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稚的貓
隔天一大早,妙音去逐風房裡叫軒轅來吃早飯時,見房中無人。
她一個人吃飯索然無味,索性將矮桌放到床榻上,與逐風一起吃飯。
「我去叫時,軒轅先生並不在房中,他昨晚說回房歇息,想來也不會不告而別,別是有什麼意外吧。」
逐風一勺粥舉在半空,「想是他覺得這山上有什麼草藥,早上去採藥了吧。」
「可我見那房中被褥整齊,不像動過的樣子,昨夜下雨,山中常有滾石滑落,先生不會有危險吧。」
「不會,軒轅先生又不是孩子,怎麼會把自己置身險境,我們先吃飯,也許吃完飯,先生就回來了。」
「也罷,吃完飯,我去找找先生吧,先生文弱,若是在山中受傷,肯定沒人發現。」
逐風還未來得及接話的當口,門就被推開,軒轅應聲走了進來,他搖著一柄玉骨摺扇,身上換了一身白色繡花的錦袍,臉上帶著那一抹他特有的妖魅的笑看著妙音:「還是這小姑娘關心我啊。」
轉頭看向逐風時,他雖也是笑臉,卻帶了幾分調侃的意味:「你小子,我好心成人之美,你倒過河拆橋,冷血冷心,當真是枉費我救命之恩吶。」
他說著便端起了一副委屈的模樣。
妙音見狀趕緊轉移話題,問:「先生這一大早去哪了,用過早飯沒有,秋日天涼,先生坐著,我去給你盛碗熱粥來。」
說著便要往廚房走去,行至堂中,就被那柄玉骨摺扇給攔住了。
「在下謝過小姑娘,只是……你這小姑娘生的機靈可愛,卻唯獨這廚藝,實在不靈。昨夜勉強吃了你做的那菜,半夜嘔的我睡不著,便下山去那藏嬌閣吃酒去了,怕深夜回來打攪你們,索性在那睡了一夜,早上也是吃過,又換了一身衣裳,方才回來的。」
妙音突然想到,她之前女扮男裝一直未被人識破,便萌生了去那山下唯一的妓院藏嬌閣一趟的念頭,之前老聽家中僕人威脅那些不聽話的婢女,說要把她們賣到妓院去。
大家都說那妓院是魔窟,可她卻也在話本子里看到,滿腹才華的女校書薛濤、抵禦外族的女英雄梁紅玉、天子垂憐的李師師都是妓女出身,什麼樣的魔窟能這般神奇。
央求逐風幾次,可一向縱容她的逐風這次怎麼也不肯帶她去,任憑她幾番保證,女扮男裝進去看一眼就走絕不會被發現,可逐風就是不肯。
終於,在一次逐風回宣州城中時,她換上男裝,學著那些男人,大搖大擺地走進了藏嬌閣,誰知剛一進去就被一群擁上來的姑娘推搡一氣,嗆鼻的脂粉香氣催得她直打噴嚏,只好趕忙退了出來。
如今看著眼前軒轅先生瘦弱的模樣,回憶起藏嬌閣那一擁而上的姑娘,她竟覺得像是軒轅先生吃虧的樣子。
一時沒忍住,妙音竟然笑出聲來。
發覺到旁邊兩人都看著她時,她才忙斂起笑意,正了神色。
逐風看著軒轅道:「算著日子,沅州的消息也快送到了,你是否要回了。」
一聽這話,軒轅臉上的笑意瞬間蕩然無存,像是換了個人一般,臉上說不清是緊張,是恐懼,還是憂心,只是一種與他那樣美的一張臉絕對不符的複雜神情。
妙音突然覺得,這樣好看的臉還是平時那樣瀟洒的笑著才最相宜。
逐風見軒轅不說話,接著道:「如今雖南北兩國對峙,可幸並未波及沅州,沅州富庶繁華,她必然也生活安穩的。」
這「她」是誰,是怎麼樣的人能讓鬼醫軒轅這樣的人物聞之變色,這又與逐風有何關係?逐風身後到底藏著多少秘密?妙音心裡揣度著。
良久,軒轅才開口道:「嗯……我今日便回了。」
說完,便從懷中拿出好幾個瓷瓶,一一向妙音說明,這是他倆誰的葯,夠用多久,如何服用。
之後,軒轅又對逐風說:「你既準備帶著小娘子去南國,若是經過沅州,便替我去看看她,聽說她的醫館開的很好,替我求一個她制的香囊來,你派去的人個個兇巴巴的,我怕嚇著她,你這小娘子是個機靈的,她去的話,應該不會引起懷疑。」
妙音見他這樣深情,想來那必然是個對他很重要的人,於是便說:「那先生不如和我們一道去吧,若是不方便露面,遠遠看一眼也是好的。」
軒轅聞言先是沉默,隨後便是爽朗一笑:「近鄉情更怯,我就在這北國等你們消息便好。」
轉而便有恢復了之前那妖魅的笑,調侃道:「再說,你這夫君,可不歡迎我同你們一道,我又何必做橫插在你們夫妻間的倒霉鬼呢。」
妙音又被噎住了,夫妻……好像承認也不是,不承認也不是,橫豎這人都是要揶揄她的。
當下心裡不由得暗忖:這樣好看的美人,要是個啞巴該多好啊……
這時,逐風見妙音落了下風,幽幽地說道:「是,你去定然不合適,聽聞沅州人傑地靈,英才眾多,我能保她安全,卻保不了別人對她動心啊,你要見了,徒增煩惱。」
這話一出,軒轅的臉色好看及了,萬千情緒集於一處,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半晌,才氣呼呼地說:「走了走了。」說著便大步流星出門了。
沒走幾步卻又調轉回來說道:「若是有那無恥之尤,上門騷擾她,你可千萬要出手相助,處理乾淨啊。」
逐風這時才一臉笑意:「我只是答應保她無虞,可沒說要管這種事啊。」
軒轅滿臉無奈地說:「那……就當我欠你一次。之後,還可幫你救治一人。」
逐風見他落敗的語氣,也是見好就收:「你此次上門醫治的恩情我記下了,必當幫你這忙,不過,承你一諾可不容易,這我也是記下了。」
「你……你就合該做奸商才是,必定可比擬陶朱公,做什麼殺手,真是屈才了。」
說罷,便甩了甩衣袖,搖著摺扇離開了……
看著軒轅離去的背影,妙音不禁感慨:「這軒轅先生也是個重情之人啊!」
逐風聽罷冷了臉,認真看著妙音:「我剛剛幫你報仇了!」
?妙音一臉問號……他……所以他剛剛故意氣軒轅是為了替她報仇?報口舌落人下風之仇?
妙音第一次覺得,這人真的好幼稚……不過也是越來越可愛了。
「那……那就多謝你了。」
逐風一臉滿足,抬手摸了摸妙音的頭,嘴角浮出一抹令人無語的微笑。那樣子活像半年前妙音偶然救過的一隻山貓,打那兒以後,那山貓時常會逮只老鼠丟到妙音門口,而後就是以這樣一副滿足的樣子在山上這樣看著妙音。
「嗯……有沒有說過你有點像貓?」
「貓?」這下換逐風一臉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