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九塊田:撞見
「你就是那個在城門處搭棚施粥的商戶?」
周逸文的語氣帶著高傲,好似極為瞧不起眼前的少年郎。
不過是一介商戶。
士農工商。
商戶乃最下等的人。
自己能同他說上一句話,已經是他祖上修來的福氣。
鹿滄凌還未開口,周逸文又道:「你一介商戶,見到皇子,不跪拜,竟然還敢坐下來說話,真是好大個膽子!」
最後幾個字,周逸文的聲音陡然提高。
自認為的皇家威嚴也從身上散發開來。
鹿滄凌輕呵一聲,面上雖然帶著笑,眼中卻完全沒了笑意,「五殿下,我不跪拜,坐下說話,自然是因為九殿下的准許。」
周祁鈺聞言,眉角再次忍不住的抽了抽。
剛和這人說同一條戰線,這人便毫不客氣的拿他當擋箭牌,還真是一點都不客氣。
對面坐著的鹿滄凌則是面含深意的對著他笑了笑。
那意思明顯得不行。
周祁鈺突然就有點噎。
就有點後悔是怎麼回事?
感覺上了條賊船。
「九弟,真是此人說的是這樣嗎?」
周逸文的聲音有些陰惻惻的。
而周祁鈺卻好似沒聽出其中的意思一般,道:「確實如此。鹿小郎君的確是因為臣弟允許才這般。」
姓鹿。
周逸文陡然想起一個人。
那庄千尋幾年前收的小弟子。
不過,那人不早已經被他派人給處理了嗎?
為此他還損失了好幾個人手。
但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就無法抹去了,周逸文索性直接問了出來,「敢問鹿小郎君的名諱是何?」
「鹿滄凌。」
鹿滄凌的嘴唇輕啟,說出了這三個令周逸文無比厭惡的字眼。
騰地一聲,周逸文直接站了起來。
雙目驚詫。
「是你!你為何還活著?」
簡直就是話比腦子快。
周逸文脫口而出的話,明顯沒有經過大腦的思考,等他說完才反應過來。
剛想找補一番。
鹿滄凌也在此時裝似疑惑的開口道:「哦?依五殿下的意思,鹿某不應該活著是嗎?」
話畢,屋內的人不約而同的都看向了周逸文。
除了一頭霧水的傅昌之外,其他人都是心知肚明,看向周逸文,也只是想看他有什麼反應而已。
一時之間,周逸文也有點說不出話來。
但轉念又一想,自己是皇子,何需在這人面前露了怯。
頓時又理直氣壯了起來,「本皇子只不過是聽岔了而已,說的是幾年前認識的另一人。」
說完,還理了理自己的衣襟,坐回了椅上。
「本皇子此次前來,是為了你最近在城門處施粥一事。裡面那叫做紅薯的東西,聽說食之可增加飽腹之感,朝廷覺得這是一個利國利民的東西,只要你交出來,我可以保證你得到豐厚的獎賞,甚至賞你個一官半職也不一定。」
這話說得就跟施捨一般。
彷彿這已經是對鹿滄凌極大的榮耀。
他甚至已經可以想到鹿滄凌那驚喜若狂的反應了,甚至是已經準備好聽下一秒聽到鹿滄凌感恩的話了。
良久,未得到料想中的反應,周逸文疑惑的看過去。
卻瞧見鹿滄凌似笑非笑的正看著他。
眼見著周逸文看過來,鹿滄凌才開口道:「可是,方才我已經答應了九殿下此事。想必,五殿下承諾的事情,九殿下也一定能給的吧。」
他什麼時候說給了?
周祁鈺險些咬碎后槽牙。
這鹿滄凌,還當真是少年天資。
面對盟友,坑起來還不手軟。
短短一炷香的時間,鹿滄凌已經接連坑他兩次。現在他就算是想下這條賊船,也已經下不去了,恐怕在周逸文的眼裡,鹿滄凌早已成了他的人。
可是,看周逸文吃癟,他同樣很喜歡。
「五皇兄,臣弟的確是已經和鹿小郎君談好了。你我二人都是兄弟,我談好了,便是皇兄也談好了。咱們之間何須分得這麼清楚。」
話說得好聽,周逸文想當場罵街,要不是皇家威嚴,他真的想給周祁鈺好看。
誰給他是兄弟了?
