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雪玉花
入夜,山林里的木樓外,大雪紛飛,兩名青年騎馬一路疾馳趕到門外。
「哎呦,六哥啊。這麼晚了來這裡。」開門迎接的是一個大漢,鬍子拉碴的,身上穿著虎皮大衣,一臉的笑意。
「趕路,借宿一宿。」
房裡熄滅的暖爐被重新升起,
「二位深夜來此,小的也拿不出什麼東西可招待的。」漢子憨笑著拿出一壇酒,切了幾塊豬肉招待。
「這麼晚來此,打擾何大哥了。」吳六哥抱拳說道。
「無妨,恩人來了,好酒招待。」何大漢笑道。
明無塵則在屋子裡轉悠了一圈,又回到吳六哥身邊坐下。
「人心叵測呀,救命之恩也是可以背叛的。」明無塵慨嘆了一句。
吳六哥心中驚疑,連忙拔劍看向何大漢。
「這位官人,你何出此言呢?」何大漢慌忙說道。
「你的床被是涼的,你一夜沒睡,就在這在等著我們,一直等到了丑時。」明無塵淡淡道。
「冤枉……」何大漢正欲解釋。
「哐當!」門被大力撞開,數十名殺手衝進院子里。
吳六哥獨自一人迎上前去,乒乒乓乓的刀劍聲不斷傳出。
何大漢則趁機拔出匕首刺向明無塵……
大雪依舊飄揚著,紅與白混雜在一起。
「六哥呀,你不知道。如果我不幫他們,我的一家老小都要被害。」
何大漢癱坐在地上。
「既如此……那就死你一個人吧。」吳六哥聲音微顫,手中劍揮落。
「仙家恕罪,小的實在看走了眼。」吳六哥回身下跪請罪。
「沒想到,他們為了對付我竟然都查到了這一步,咱們接下來還有關要過呀。
過去了,榮華富貴全都有;過不去,就敗者為寇了。」明無塵一邊處理著手臂的傷口,一邊感嘆道。
皇帝才病逝一個月,老楚王便莫名其妙的死了,明無塵的楚王之位並不穩當。
他雖是嫡長子,卻自幼在皇宮長大,老楚王還有一位嫡次子明承濤,封地在江州西山郡。
誰先入主江州,誰就是新的楚王。
現今皇帝駕崩,朝廷勢力分為兩派:一派是皇后,欲立明無塵為新帝;一派是先帝的兄弟齊王,欲入京繼承大統。
江州為楚王封地,居天下之中,連接全國南北,自古為兵家必爭之地。
齊王必須得到楚王的支持,那他就必須把明承濤扶上位,並且殺死明無塵,而太子又早年病逝,這樣一來自己的皇位便十拿九穩了。
太后與齊王爭鬥,北部五州之間已然劍拔弩張,明無塵來江州只得了京城外的獅虎營一萬二千精兵相助。
而明承濤下轄五萬兵馬,還有齊王派來的二萬海寧軍精兵相助,而兩江總督李世中則一直態度不明,以至於江州其餘各郡統共六萬兵馬一直未動。
江州總督府設在城外,李世中正在前堂會見齊王派來的使者。
「自古以來皇位傳承,太子若是不在,便是兄終弟及。李大人應該順天下之大勢,到時候這從龍之功便足夠您封侯拜相啊。」
使者勸說道。
李世中卻始終沒有作出承諾,只招呼著用茶。
干坐了小半個時辰,李世中心中也有些不耐煩了。
「帶客人下去休息。」李世中擺了擺手。
寅時,天將亮。連續多天的大雪難得晴了一回。
李世中一宿未寢,站在院中看著落雪,不由得慨嘆一聲。
「李大人。」身後兩名青年緩緩走在身後,一人手中捧著茶葉盒子。
「小王爺,李某何時出兵啊?」
李世中沒有轉身,淡淡問道。
「李大人不必出兵,只消看著便好。」明無塵說道。
海寧軍剛剛開進江州,在江州北部駐紮;獅虎營則在江州東;西山郡則在江州西。
天剛蒙蒙亮,西山郡城外疾馳而來一支大軍。
「敵襲!」城牆上的巡邏隊長高喊著,忽然,一柄匕首刺入心臟。
城裡的內應提前打開城門,不過半天的時間。只有二千守軍的西山郡城被二千獅虎營士兵拿下。
「小王爺,唯今之計必須搶先進入江州,到時候李世中無論如何也要支持您。」
「李世中到現在也沒個信,到時候他們再從西山郡出兵兩面夾擊,我們可就不妙了。」
正在東進的明承濤獲悉之後大驚,便暫令大軍停下,開始商議與眾人商量起來。
「獅虎營不過一萬二千兵馬,西山郡城的敵兵一定不多,我們可以兵分三路。
一萬奪回郡城,三萬迎戰獅虎營,一萬進江州。」部將提出一個折中之法。
「好吧。」明承濤答應了。
江州城外,獅虎營一萬精兵與明承濤三萬大軍相遇。
「秦將軍,他們已經分兵。三萬正面作戰,一萬從側翼進江州。
縱然您有把握用一萬兵馬擊敗三萬大軍,可這繞道去江州的一萬兵馬又該怎麼辦呢?」
副將問向身邊的將軍秦子辰。
