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丹桂（1）
把宋宇安置睡著之後，沈悅去洗澡，她看著鏡子里赤裸的自己，身上橫的、豎的，密密麻麻數不清的傷痕，被啃咬的，被掐的，被鞭打的……
她沖著花灑，一邊抱住自己。
關上水，她不著一縷地出來，點了煙放在嘴邊時突然想到什麼。
她沒吸一口就掐滅了。
轉過身子隨便拿起沙發上任意的薄毯子蓋在身上。寬寬鬆鬆的，什麼也沒遮住，她拿起一支筆，還有一個精緻漂亮的和嚴肅冷淡的房間完全不搭調的筆記本，用力的寫著什麼。
一筆一劃的，燈光黃黃的照在她的側顏上，彷彿這個房子都有了溫暖。
她的筆尖在沙沙的走動，沒有哪一個不適宜的字詞。
沈悅身上的毯子早就滑到不知道什麼地方，赤著身子卻一點不冷，配合著手上的抑揚頓挫，還有暖黃的光，竟然讓人覺得聖潔。
……
隆城最高的寫字樓在中央廣場旁，其中從十六層往上全部是鴻鵬實業的，創始人是黃泓鵬，名副其實的貴族後裔。早幾代是肥皂起家，他留學回來一手創建鴻鵬實業，從房地產開始，已經涉及到方方面面，只要賺錢的他都做。
黃泓鵬坐在位置上，時不時碰一碰桌子最右邊的一小棵植物。
他大約五十的年歲，整個人有種沉靜的威嚴，讓人不敢直視。身前有個特助在彙報最近的動向，他懶懶散散的，好像沒有在聽，但又時不時丟出來一個問題。
最後，事情都交代的差不多，女助理王芸抬頭小心地看了一眼已經閉上眼睛的老闆，見他表情平靜，可見今天心情不錯，便鬆了口氣，而後鼓起勇氣說了句，「黃董，方家來人了，說想見您一面。」
黃泓鵬緩緩睜開眼睛，他有一絲疑惑，但又瞬間想通了，這幾年方家的長子當年出了意外，方家可說是損失巨大，多方親戚錯綜複雜，方子鉉三十不過就上位，卻能短短七八年就立威，可見也是個有手段的。
他看看王芸，招招手，王芸明白了他的意思，就點點頭出去了。
黃泓鵬突然叫住她，「小芸，這個顏色不太適合今天的心情。」
王芸心裡顫抖，「是，我現在就把它換了。」
出來后一手捂著胸口，臉上粗粗的呼吸，她低頭看到自己的深藍色刺繡襯衫。
黃泓鵬就是這樣，他每天心情不固定，很多時候稍微什麼地方有疏忽，就會讓他莫名其妙不爽。
方子鉉安安靜靜坐在休息室，桌上是鴻鵬的秘書端來的一杯茶，很用心，知道他的喜好。
方子鉉的氣質很奇怪，有淡淡的少年氣夾雜在厚重的成熟味道之中，一身矜貴的樣子是富家子弟從小調養出來的，年輕時應當也荒唐過，卻始終有種禁慾的味道。
王芸敲門的時候看到的就是翩翩的公子。
「方總，您好，黃董說他不太方便，還是招標的時候親自接見您，希望您諒解。」王芸低著頭，禮貌的說著，語氣中卻沒有道歉的意思。
方子鉉料到不會見到黃泓鵬，沒什麼表情，習慣性地笑笑，「有勞王助理。」
說著，起身準備離開，拿出手機打給助理，「過來接我。」
王芸親自把他送到門口，等到他上車才離開，二人沒有什麼交流，方子鉉也沒有再看這棟高樓一眼。
坐上車，他心裡想了好些事情，黃泓鵬的意思他知道，都是商人，哪有什麼先到先得，只有價高者得，就是黃泓鵬這人脾氣古怪的很，對合作夥伴有什麼眼緣要求，早年更是任性，他認定沒有緣分的人是怎麼也不會妥協了去合作的。
方子鉉想，確實要總結總結怎麼來投其所好。
這時手機剛好響起來，他慢悠悠低頭看一眼，神情突然嚴肅起來，「……沒有，嗯，我知道。」
那邊又跟他說了一些其它的事情，他才掛了電話。
他心情突然有些煩躁，一掛電話，就丟下手機，右手使勁撕扯著自己的領口，扯鬆了才停下。
他想起這些年他一個人在方家撐著，多麼痛苦，他是怎樣一步一步取得老夫人信任，把生意全部交給他，自從方子豫出事，他就再也不是從前無拘無束百無禁忌的公子哥。
……
黃泓鵬誰都沒見，對外就說一病不起，樂得清閑。
關於郊外的那塊地也沒有透露出更多的信息，王芸每天就看著他很有興緻的打牌。
……
晚上，宋宇早就在包間里等著來人，只是好半天不見有人出現。他問手下，「怎麼樣，黃老闆還沒來？」
正納悶，門外就傳來人走動的聲音。
宋宇一臉我就知道不可能不來的表情，看著門口一行人，「黃老闆來這，真實讓我這個小會所蓬蓽生輝啊。」
黃泓鵬沒笑，一臉沉靜看著他客套。
大家找好自己的位置坐下，黃泓鵬突然開口，「怎麼，還要我問宋總，宋總才說嗎？」
宋宇笑笑，一點沒有被嚇到的樣子。
「是是是，說了是因為黃老闆自己的事情找上來的，那自然要把我知道的東西告訴黃老闆。」
黃泓鵬意外地看他一眼，這年頭一點不怕他的年輕人真沒幾個了。還挺欣賞的。
宋宇使了個眼色，所有人都出去了，只剩二人還坐在裡邊。
「宋總想跟我說什麼？」黃泓鵬不想浪費時間，他已經不年輕了，時間要比宋宇的時間重要。
宋宇還是不急不徐地看著桌子，還慢悠悠倒了半杯酒，端起來，放到嘴邊要喝的時候，突然一隻手伸過來打翻了他的酒杯。
酒水灑落，飛濺到不同位置。
杯子落地的聲音很清脆。
「黃老闆這是——著急了？其實沒有別的事情，就是宋某聽聞這段時間黃老闆身體不太好，閉門不見客，我想起江湖中傳說您早年間有個女兒……」宋宇輕飄飄的說著。
坐在對面的黃泓鵬臉色變了。
宋宇裝作沒看到，繼續說著，「我們這些做小輩的，也是天天想辦法怎麼能讓您身體趕快好些，我總覺得要是黃小姐在您身邊，您一定會好的快一些。您說呢，黃老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