他恨不得將周祁鈺除之而後快。
他談好了,怎麼能算是自己也談好了?
就離譜!
「哼!九弟當真是好得很!」
周逸文冷哼一聲,便起身就走。
一直跟在周逸文身後的傅昌,見周逸文走。看看往外走的周逸文,又看看坐在原位絲毫未動的周祁鈺。腦子頓時便攪成了漿糊,這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唉,這可叫個什麼事兒啊!
傅昌再一次從心底里發出這樣的感嘆!
誰知,周逸文出了門,見著跟著自己來的傅昌竟然還沒有跟著自己出來,便更氣了,冷聲道:「傅昌,還不滾出來!」
「是是是,殿下。微臣這就出來。」
傅昌聽見周逸文的聲音,連滾帶爬的往門外跑去。忽而想到什麼,轉身狼狽又慌張的朝著周祁鈺恭敬的行了一禮。
周祁鈺瞧著眼前這一幕,有些憋笑。
而身後的葛清玉,更是直接笑出了聲來。真是解氣,解氣極了。
不由得看鹿滄凌也比方才順眼了些。
「殿下,如我說的一樣,有我,您的勝算大了不會只有一分。」
周逸文一走,鹿滄凌又恢復了方才最開始對著周祁鈺幾人的情緒。
「可是,鹿小郎君,方才你可坑了我不止一回。你就是這麼對盟友的嗎?」
順著周祁鈺的話,葛清玉也跟著嗆了聲,「就是,還說是一條船上的人,就你這樣,如何讓我們信你?」
周逸文是皇子,他不能直接對上便罷了。這鹿滄凌不過一個舉人,他還不能嗆一嗆了?
「如何讓你們信我,我自有辦法。況且,我不是比你有用多了嗎?」
鹿滄凌的神色淡然,絲毫不被葛清玉的話干擾。
「你.....」
葛清玉想反駁,可一時之間也找不出什麼可以反駁出的話來。
就方才鹿滄凌那表現,確實挺有用的,葛清玉有些泄氣。
而此刻的周逸文已經快走出府了。
卻在快到門口時,聽見了一道極為好聽的女聲。
聲音嬌俏,一聽便知是美人。
「東西拿好了嗎?」
接著,便是這府中下人的聲音,「回姑娘的話,所有的東西都裝好了。」
「那就出發吧。」
周逸文在稍遠一些的游廊上,看著踩上腳踏,上了馬車的嬌俏身影,問著傅昌,「這是何人?」
這麼好些年,傅昌自然也是認識鹿賀凜的。更何況,那鹿小郎君為了這位鹿娘子,可送了不少的金銀財寶給他,所以他也才會對這姐弟二人如此的客氣。
所以,今日即便是一眼,傅昌也立馬認了出來,「回殿下的話,是那鹿小郎君的阿姐,名喚鹿賀凜。想必,此刻出門,是為了給城門處的粥棚送東西去吧?」
「哦?為何她要親自去?」
在周逸文看來,施粥不過是一件小事,何需親自去?叫府中下人去便好了。
「這其中緣由是何,微臣也不知。只知曉,最開始搭棚施粥的時候,也是這位鹿小娘子日日與家中僕從一同去城門處施粥。或許,是為了博得一個好名聲也不一定。」
傅昌說出了心中的猜想,他也只想得到此種情況。
不然的話,他實在是想不出,這位鹿小娘子一瞧便知是從小嬌養的世家小姐,卻為何要在這冰天雪地的日子,寧願受凍,也要一同去施粥。
「還真是個妙人。」
周逸文有些不明所以的笑了笑。
方才的怒氣似乎也在一瞬間消散了去。
而一旁負責引路的知四,則是把所有的一切都看在眼裡,心道不妙。
等送走周逸文和傅昌之後,知四立即返了回去。
他得快點將此事告知公子,直覺告訴他那五皇子心中所想之事,定不是什麼好事,況且還跟姑娘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