秦子辰騎在馬上,輕輕拂去戰袍上的落雪,輕笑道:
「你聽說過槍術里有一個絕招嗎?」
「回馬槍?」副將回道。
秦子辰笑笑,接過手下遞上來的長槍。
紫塞三關隔,風塵八面通。
胡笳吹復起,漢月照還空。
雜沓仍隨馬,蕭條暗逐風。
將軍休拂拭,留點戰袍紅。
江州城外戰馬嘶鳴,殺聲震天。
城內卻一片祥和,達官貴人們依舊紙醉金迷,似乎這一切與他們毫無關係。
畢竟,做誰的臣子不是在做臣子呢?反正不會改朝換代。
戰爭只持續了不到兩個時辰,此時還是正午,秦子辰並不急著進江州,而是在追殺兵敗逃亡的明承濤。
而海寧軍主帥則收到了一個茶葉盒子,裡面裝的正是齊王使者的人頭。
很明顯,李世中並沒有選擇他們這邊。而明承濤已然兵敗,海寧軍只好悻悻離去。
天色黃昏,江州月聲樓開始熱鬧起來,天上又開始飄落著飛雪。
他打勝了,城內早就傳遍了明無塵用一萬精兵大敗明承濤五萬大軍的消息。
他一定會到江州城來的,他還要繼承楚王之位呢。
只是,他今天會來嗎?我等不到明天了。
她心裡十分開心,卻也難怪非常。
夜闌卧聽風吹雪,鐵馬冰河入夢來。
他沒有來。
深夜,雪地里,
一隊人馬正在急速奔逃,身後追兵緊追不捨,眼看就要跑出這片樹林。
忽然,兩個人騎著馬出現在眼前,攔住去路。
「呵呵呵呵,大哥真是膽識過人呀。兩個人來就敢前來阻攔我數百人馬。」明承濤苦笑著下馬。
「我不想殺你,回去后你還是郡王。」明無塵淡淡的道。
「哈哈哈哈,那我和死了有什麼區別?!」明承濤大笑起來,「大哥!今生我最後一次叫你大哥。
你是咱們家唯一的嫡子了,將來當了皇帝,給我也立塊碑吧。」
說罷,拔劍自刎。
「厚葬吧。」明無塵下令,騎馬往回走。
只覺得頭腦發昏起來,弟弟自刎的樣子怎麼也揮不散。
他兩眼一抹黑,從馬上栽倒在雪地里。
白天夢正和李業成一起聽著月聲樓的唱曲兒看著歌舞,
可憐樓上月徘徊,應照離人妝鏡台。
玉戶簾中卷不去,搗衣砧上拂還來。
歌女的玉指彈奏著琵琶,唱的是悲歡離合,樓上的達官貴人們依舊在叫好,依舊在飲酒吟詩。
月聲樓的頭牌名叫趙玉雪,一個晚上便能掙上百兩銀子。
她最擅長的舞曲是飛雪玉花,在這夏日裡看來倒別有一番風味。
一曲舞罷,她走下台。
並沒有回房歇息,而是朝著白天夢這邊走來。
「拜見官人,拜見娘子。」她下腰行禮。
「哈哈,李將軍玉樹臨風,風流倜儻。怕是博得了姑娘的芳心嘍。」
白天夢調侃道。
「不是。」趙玉雪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轉頭看向李業成,「我想與姑娘單獨聊一下,不知李將軍能否應允。」
「姑娘請便。」李業成笑道。
「別管他,我們聊我們的。」白天夢跟著趙玉雪離開,還回頭瞪了李業成一眼。
房間里,
「敢問姑娘姓甚名誰?」趙玉雪問道。
「我姓白名青然。」
「哦。」趙玉雪的臉上的神色有些失望。
「你是覺得我長得很像一個人,對吧?」白天夢淺笑著問道。
「嗯,只不過她在多年前便去世了,當時我才七歲。」趙玉雪點點頭。
「你覺得,我是她嗎?」白天夢忽然問道。
趙玉雪一愣,隨即微笑著搖搖頭,「她當時便和姑娘差不多年紀了,二十多年過去,怕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了。」
「飛雪玉花並不是你寫的曲譜,是她臨走前留給你的,對嗎?」白天夢語出驚人。
「你三歲時成為棄嬰,是她將你養大。你的名字也是她取的。
你的記性極好,五歲便能熟記曲譜,所以七歲時見過的人還能一眼認出來。」
白天夢繼續說道,
「她叫北瑤雪。」
「啊。」趙玉雪驚得愣在原地,「姐姐!」
她猛然撲在白天夢懷裡,淚如雨下。
「除了你,沒有人知道這些。你絕不會是別人,絕不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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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改了古詩詞的一兩個字,為了應景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