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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交車上坐滿了乘客,謝湫茗一直在女人後方一個角落中站著,與吳白髮著消息,她們都是第一次見到女孩的母親,一直都以為女孩的母親居住在別的城市沒有回來。
吳白調出女孩母親的居住信息,才發現女人七年前便回到臨市,目前居住在一個環境混亂的郊區。
女人叫徐真,今年四十二歲,以前是一名優秀的美術老師,在新臨小學工作過,后因為老公失手誤殺人而被連累辭去工作,丟下女兒一個人離開臨市投奔初戀去。
「徐真,現在回來是生活過的不如意嗎?」吳白沒法把這個滿頭白髮,渾身上下穿著破舊衣服的女人,跟曾經那個光鮮亮麗又漂亮冷漠的女人聯繫在一起,她們簡直就是兩個人,只是長相相似罷了。
謝湫茗未曾見過女人曾經的模樣,對她現在的變化也沒有什麼感覺,只是同為女人,徐真年紀也不是很大,就造成這麼老,混的這麼慘,實在是不理解,「生活貧困,也不能穿的這麼髒兮兮吧,頭髮也不至於這麼白,完全可以買一瓶黑色染髮膏染染髮。」
「你之前不是有說她很愛美嗎?挺注重自己的保養········」
吳白:「那並非我胡說的,是我們當年跟據她的家以及她的鄰居朋友中知道的,她當年是那片衚衕出了名的美婦人,長得真的很美,她老公當年殺人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她。」
「啊,這是怎麼回事?」謝湫茗往女人方向看了一眼,然後仔細觀察了女人,就發現了女人即使不修邊幅,可是依舊能從這張蒼老皺紋多的臉上能看出曾經她漂亮時是何等的風光,會有多少追求者。
不過,那些都是曾經了,現在徐真真的很不愛惜自己。
「徐真的老公是真的很愛疼愛她,她們之所以結婚也是喝醉酒的原因,有了一夜風流,徐真又懷孕了,她又不願意去dt,就只能選擇跟他結婚······」
吳白停頓了幾秒,公交車上的聲音一直不斷,謝湫茗沒有催促他,「他們兩個人也不般配,徐真是一個文藝氣息很重的女人,生活比較慵懶,隨意,還有點小資,她父母條件又好,對這個女兒是極為寵愛的,她這個老公吧就是一個普通男人,家庭極差不說,父母還挺過分的,徐真結婚以後,她們夫妻二人的感情一直都不太好·······孩子出生,徐真也算安定下來,可是吧,她公婆又作妖········」
吳白不用多說了,謝湫茗還沒有結婚。
他可不想她聽多了在恐婚。
「等等,女孩的爺爺奶奶是不在了,對吧?」
不然徐真跑了,女孩父親坐牢,她爺爺奶奶也不應該不管她。
「她爺爺奶奶還活著,沒有死,這兩個老人重男輕女,對這個孫女一直罵她是賠錢貨。」
「···············」
「那她外公外婆呢?」徐真的父母總不會那麼冷漠吧?
謝湫茗實在無法理解,一個年紀不大,還沒有生存能力,也無法養活自己的女孩,母親不要爺爺奶奶,外公外婆也躲避著,真的太冷漠了。
「她外婆更厭惡她,覺得自己女兒過的慘,嫁給這麼個沒有出息的男人是她的原因,不然她的女兒一定會遇見更好的男人。」
吳白解釋完,謝湫茗都氣笑了,「笑笑真的短短的一生,除了父親恐怕沒人在意她的死活了吧。」
「哎,又能怎麼辦,你也知道·····人都不在了。」
笑笑都死了很多年了,在那片衚衕居住的人,已經忘記了這個頑強如雜草一般活著的女孩。
她的親人,記得她的又有幾個。
「···············」
坐了公交車一個多小時,終於女人在一站下了車。
謝湫茗也跟著下了車,她把附近的建築特點拍了照片發給吳白,「查查這裡,徐真來這裡是做什麼?」
「她不居住在這裡,她目前登記的居住地點是郊區,環境很差的北郊區。」吳白讓同事去查。
「······························」
同事看了一眼照片,就認出這個地方是哪裡,她拿著照片嘀嘀咕咕的,「老大,你為啥查這裡啊?」
「這裡是哪裡?」
「這裡有一個很有名寺廟,很多人都去寺廟,去給家人祈福給已經逝去的親人誦經,讓他們下一世能過的更好。」同事如實說。
吳白轉身,眉頭蹙起,表情微微一變,徐真的父母還都在世,只有女兒笑笑已經不在了。
她難道去的是寺廟嗎?
