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反正夸人不要錢
陳寡婦局促地站在門口，季秋放下手裡快扎完的掃帚，尷尬地在堂屋掃視了一圈，起身笑著迎上去。
「陳大嫂，實在對不住，家裡也沒個坐的地方。我小叔送我二姑回村去了，你來找他是有什麼事嗎？」
「秋姐姐，晴姐姐~」燕妮抱著陳寡婦的腿，探出頭來小聲地叫了人，又靦腆地縮了回去。
「哎！妮妮真乖~」季晴笑眯眯地跨過門檻，蹲在她旁邊，「來，給姐姐抱抱~」
季秋抽抽嘴角，在場的人加起來都沒這貨年齡大，她是怎麼自然而然說出姐姐兩字的？
虧不虧心吶....
燕妮雖然才四歲，但是她知道大家都不喜歡她，沒人願意跟她玩。
季晴這樣笑眯眯地說要抱她，心裡有些雀躍又不敢，揪著陳寡婦的褲子不敢應聲。
「來吧~乖寶兒，姐姐可喜歡你了~」季晴一把摟住她，抱坐在門檻上。
「娘....」燕妮小聲地朝陳寡婦叫了一聲，臉上有些羞澀，小嘴抿得緊緊地，一雙黑亮的眼睛隱隱透著歡喜。
陳寡婦抿嘴輕笑，溫柔地摸摸她的頭，「晴姐姐喜歡你呢。」
氣氛頓時活泛了不少，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著季秋，「孩子怕生，不懂事。」
「妮妮文靜乖巧，長得又好，招人疼~」季秋眉眼帶笑順著話茬誇了一句，指指膝蓋高的門檻，「陳大嫂，坐。」
做父母的，總是喜歡自己的孩子被人誇，不分時代。
反正夸人不要錢，友誼的橋樑說建就能建起來。
「噯~」陳寡婦扶著膝蓋坐下來，抬手把腮邊的頭髮攏到耳後，咬了一下嘴唇，有些不好意思地沖季秋笑笑。
「往年都是我大哥和大嫂來幫我拉耥耙，前段時間我大哥砍柴摔傷了腰，年初的時候家裡又添了丁。我大嫂脫不開身....我來，是想問問你們，可不可以....」
她有些說不出口。
那些都是對外人說的，實際上是外甥媳婦生了兒子，不允許家裡人來她這裡過了霉運回家。
大哥也確實傷了腰，大嫂和外甥卻是可以來幫忙的。
只是大哥專程過來說了這事，她也不好說什麼，自己的名聲不好，這種事強求不來的。
但是要人家季家幫忙，同樣也是過分。那是力氣活，天還冷著，自己也沒給人家多大恩惠。
「可以啊，沒問題。」季秋很乾脆地答應了，「我們三個一起拉耥耙，你家兩畝水田，兩天就能幹完。」
陳寡婦沒想到季秋能應得這麼痛快，激動得站起來。
「那、那就太謝謝你們了。後天、後天行嗎？我明天磨豆子做豆腐，再割點五花肉回來，肯定管足油水！」
「嗐，咱們兩家住得這麼近，家裡是什麼光景都清楚。別割什麼好肉了，豬心豬肺什麼的下腳料就行，燒得好一樣很下飯。」季秋笑著拒絕了好意。
這陳大嫂也沒什麼傍身的手藝，在村裡人緣也不太好，又不愛出門。
賺的每一文錢都是家裡兩隻母雞下的蛋和那台織布機沒日沒夜攢出來的。
五花肉什麼的，她逢年過節才捨得割一點哄孩子高興高興。
干兩天活而已，自己以後也有事要求上門去，實在沒必要太破費。
陳寡婦窘迫地攪著手指，「那、那就少割一點，油水總是要有的。」說著眉眼一彎，「我燒豬肝豬肺的手藝是跟我娘學的，做給你們嘗嘗。」
「行啊，那就說定後天了，我們吃過早飯就來。」
陳寡婦一再道謝，走的時候想帶上燕妮，「妮妮咱們回家去？」
「哎呀，難得出來玩。放這吧，丟不了~」季晴摟著不撒手。
陳寡婦看著女兒期盼的小眼神，心裡酸酸軟軟的，遲疑了一下才開口，「別耽誤了你們做活才好。」
「陳大嫂放心吧，妮妮這麼乖，才不會添亂~」季晴在燕妮頭上吧唧親了一口，笑嘻嘻地看著她，「是吧，乖寶兒？」
看著女兒害羞地點頭，陳寡婦心裡很高興。
她頂著喪門星的名聲，也連累了孩子。
雖說季家是重孝，不該讓孩子在人家家裡玩，但是....
唉....
難得看孩子歡喜，自己不也沒顧人家還是重孝，請人家幫忙幹活也請人家去家裡吃飯么？
那些就不管它了吧....
陳寡婦回去后，季秋繼續扎掃帚。
季晴帶著燕妮收拾院子，碎瓦片和雜物一一撿起來堆到一邊，絮絮叨叨地給她講自己聽來的童話故事。
季秋握著新掃帚一邊打掃屋子，一邊聽著，整個人都不好了....
「季晴，咱能不給孩子講黑童話么....放過孩子吧，還人家美好童年行嗎....小紅帽可以跟外婆開心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不？」
季晴混不在意地撇撇嘴，「你不懂，咱們要透過現象看本質。本來就沒有樵夫，也沒有外婆，只有大灰狼和小紅帽。」
她笑眯眯地用額頭頂了頂燕妮的腦門，「妮妮，咱們不能隨便跟陌生人說話，不然就會像小紅帽一樣，被壞壞的大灰狼吃掉哦~」
「嗯嗯！」燕妮用力點點小腦袋，怯生生地看著她，「晴姐姐，狼為什麼會說話？」
「啊這....」季晴苦著臉望向季秋。
內心咆哮，為什麼要發出這種靈魂拷問啊！
再也不想講什麼童話故事了！
「咳....」她扯了一個僵硬的微笑，「那狼....就....北邊的，我太爺爺老家那邊的，你懂吧？很厲害那種，會說話，專門吃問路的小姑娘！」
季秋手裡的掃帚哆嗦了一下，滿臉複雜地看著小姑娘懵懵懂懂的點頭。
「季晴，你做個人吧....」
看太陽已經落山，趕緊把燕妮給送了回去，不讓季晴繼續禍禍孩子了。
有了答應陳寡婦拉耥耙的由頭，季秋問她借一把柴刀，陳寡婦答應得很乾脆，連帶著那把菜刀也一併借給了季秋。
季晴拿著掃帚把廚房裡亂七八糟的碎柴火掃成堆，見季秋一手菜刀一手柴刀，彎起眉眼樂呵呵的，「陳大嫂這人還挺上道啊？」
雖說這兩樣東西家家都不止一把，但是要借人卻是得好好考慮的。
季秋笑嘻嘻地揚揚手上的刀，「那必須上道啊～整水田來找我們幫忙了，到時候分秧插秧，甚至是秋收，不還得上門來請咱們幫忙么。」
反正兩家要求助對方的事多得很，互相幫助吧。
季秋放好了東西，蹲在地上收拾籃子里的野菜，抬頭看向托著下巴蹲在旁邊滿眼晶亮的季晴，「晚上喝粥吧。」
「好呀～」季晴笑眯眯地點頭，轉頭往窗戶外面望了一眼，「咦？天都快黑了，那個廢材怎麼還沒回來？難不成他去了二姑家，要留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