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那可是你親姐姐
季家沒有凳子,沒地方招待季春梅,季秋只能拉著她去了卧房,起碼土炕能有個坐的地方。
得虧季家太爺爺是打北邊逃難到這裡的,睡慣了土炕,也會盤炕。
不然按照村裡人習慣睡木架床,床肯定保不住。
季秋看著躺在炕上睡得沉的嬰兒,瘦瘦的小臉蛋和下巴長滿紅疙瘩,有些心酸,「二姑,金寶臉上的奶癬也太厲害了,怪讓人心疼的。」
「誰家的孩子不是這樣長大的,沒事,大了就好了。」季春梅從小包袱里拿了一張尿戒子,熟練地把尿濕了的換下來。
心裡默默嘆氣,長奶癬得抹茶油才好得快,家裡哪還有茶油。
季耀宗扒拉著地上的小籃子,滿臉嫌棄,「怎麼都是高粱和菜乾,雞蛋也不捨得給一個,上回還帶六個雞蛋....嗷~」
他捂著屁股抬頭,對上季秋和季晴警告的眼神,悻悻地垂下腦袋,「沒有雞蛋就沒有吧....」
季春梅臉上有些尷尬,抿了抿嘴唇,為難地說:「大伯哥的大兒子在說親,現在家裡都緊著他的親事。想吃雞蛋,姐再給你想想辦法....」
「那也....」季耀宗的那個行字還沒說出口,屁股上又挨了一腳,「也....不用。」
季秋收回腳,對上季春梅震驚的眼神,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唉....二姑,我不瞞你,太奶奶昨晚託夢給我了。她把我罵了一頓,說我長得最像她,性子卻一點也不像她。再不立起來,這個家就散了....」
說著抬袖使勁擦了擦眼睛,吸吸鼻子,聲音裡帶著哭腔,「我這也是沒法子,小叔是家裡的獨苗苗,咱不能對不起先人,季家的根得留住啊....」
太奶奶什麼的,完全沒見過。不過據季老太太說,這張臉和她的野蠻婆婆是有幾分相似的。
季耀宗是兩個姐姐帶大的,雖然這個小弟從來沒尊重過她們,但是她們心裡一點也不怨他。
聽季秋這樣說,季春梅只覺得心疼。說起來,晴丫頭比小弟還小一歲,都是苦命人啊....
「也好,我就怕你們被....唉....所以才趕過來看看。」
她趕過來,一是為了送糧食,二是想勸小弟千萬不要做出賣侄女的傻事。
現在看來,小弟確實懂事了不少,她也就放心了。
「秋丫頭,要是有難處,就來姑家裡,啊?」她捆好小包袱,示意季秋幫著把孩子托到她背上,「我回去了,家裡還有活要做,等過些時候再來看你們。」
季秋滿懷歉意,這家裡還真沒法招待人,連喝水都是讓她抱著陶罐喝的。
鄰村到這裡要繞過兩座山頭,著急忙慌趕過來就為了送點口糧,喝了點水又要往回趕。
連飯都招待不了,更別說留她住一晚。
「二姑,你別擔心,我們有手有腳的,能活。要是實在沒法子,我們就去找你,成嗎?小叔,你送二姑回去。」
「啊?我這....送....」季耀宗滿臉為難地指著自己的豬頭臉。
要是頂著這張臉過去,不會被人笑死嗎....
「不用送,我來的時候也是一個人,你們好好的,比什麼都好。」季春梅笑著擺擺手,拎上小包袱往外走。
季秋看她出了房門,抬腳又踹季耀宗,壓低聲音,「送到她村口附近,別廢話,那可是你親姐姐!」
迫於早上被打的經歷,季耀宗不情不願地起身追出去。
「哎?真不用送,這路姐熟著呢,摸黑也能走。」
「反正也沒事做,送你一段。」季耀宗粗聲粗氣地回話,「趕緊吧,你不是說還要回家幹活。」
季春梅心頭湧起暖意,鼻子發酸,點點頭,「噯!確實是懂事了,姐這心裡比喝了紅糖水還甜。」
季耀宗跟在她後面,不冷不熱地哼了一聲。
紅糖水,估計也就坐月子能喝上兩碗吧,高興就比作喝了紅糖水,也就這點出息。
他們走後,季秋和季晴默默收拾那一小袋子高粱和幾捆菜乾。
「姐,你說這二姑,家裡窮得飯都吃不飽,能拿這麼些糧食來,也算難為她了。她那公公婆婆還算可以,就是那大嫂子可不是什麼好相與的。」
拿公中的東西,指不定要挨多少冷嘲熱諷。
「二姑性子是軟,她又不蠢。就興大房的兒子掏空家底,不興她拿點東西接濟自己遭了難的娘家弟弟和外甥女?理由很充分啊,就看她是怎麼說的。」
季秋收拾好了東西,又把門口的新籮筐拖進來。
先前聽季耀宗嚷嚷帶了不少東西回來,這一瞧,裡頭確實不少東西,都是新的。
碗、筷子、簸箕、用碎布頭扎著的一小團粗鹽、竹勺子、竹筒杯子、木盆。
甚至還有一床紅色被罩的薄棉被。
「好傢夥....這是把人家成親用的被子給拿回來了?他是怎麼做到的?」季秋挑高眉毛,驚奇地拎著被子攤開,按了按裡面的棉胎。
棉胎是舊的,被罩是新的。
「管他呢,我現在只關心晚上是不是能吃上主糧,要是能炒菜就好了。」季晴拎著那個演糰子,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季秋抬頭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把一部分棕皮最硬的部分斬下來,讓季晴去把菜刀還給陳寡婦。
季晴回來的時候帶了一把剪刀。
季秋並不會做掃帚,但是原身會。
這種手藝在村裡算不上稀奇,不過是賣相好不好看的區別。
沒有繩子,季晴把捆柴的藤蔓扭軟了湊合著用,時不時給季秋遞一根。
兩人手上忙活個不停,季秋想起二姑和那個瘦小的孩子,想了想,提起了話頭。
「我看金寶臉上的奶癬實在厲害,明天下午咱們去山裡采山貨的時候順便收集一些松花粉吧。純天然的藥材,治濕疹之類的挺好。想辦法弄點葷腥送去,大的沒營養,小的也喂不好。」
「也行,就是費點功夫的事。哎,對了....姐,我剛去陳大嫂家,她家來客了。是她娘家大哥,出來的時候聽了幾句嘴,沒聽全,好像是說春耕的事。」
季秋拽著藤蔓使勁把卷好的棕皮綁在長棍上,「嗯?突然提這個,怎麼了嗎?」
季晴撓撓頭,左右看了看,壓低了聲音,「我看陳大嫂那發愁的樣子,我估計,咱們很快就要還人情了....」
「還就還吧,她一個女人還帶著個孩子確實不容易。春耕關係著一年的收成,人家還要靠收成繳稅呢。」
季秋說著,突然頓了一下,兩人默默對視了一眼。
「姐....咱們沒地....也是要繳稅的好像....」
「有一句髒話不知當不當講....」
兩人正沉默著,曬壩過來兩個人。
「秋妹子,你家小叔在嗎?我有個事....實在沒法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