吳白手指彎曲不自覺開始瞧著桌子,摸了摸鼻子。
十分鐘,謝湫茗一條消息都沒有。
吳白有些著急。
·
謝湫茗跟著徐真一路進了寺廟。
她不是第一次來寺廟。
徐真自己走到了一個認識的住持面前,由於距離太遠,她也沒有聽清楚她們在說什麼。
謝湫茗只能坐在一個涼快的地方,看著徐真。
她的目光太清明,沒有任何不喜,厭惡。
所以,一路上徐真也沒有在意。
只是,她還是回頭看了一眼跟著她一路的漂亮女人,她非常確定她不認識對方。
最終,想了想徐真還是走到漂亮女人面前。
「你跟了我一路,是有事嗎?」
被抓包的謝湫茗尷尬的抿唇,「沒什麼,就是看你比較眼熟。」
「哦哦。」徐真也坐了下來,她說:「我今天來寺廟是給我女兒祈福的。」
「我女兒今年要是還活著都二十七歲了。」
「她模樣生的好,很漂亮,性格也討喜,就是命不好。」
徐真很久沒跟人提起過女兒了,這會跟一個陌生人說起女兒,眼眶都紅了。
她很久沒有跟陌生人說過話了,謝湫茗認真看著徐真。
她的難過,悲傷和提起女兒時的黯然都是發自真心的,怎麼當初會那麼冷漠無情?
真讓人想不通。
徐真摸了落下的眼淚,「抱歉,我就是太久沒人聽我說話了,我一時忍不住。」
謝湫茗覺得喉嚨不舒服。
不知道該說什麼安慰這個苦命的女人,默默搖了頭,表示沒有事。
十年。
時間太漫長了。
女兒不在了,徐真一度以為是別人的惡作劇,便未曾當真。
直到·····一年後,她在回到臨市,沒有找到女兒的身影,才確定當年的那通電話並非惡作劇。
命運未曾眷顧她,婚姻的失敗,嫁的不是良人,可有了一個可愛的女兒,她覺得生活終於有了一點曙光,卻又被推入地獄。
「·····你對你女兒感情這麼深,為什麼當年要拋棄她呢。」謝湫茗聲音不大,可是徐真聽的清清楚楚。
拋棄······
徐真苦笑一聲,「是啊,我那麼愛她,卻拋棄了她,所有人都說我跑了,可我有什麼辦法,她爸爸殺了人,沒有判死刑是很幸運,可是要賠償啊,那錢我根本沒有,一分都拿不出來,我本來想著我自己好好工作掙錢,總有一天會給上········」
生活太窘迫,面對巨額的賠償款以及死者家人不斷去她所在的學校鬧事,徐真當年的壓力太大了,她不想女兒一直過苦日子,便賭了一把,遠走他鄉,開始打工賺錢。
女兒在老家,她臨走時是跟父母說好的,求她們照顧女兒,等她在新的城市有了工作,有了收入,在租個房子,她就會回來接女兒。
本以為父母會放棄一切意見,好好幫她照顧一下女兒。
誰知道,她永遠失去了女兒。
她剛到外地的頭一年,沒少給家裡人打錢。
也收到過不少惡作劇的信息電話。
她知道,被他害死的女人的家屬一直都想折磨她。
徐真也心有所愧,便一直沒有說過什麼。
·
謝湫茗聽了一個故事。
徐真捂著眼睛,「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就是信了父母的話。」
「她們明明很愛我,卻對我女兒那般冷漠。」
謝湫茗沒辦法去說誰對誰錯,可都答應了會照顧好外孫女,卻一直不管不顧,讓外孫女一個人出去打工掙錢養活自己,而她們還能收到女兒寄回來的錢,還一分都不給她用,真的太過分了。
「···················」
「以愛為名,以恨為理由的傷害,都是不可原諒的。」
「我的女兒,我連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
當年,她遲遲沒有回來,最後來領遺體的是她爸爸那邊的親戚,匆匆火化后,骨灰被埋在了她爸爸的老家。
