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只言誆千軍
旌旗獵獵,銳士雲集,本該充滿大仗將起的沙場,此時卻頗顯得有些詭異。
除了風打的旌旗嘩嘩作響外,便只有偶爾幾聲馬鳴。
「德榮先生所言,初聽條理清晰,然,細想之下,言辭多有漏洞,珏不敢苟同。」少傾,李珏笑著反駁。
張既的三問,將所有事件的原因直指京兆,縱使李珏心有愛才之意,也斷不能將此惡水承下。
「哦,既,洗耳恭聽。」張既雖然好奇面前的年輕人不知從哪裡知曉了自己的姓名,但在大庭廣眾之下,還是忍下詢問的念頭,開口請李珏繼續。
「珏聽聞,古人云,耳聽則為虛,眼不見亦非實也。」
「嘶~,莫非其中有別的緣由,賢侄,且慢來,」靜靜的聽了會後,衡農終是不忍自己的得力愛將與京兆勢力交惡,開口給了台階:「今日行軍已久,某看三軍頗為疲憊,今日便在此安營紮寨吧,中軍司馬何在?」
旁邊中軍司馬打馬上前,抱拳應道:「末將在!」
「命你…」
話未說完,已然被打斷。
「太守,諸軍雖有疲憊,然尚有一戰之力,此時紮營,精氣必泄,豈不聞昔日曹劌論戰之言乎。」
「哼哼呵」衡農看著眼前的青年文士,心裡已是有了些惱怒,臉上雖是帶著笑意,可卻是那般的不自然。
眼前這人喝酒喝瘋了?可行軍途中,也沒見他喝酒啊,難道是趁自己不注意,偷偷飲了兩口。衡農
曹劌論戰都出來了,那是什麼?那是談論兩軍交戰之時,是此時應該說的嗎?這都沒開戰,兩家還是世交的情誼,怎能這般說話。
而且他之前不是明說了么,兩家合作共擊賊軍,只是分個主次而已,此時怎滴突然變了,看這事態的發展與本應的發展方向不對啊。
「那德榮意欲何為?」左馮翊衡農的語氣已是不善。
意欲何為,這四個字可不是能隨便說說的,翻譯過來,便是你想幹什麼,無論是古代還是現代,這句話已是一個人開始發怒的前兆。
張既對著衡農深施一禮,卻不看衡農的臉色,對於他的語氣也是裝作不知,依然開口直接道:「明公,賊軍便在眼前,百姓依舊處於水深火熱之中,我今有大軍雄踞於此,不進軍剿賊,反而在此紮營。既不敢苟同也!」
「且剛才三問雖是某之拙言,其中卻含著國家之大事,豈可兒戲。公子既然已經有答言,念著諸軍皆在此,不若詳細解說一番,了卻既一番好奇之心,待說完之後,在再行其他之事。」
從一開始,這人就在一直針對李珏,當然主要是在針對其身後的京兆勢力。李珏雖有愛才知心,可在這般攻勢之下,心裡倒有些忐忑:莫非此人與自家老爹或是自家勢力之下的哪位棟樑有仇?
只是李珏還未答話,那邊那位已然坐不住了:「張既,爾可知道爾在胡說什麼?馮翊、京兆不僅同屬司隸,更是同屬三輔,雖是兩郡之名,卻是儼然是兄弟之城。兩郡若有哪一郡受災,另一郡必全力援之。難道爾忘了中平二年北宮伯玉侵襲三輔,李府尊率軍救援之恩了嗎?且,某與京兆李太守乃是至交好友,兩家情誼深厚,豈容的你在此妄言。」
「呦呵,自家老爹還有這般能耐?擊退羌賊?平定關中?也對,霸上陣演的時候,自家老爹在自己面前解說那可是一套一套的。」李珏感到挺意外。
嗯?這情節,有些,不對!
想到這,李珏靈光一閃似是想到了什麼,可那一瞬之間,卻是沒有抓住。
衡農這邊已是怒火中燒,若是平常自己也能採納他的建議,畢竟張既品格高尚,又極有能力,這樣的人哪個領導不愛。在他的協助,政事處理的井井有條,在西涼軍未來之前,自己已將左馮翊治理的路不拾遺。
可如今不知是得了什麼失心瘋,在大庭廣眾之下公然衝撞自己,哦,倒也談不上衝撞,只是打斷而已,可是,這樣更可惡!
這樣也就罷了,還公然破壞兩方勢力的關係,還是在人家領導人的嫡子面前直言什麼曹劌論戰,怎麼你要和京兆軍開戰?要拿下京兆郡?然後造反?
若是別人,自己眼睛都不扎一下,一聲令下,自有麾下衛士將其斬殺。莫要認為本太守坐下這位置是馬屁拍來的,那你可著實瞎了眼了!
「張既,速速退下。」眼見這頭犟驢還要說話,衡農真的是無奈,揮揮手,讓身旁衛士架起張既:「張祭酒醉了,你等將他扶下去。」
「且慢!」
一聲清脆的聲音清晰傳到位列戰陣前幾排中間的幾人耳朵。
眾人皆是一愣,尤其是衡農,他都沒想到在這種情況下,還敢有人在此挑戰他的權威。
待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到一張笑盈盈的俊臉之後,衡農一時思維轉不動了。
「咳咳~」
幾聲咳嗽聲在次打斷衡農臆想,轉頭望向剛剛提醒自己的張既,衡農眼神複雜,擺擺手,讓架著張既的衛士放開,抬眼又往李珏方向看去。
又一次被打斷,衡農的心境可沒那麼厲害,而且要知道,自己剛才做的那些,可都是為了他李家,為了兩家之好,縱使衡農也不想如此對待自己的左膀右臂張既,可令已下,怎能朝令夕改,自己畢竟是一郡太守。如今又一次在大庭廣眾之下被打斷,還是個晚輩,衡農的火氣又蹭蹭的上漲起來。
「李家賢侄有何要說的?」
好嘛,這稱呼,變得賊快,一下就疏遠了。
李珏內心苦笑,可仔細想來,這老頭還挺可愛。
「衡伯父,珏有些淺見,不吐不快,還望,伯父應允。」
「非要在此說么?」衡農的語氣有些,呵呵,老頭的氣憤,一個有著實權老頭的氣憤充分的表達了出來。
李珏抱拳施禮,不說話,只是眼神望著相隔百步左右的老者。
「哼!」老頭,呸,左馮翊衡農也沒多說,只是冷冷的哼了一聲。
「珏斗膽直言,昔日董賊西來,禍國殃民,三輔之中,遭其迫害者何以數計,百姓流離失所,有家難回。此雖西涼軍暴虐為主,然我等身為國家官吏,上承天子,下應黎庶,不能守護鄉里,不能護衛百姓,此我等之罪一也。」李珏眼神暗淡,臉色嚴肅。
「難民來至長安,本就是我等之錯,然於內,不能督查貪官污吏;於外,不能剿滅黃巾餘孽。」
「黃巾餘孽?」不止一人驚呼。
「正是,此次難民之反,實為黃巾餘孽所為,我等不能平定餘孽,用人不梳,此我等之罪二也。」
嘶~,要說現在時代,官員對於百姓就是天。一屆小吏都可比肩宗族三老,更何況是一方太守之嫡子。可在此處,李珏毫無顧忌的將犯的錯一一透露出來,這並不是僅僅一郡之事,而是整個三輔皆犯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