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我真的是太難了
謝晉元微笑了一下,沒有回應。
雖然現在他有一百個理由反駁對方,可是卻沒有一件證據能夠支持自己的觀點。
沒有證據的反駁都只是口舌之爭,是沒有任何結果的。
叫不醒裝睡的人!
同樣的,也說不服不願意正視現實的人。
現在整個四行倉庫二團所有人,除了三連和傷員,其餘的官兵們全都出去打掃戰場了。
今天這場大勝來得太突然,所有人都沒有準備好。
土師拓真司令官也沒有準備好。
他只準備好了自己大勝的時候,要怎麼優雅、有風度地走進四行倉庫。
要怎麼文雅地對全世界的記者講話。
甚至於講話的稿子,他都已經準備好。
他從來就沒有想到過自己率領八千上海海軍陸戰隊,竟然會被八百***士兵打得大敗。
想到自己向全世界發出去的聲明:三個小時攻佔四行倉庫。
到了現在,他才明白:
原來小丑竟然是我自己!
現存土師拓真已經安全了,不需要再退了。
因為東面追殺過來的那些***士兵們,已經收兵。
正在打掃戰場!
所有的記者們都在四處尋找採訪對象的時候。
林凡正在指揮著手下的士兵們把從那些鬼子士兵身上搜集來的相片、筆記、能夠證明身份的東西,一份份地歸納起來。
終於幫助一連、二連那些士兵們拍攝完畢的尚月桂,也可以走開那堆鬼子屍體了。
其實尚月桂面對這個屍堆的時候,還是有些不習慣的。
畢竟十幾個面目猙獰的鬼子,全都朝著鏡頭。
像是吃人的惡鬼一樣,讓尚月桂的心裡還是有些害怕的。
不過看到那一隻只踏在屍體上的大腳的時候,尚月桂的心裡,又安定下來。
她注意到了,那些大腳穿著的鞋子,有些已經破爛不堪了。
有些已經露出兩個,三個腳指頭。
有些乾脆就是用布條把已經斷開的膠鞋綁在了腳上。
這樣的大腳,踏在一堆鬼子的屍體上,這樣的畫面,多像鍾馗捉小鬼的場面!
不過能夠滿足這些士兵們的要求,尚月桂心裡還是高興的。
從那些鬼子堆面前離開,尚月桂直接就向著林凡走過來。
起初的時候,她只是靜靜地看著這個男人。
想要讓他先跟自己打招呼!
對付男人,尚月桂是有經驗的:兩個最初見面的時候,誰先開口,誰就輸了三分。
她不想輸!
只是她站在這個男人身邊,足鍾時間。
注意觀察這個男人也鍾時間了,這個男人彷彿還沒有看見自己一樣。
一直注意著林凡的尚月桂終於忍不住問了:「你整理這些東西有什麼用?」
林凡聽著清脆悅耳的女聲,抬頭認真看了一下。
一下子就認出來是剛剛被自己打了一拳,按了一下腦袋的美女記者。
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剛剛的事,不要介意啊!
戰時情急,下手沒有輕重,不要往心裡去。」
林凡不說這個還好,一說起這個尚月桂感覺到自己的肚子又隱隱作痛起來。
她臉上露出痛苦的神情:「我的肚子到現在還痛,能夠不介意嗎?」
林凡一下子手足無措起來:「這怎麼辦?」
「吳小寶、趙龍!抬一副擔架過來,送這位小姐回去治療。」林凡命令道。
他的思想是敏捷的,他的命令是簡潔的。
林凡的想法也是很簡單的:雖然自己剛剛的出手,已經控制了又控制。
但是女人的肚子確實不是那麼好打的,也許她真的是肚子痛了。
林凡歉意地對著尚月桂說道:「我只是一個小小的連長,只能夠做到這一步了。
我讓他們送你回到垃圾橋頭,過了橋,你就去醫院好好看看吧。
我真的沒有下重手,也沒有想到要傷害你的。
我只是知道:
意外和明天,不知道哪一個先到。
在那種情況下,能夠早一秒鐘讓你低頭、彎腰,也許就能夠救下一條命。
我不希望在自己的眼前,有人因為無知而犧牲!」
尚月桂笑了起來;「說了這麼多,你就是想要讓我感謝你打了我!
