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書山格物
書山之巔,在那耀目的黃金水宮中,一位黑髮黑衣的青年書生正坐於金蓮之上,四周是數之不盡手持刀兵的兇徒。這群人中有正有邪,甚至還有他自己的親族!「呵!」身陷囹圄的青年書生面對四下的群敵非但毫不慌張,反而似是早有準備一般,環顧一周后自嘲地笑出了聲:「能令江湖惡匪、世族官紳和道統仙門放下矛盾爭端同仇敵愾者,數遍史書萬年,只有我一人了!」從曾經嚴明律法懲惡揚善,被譽為正道楷模為人標榜,到現在落得人盡誅之的下場。一切都從他發覺所謂正道之中為追逐利益而在那虛偽光明的外表下所使用的骯髒手段時,都變得截然不同。「邪道恨我誅殺其同僚親朋,正道恨我懲處其虛偽骯髒損其顏面利益。師傅當年說的真不錯,替天行道果真是一條要與一切有情眾生為敵的孤獨之路啊!」面對四周開始殺向他的眾人,青年感嘆一聲,閉上了雙眼。他沒有做任何無謂的反抗,對方能使正邪兩道聯手,糾結上萬名高手對付他,也算給足了他最後的面子了。只是在那刀兵即將臨體之際,他略帶不甘地幽幽誦道:「格物至今八百載,行道明理無親疏。奈何人間不容我,如今應隨先賢路。」幾句落下,青年身上登時騰起陣陣金輝,刺向他的利刃也仿若穿透雲霧一般從他的身體穿過。這個名震神州大地,號稱第一高手的男子,甚至未曾戰鬥不經抵抗,便在他們面前化作點點金光自行坐化了……身為書山格物一脈傳人的他,最後能做的也只是追隨歷代先輩的步伐,在將死之前主動坐化,令身軀神魂寸寸崩解,在這無限細化的崩解之中,格物己身了。「阿薩!阿薩!」然而耳邊響起的少女之聲讓他猛然驚醒,一切都沒有他想象中那麼簡單,結束不過是新的開始。當他再度睜開雙眼,映入眼帘的是藍天白雲與農場,自己躺在高高的谷堆之上,穿著麻葛布衣和馬褲。面前的是一個十四歲的秀氣女孩兒,有著自然捲曲的黑色秀髮和薄綠色的眸子,正十分擔憂地望著自己。「阿薩,剛才怎麼都叫不醒你,嚇死我了!母親托我來看看你,怕你睡太沉錯過下午教會開課。」女孩兒嗔怪幾聲后便小跑著離開了。阿薩吱了一聲,愣愣的看著她離開,腦海中思緒紛飛。他的肉身和神魂早該寸寸崩解無限細化后歸還天地才對,意識也應蕩然無存,然而他卻來到了一個新的世界,來到了一個名叫阿薩默斯的十六歲少年身上。他嘗試在腦海中尋找男孩兒原本的意識,可留下的卻只有記憶。「罷了。」阿薩嘆息一聲,仰頭望向天空,流露出興奮的笑容來,喃喃道:「書山格物八百載,本以為已洞徹萬物之理天地之源,不曾想天外有天,終究是我淺薄了。」
面對一個嶄新且未知的世界,阿薩心中來自格物一脈旺盛的求知慾如山火一般在他胸中熊熊燃燒。在阿薩原本記憶中的世界里,這裡充滿了神祗與信仰,萬族繁盛。人類、獸人、精靈、羽人、蟲族,可謂是光怪陸離,所有種族都依附著各自的神祗生存,人族只是其中較為微末的一支罷了。一切都是那般的新鮮。他默默朝村子中的教堂走去,去參加女孩兒剛才所說的教會課程。各大信仰之中為了吸納新的信徒,都會在教會中開辦義學,既給那些孩子們傳遞知識,同時又誘導他們皈依信仰。那裡的教書先生,或許會給出阿薩渴望的解答。教堂是這一個小村莊中最華麗龐大的建築,由磚石砌成刷上耀目的白漆,三層高的尖頂小樓鶴立於四周低矮的村舍木屋草房之中。門口立著一個一人高的石像,狗頭人身鳥翼,呈正立之姿,左手持一天秤置於胸前,右手持一短匕立於其下。這是當地信仰的神祇卡其爾,號稱是公正與裁決之神。阿薩盯著這個石像片刻,只覺得像這種血脈駁雜的妖獸不應該能修鍊成神,難道這便是這個世界的特異之處嗎?想來阿薩便嘗試對眼前的石像發動自己曾經世界的秘法,書山一脈的格物之眼,好來看個清楚。也不知前世的秘術到了現在是否有用。隨著他的眼中亮起不易察覺的毫光,格物之眼開始生效。面前雕像的一絲一毫甚至小到其上風化的小洞全被阿薩納入眼中。與此同時他的大腦開始思考,利用自己前世的知識以及這個世界阿薩原本的記憶開始分析所獲得的信息。與前世不論何人何物一眼便能洞徹詳盡不同,這次格物之眼足足用了一分鐘才給出阿薩答案:「由生靈祈求之信仰而從混沌的生命熔爐中誕生的低階神祇卡其爾的雕像。建立於216年前。狗頭代表忠誠與死板,雙翅翅尖並未上翹的平翼則代表公正,人身代表當初令其誕生的祈願多源自人族。手中的天秤代表公正,短匕則代表刑罰。」「混沌的生命熔爐?」阿薩眉頭一皺,格物之眼在這個世界依舊可以使用算是個好消息,只不過這種秘術所分析的結論中不應該給出這樣完全陌生的內容才對。阿薩想不明白,只能籠統的認為,曾經世界的格物之法在這個世界之中已然發生了一些變化。不一會兒,教堂的鐘聲響起,預示著下午教會開課的時間到了。阿薩這才步入其中,一個身穿黑袍綉有金色天秤的光頭神牧在教堂中為孩子們講學。鄉間的義學前來聽課的孩子年齡駁雜,下至剛剛蒙學的孩童,上至十七八歲的青少年,甚至一些閑暇時的農夫匠人也會來聽課。當初叫醒他的女孩兒,這具身體的妹妹露米莉也在這裡。「讓我們讚美庇佑我們的偉大神祇卡其爾大人!」每次教會課程的開端都由吟誦讚美神的詩篇開始。今天下午的課程並非是講述人文地理的雜學,也不可能是類似魔法的實踐課,而是講述典籍的宗教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