道。
暈!怎麼都甩不開你哦!十一郎偷偷皺眉想到。
「是的,你還記得我的名字呢。」張君瑞一掃心中陰霾,兩眼放光開心道:「普救寺一別,你又去了哪裡?」
「額……我就到處隨便轉轉,隨便轉轉。」十一郎開始胡說八道。
「你隨便轉轉,就可以讓我們再次遇見?」張君瑞很納悶他們之間到底是什麼樣的緣分。
「有緣千里來相見嘛!」旁邊一邊忙碌的店家,一邊插嘴道。
哇!這店家比張君瑞還要大嘴巴。「有緣?沒有,沒有。我和他沒有什麼特別的緣分。」十一郎連忙朝店家擺手。
然後,十一郎又鄭重其事地對店家說道:「有緣千里來相見這句話呢,是說男人和女人的。而我們兩個呢,都是男人,千里相會個什麼呢?」
「可實際上,我們就是千里來相會啊!從宣武軍,到普救寺,現在又是在函谷關。」張君瑞不管男女,他只是在陳述事實,他對這樣的頻繁相遇,真的感到神奇。
在崔鶯鶯不告知別後的第二天,他竟然遇到了張十一郎。
十一郎是令他悸動的人,這是老天派來的救星,來拯救他的終極孤獨嗎?
「這位大俠,實話跟您說了吧。宣武軍那一夜呢,我是去偷錢的,結果被你跟蹤,然後陰錯陽差和你躺進了棺材中。普救寺呢那一夜呢,我也是去偷錢的,結果陰錯陽差,闖進了你的房間中。」
「陰錯陽差鑽進了我的被窩裡?」張君瑞還是不解。
「額……」十一郎對鑽被窩這件事,無言以對,他當時大概是鬼迷心竅了吧。
「我的被窩裡有錢嗎?你進被窩偷錢?」張君瑞不懂就繼續問。
「你能不能小點聲?」十一郎真想用針線把張君瑞的嘴縫上。
店家越聽越感覺到這兩男人之間的言談越有點不對勁,似乎是他不該再聽了,於是自己打破尷尬道:「二位客官慢慢聊,我要去那邊忙了。」
「哎哎,老闆您別走啊!」十一郎叫住店家,但店家死命都不肯回來了。
十一郎只好回頭對張君瑞說:「那隻不過是我判斷失誤而已。我闖蕩江湖,經常會出現判斷失誤啦。」
張君瑞又好奇脫口問道:「那函谷關呢?你來函谷關是為了偷馬?我剛才看到你在街上驅趕著一群軍馬。」
「噓!你小點聲!」十一郎真是受不了張君瑞這個大嘴巴,聲音那麼大幹什麼?
那些軍馬場的士兵們,還在滿城搜捕偷馬賊呢。他就可勁地大聲嚷嚷。
十一郎一把拉住張君瑞,到了酒樓角落中,朝他小聲說道:「來來來,我的大俠,您來這邊來,咱們悄悄聊,行嗎?我這都換了一身衣服了,就是為了躲避追捕,您這嚷嚷得整個熙春樓,整個函谷關都知道了。」
「那我們去樓上包廂細聊,怎麼樣?我為你置辦一桌好酒好菜,怎麼樣?」張君瑞問道。
他想好好慶祝他們的久別重逢。
「很好,很好。那你去點菜,酒呢,就要熙春酒,這酒樓最好喝的酒。我呢?內急,先去方便一下,去去就回,去去就回。」十一郎眨著眼睛,嘿嘿笑道。
「行,那我在樓上包廂等你。為你準備好熙春酒。」張君瑞十分樂意為十一郎效勞。
「好咧!」十一郎調皮笑道:「我很快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