徐真輾轉找了很久,才找到,也去質問過父母。
後來,她家門也不進了。
年買的父母,現在苦苦哀求她回家。
徐真心冷了,失去了女兒,她的生活已經沒有了盼頭。
她也不打工掙錢了,只做一些零活,勉強度日。
「姑娘,你是警察嗎?」徐真突然發問。
謝湫茗搖了搖頭,「我只是一名法醫,就是見過你的照片。」
徐真迷茫極了,「我的照片,那都是很久之前的吧,我已經很多年沒有拍過了。」
謝湫茗,「恩,我們要重新查笑笑的案子,您是她的母親,我們本來還想要在聯繫你,與您了解一下,當年您不肯不信。」
徐真沉默了,在多的話語,也無法去彌補當年的遲到。
「我一直都不信,我的女兒會與誰結仇。」
「您心中有懷疑的人嗎?」笑笑是個很乖的女孩,從未得罪過誰,與她接觸過的人不論是誰對她的印象都極好,哪怕她的父親是殺人犯,有些人欺負她,有些人就願意出來保護她。
徐真,「有。」
「除了她,我想不到是誰能對我女兒下殺手了。」
徐真一直都自責,怨恨自己的原因,不止是扔下女兒才會害了女兒,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她當年太漂亮惹來一個惡霸,才讓她老公殺了人,害了無辜的女人。
「他是誰?」謝湫茗問徐真。
徐真說出一個名字,記憶力很好的謝湫茗突然想起在那張當年被懷疑對象的名單上曾經見過。
許晴蒓。
一個女孩,當年也就十八歲。
「她跟你們有什麼恩怨?」
「她的母親,是笑笑爸爸殺死的·······」徐真也是挺恨許家人的,「當年,我愛人是要去打那糾纏我的惡霸,也就是許晴蒓的舅舅,可是她母親太心疼弟弟,不問青紅皂白拿著刀就出來對著笑笑爸爸砍,才會被笑笑爸爸失手給推到一旁直接撞在木頭做的桌子的桌角上當場死亡。」
提起這段恩怨,徐真也很委屈,她是長得漂亮,可是她除了跟笑笑爸爸那一夜,其餘的時候她都很保守,不會跟陌生男人接觸的,她每天的生活就是上班陪女兒玩。
就因為漂亮招來禍端,讓這個本就艱難困頓的家更蒙上了陰影。
「許晴蒓,那個女人的女兒,這錯也不全在你們,她要恨的更多是她舅舅吧。」謝湫茗不站在誰這邊。
「這個孩子,也挺可憐的,只有一個母親,父親跟小三跑了,她舅舅外公外婆也只會趴在她媽媽身上吸血。」徐真當年住的與許家是住同一片衚衕,對許家的事在街里街鄰口中知道不少。
也曾對這個苦命女人,施以援手。
卻未曾想過有一天,因為她的弟弟,而害的她家破人亡。
笑笑爸爸還在監獄服刑,笑笑被害兇手至今未曾抓到。
徐真在夜深人靜的時候,還是不斷會想起女人死時的樣子。
·
兩個人聊了很久,謝湫茗記住了許晴蒓這個人。
然後回去路上,她給吳白髮去了消息,叫他去查許晴蒓,
吳白一臉蒙,「這人誰啊。」一個女孩的名字。
「是笑笑她爸爸當年失手殺死女人的女兒。」
「跟笑笑是住同一片衚衕,對笑笑一家有很深的怨恨,當年還曾對徐真說過,會讓徐真也嘗嘗失去最愛的人的痛苦。」
吳白,「我讓人去查。」
「當年許晴蒓是在懷疑名單里,可是因為許晴蒓當天晚上生病,她外婆的口證,就被洗脫了懷疑。」謝湫茗,「·················哎,查吧,可憐的笑笑。」
十年物是人非。
吳白把查的資料發給了謝湫茗。
許晴蒓混的很好,現在在一家上市公司當了副總,年收入百萬,還自己買了房子,與吸血的親人脫離關係。
去年結婚,今年有了一個寶寶。
一家三口過的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