你做事都是這樣直接的嗎?」
林凡見到她笑了,也放下心來了:「不!
不是的!
我沒有這樣的意思!
因為那是我應該做的,如果下次再有這樣的情況。
我還是會這樣做的。
至於做事直接!
鬼子雖然暫時退去了,很快就要重來的。
做事不能夠不直接一點。」
尚月桂對這個完全不知道哄女人開心的傢伙無言以對。
想要讓這個傢伙明白,女人要的不是對錯,要的是只是哄。
恐怕是一件艱難的事情,不過尚月桂也沒有想要教導他的意思。
男人自己花費了力氣培養出來,讓別人人摘了桃子去。
這樣的事情,尚小姐是不屑去做的。
「你還沒有回答我剛剛的問題呢?」她認真地說道。
林凡愣了愣,終於還是說道:「我收集這些東西,只是為了做出一份資料。
根據這些搜集到的材料,然後編出一個個的身份。
一個個沒有破綻的身份,在很多時候是非常有用的。
尚月桂一下子就明白了:「你是想要用這種假身份,去騙鬼子!」
林凡笑著點頭:「這種有真實名字,還有些真實個人信息的資料,比憑空捏造出來的身份讓人信服得多。」
林凡也喜歡有人能夠猜中自己的意圖,擱到和平時候,這種人就是知音啊!
他的話匣子一下子就打開了,拿出一張相片說道:「你看!這張相片有名字,我這裡也有從那個鬼子身上搜出來的。
這就很明顯的,女人是死去這個鬼子的老婆,這兩個小的,都應該是他們的子女。
這個女孩大概十一、二歲,小男孩大概**歲。
名字都有了,我只需要編一個身世,就是一個完整的身份。
還有這張相片作為證據。
並且你注意看,這相片上面沒有男人。
說明這是男人當兵走了后,才拍攝的。」
尚月桂看著這張照片,聽著林凡說了這麼多。
高興起來:「連長!你不去當作家,就太浪費了。
你是一個被戰爭耽誤了的作家啊!」
接下來又說道:
「可是!你也不用需要這麼多呀!」
「我手下可是有一百多人的,另外一個身份也不能夠一直用吧!」林凡微笑著。
「你真的是一個聰明的人。那你為什麼不准我拍攝你們整個連隊呢。
剛剛你也看到了,二連、一連從連長到士兵,可都是請我拍下了他們踩著鬼子屍體時候的風采。」尚月桂有些不服氣地問道。
林凡嚴肅地說道:「我既然準備了這些假身份,就不能夠讓我的人在世人面前留下印象。
這樣會非常危險的,像你們這些報紙,根本不知道有什麼人看到。
如果我在執行任務的時候,被人家認出來了,
那樣就是性命不保不說,任務也完成不了。」
「問題有這麼嚴重嗎?」尚月桂感覺到這個人在恐嚇自己,可是卻沒有證據。
「沒有這麼嚴重嗎?」林凡的大眼盯著這個美女,一點也沒有心虛的表現。
四目相對,像頂牛一樣,互不相讓。
吳小寶和趙龍抬著擔架過來,看到連長正跟美女互相盯著眼睛,一眨不眨的。
趙龍還要繼續向前去。
吳小寶一把拉住:「你去幹啥?」
「連長讓我們抬擔架過去。」趙龍回答。
「你看連長跟美女對上眼了,這個時候過去,你想破壞連長和美女對眼?」吳小寶恨鐵不成鋼地對趙龍說道。
「哪……,我們現在做什麼?」
「警戒!防止有人去打擾連長!」
一對男女的對視,足足持續了兩分鐘。
男女之間的對視,時間稍長一點點,原來的本意已經消失不見。
有的只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
尚月桂的眼睛沒有眨,她的臉卻有些紅了。
最後還是一陣西北風吹來,捲起的沙塵,讓兩人不得不眨了眼。
兩個剛剛互相瞪眼的人,快速地互相打量了一眼。
好像對方突然變得順眼起來。
「我知道你是在恐嚇我!」尚月桂說道。
「我真沒有嚇你,就像剛剛在戰場上,我打你一拳那樣。
當時無論我怎麼說,你都聽不進去我的話的。
但是用拳頭說話,你一下子就明白了。
並且那是讓你最快地做好規避不知道什麼時候就飛過來的流彈的辦法。」
今天這個人跟拳頭過不去了,剛剛才好些的肚子,好像又在痛了。
林凡還在繼續說話:「像你那樣,站得筆直,一點也不隱藏,很容易就成了鬼子重點打擊的對像。
你根本不知道,在戰場上,並不是美麗的東西,就會受到珍惜。
恰好相反,在戰場上越是美麗,越是珍貴的東西,受到的打擊來的就越快。
另外你站得直,身體的截面就大,也更容易被流彈擊中。」
「我知道了,你不用說了。」尚月桂終於還是勉強地承認剛剛才上戰場的時候犯了錯誤。
「我並不是說你這個,我說是這些都是機率。
如果說上了報紙,今後偽裝的時候,被人認出來的機率肯定要大一些。
所以我能夠控制的地方,就控制一下,這樣不好嗎?」
「說了這半天,原來是在這裡等著。」尚月桂再也沒有心情跟林凡說話了。
轉身就走,剛剛走了幾步,她好像突然才明白過來:
「你剛剛罵我是東西!」
林凡撫著額頭:「你不是東西!」
「你又在罵我?」
林凡這下真的無言以對了:
「我!我真的是太難了!」
尚月桂邁著勝利者的步伐,華麗地轉身,高傲地離開林凡。
吳小寶笑著問道:「小姐!要擔架嗎?」
尚月桂恨恨地看了他一眼,:這個小鬼,壞得狠!
不再理會這裡的三人組,就讓他們自己三人行去吧。
整個戰場打掃完畢的時候,蘇州河南岸的觀眾已經散完了。
今天這場攻防戰,讓所有人都看過癮了。
雖然大家都還沒有明白八百壯士,是怎麼樣突然就把八千鬼子干翻了的。
打掃完畢戰場,鬼子的死亡人數就統計也來了:戰場上能夠找到屍體的鬼子六千一百三十三人。
沒有傷員,沒有俘虜。
這是林凡對特種連這些天來的教育起的作用。
只有死掉的鬼子才是好鬼子!
因此特種連不搶救鬼子的傷員,不接受鬼子的俘虜。
實際上今天的戰場,鬼子的傷員可能是有的,當然了也只是可能有。
因為特種連的士兵們,都是提早補槍,就算是真的有傷員,也沒有辦法知道。
但是想要投降的鬼子實在是沒有一個。
那些鬼子們能夠逃跑,已經是他們能夠做到的最大的底線了。
讓他們投降,他們暫時還沒有做好準備。
戰鬥打完,就是後事處理了。
這次雖然沒有鬼子傷員,租界還是強勢出頭。
又當了一回中間,聯繫雙方就那些鬼子屍體進行了一次交易。
小犬純一郎又用了不少的藥品,換走了鬼子們的屍體。
至於他要求的二團把繳獲的武器交還回去。
無論是租界列強這些中間人,還二團,都把他的這種要求當做一種臭氣放掉了。
根本無人回應!
這一次四行守軍在所有人眼前的表現,讓上海市民們激動不已:戰鬥結束不到二個小時,三車各種各樣的食物、水果直接開進了四行倉庫。
這一次租界那些守著蘇州河上垃圾橋的英美士兵,只是詳細檢查了這三車裡面的貨物,然後就揮手放行了。
強者在任何時候,都是受到尊重的。
上一回市民們送來的食物、水果這些英美士兵們是強行不準過橋的。
連續幾天的勝仗打下來,這些士兵的態度一下子都變了。
土師拓真司令官現在正接受著上海派譴軍總司令松井石根的司令官的當面教導。
一個個清脆的耳光,一聲聲清晰的啪啪聲不停地在司令官的辦公室裡面響起。
這些日子裡,手下的士兵們進攻四行倉庫,都沒有成功。
松井石根的憤怒,早就像劇烈運動的地下岩漿。
只等待著一個時機就要噴發!
今天土師拓真給了他最好的發作機會。
明明只是一場簡單的攻防戰,這個好大喜功的傢伙,把它變成了一場當著全世界的一場表演。
然後還意外地演砸了。
這才是最讓人氣憤的。
松井石根只要一想到:明天全世界的報紙會怎麼報道這個消息。
手上的就更加用力了。
這回當著全世界的面,丟了這麼大的臉。
這會極大地影響帝國在世界上的形象,也會讓帝國內部的某些人找到借口,伺機跳出來喊著什麼和平,什麼共榮!
這是堅決不能夠允許的!
「這是堅決不能夠允許的!」這句話現在是從帝國最高指揮口中說出來的。
他正召開御前會議,當著自己手下的這些大臣們說出來的。
對於上海海軍陸戰隊在全世界面前演砸了的這件事情,他極為憤怒。
明確要求手下的這些大臣們,無論用什麼方法都必須要保證明天世界上的那些報紙上面,不能夠出現日本上海海軍陸戰隊進攻八百人駐守的四行倉庫,傷亡六千多人的報道。
「這樣的報道,是堅決不能夠允許的。」
最後他再次強調。
國際上的事情,有其它的外交官去斡旋。
上海灘上的事情,就交給小犬純一郎來運作了。
對於上海灘本地的那些報紙,當然是要讓上海當局來管理。
這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小犬純一郎只是對南京方面遞交了有意繼續談判的一個想法。
順便提了一下,帝國方面不希望見到報紙上面見到有日本上海海軍陸戰隊傷亡慘重的報道。
南京方面沒有絲毫猶豫地就答應下來了。
這次答應小犬純一郎的人,當然不可能是謝團長,而是常凱申總裁。
駐在南京的常總裁知道二團今天的戰果后,興奮至極。
這幾個月來,全國抗戰形勢繼續惡化,除了九月有一場平型關戰役,一次殲滅鬼子一千多人的喜訊外。
整個抗戰戰場上,就沒有可以拿得出手的宣傳資料了。
現在駐守四行倉庫二團二個小時的戰鬥,以八百對八千,取得了殲敵六千多人的戰果。
這當然要好好宣傳,大書特書的。
具體的宣傳工作,他已經親自布置下去了。
突然接到了小犬純一郎的這種要求,讓常凱申非常為難。
他心裡知道,日本人的話不可信。
只在這幾個月裡面,他已經上當三次,次次都是在小犬純一郎手裡。
一心想著要跟日本人通過談判解決兩國爭端的常凱申終於還想再信一次。
原因沒有別的,他二團駐守四行倉庫的目的,不就是想要引起列強注意。
然後希望列強出面調停雙方的這場紛爭嗎?
現在直接跳過中間人,也許結果會更好!
常凱申終於還是下令:全國各地的報紙,都不得報道今天日本上海海軍陸戰隊的傷亡實際人數。
他知道,現在這種情況下,想要讓報紙不報道今二團的勝利,也會大大打擊國內的抗戰情緒。
畢竟所有國人都看到了日本人發表在報紙上面的聲明。
那不只是一份聲明,它赤·裸·裸的就是一份挑戰書。
難!我真的是太難了!
剛剛收到大勝消息時,還欣喜若狂的常凱申撫額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