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荒冢(七)
監視者們嚴陣以待,見「祝子唯」動作,他們瞬間開始運用自己的特殊能力。
可「祝子唯」動作實在太快,監視者們根本無法捕捉他的行動軌跡。
在所有的監視者中,僅有2號、3號與4號為自然系SEED細胞,即只有這三名監視者能夠操縱元素,但不具備大規模破壞力。其他人則全部為非自然系SEED細胞,該種系別的細胞所包括的屬性僅能夠用以輔助戰鬥或日常生活。
因此監視者們無法通過覆蓋式攻擊對移動速度極快的「祝子唯」造成傷害。
在前排監視者的視野之中,數道暗紅色光芒閃轉騰挪,接著腰腹忽然傳來涼感,戰鬥服被瞬間撕裂。大潑鮮血灑出,前排的監視者均被「祝子唯」一刀劈成兩截,上身與下肢一同摔在地面。
微微靠後的監視者親眼見到了同伴的慘死,開始恐慌起來,拚命揮舞著雙拳,企圖擊中已成為虛影的「祝子唯」。
但這群監視者只能夠攻擊到殘影。他們的速度在「祝子唯」眼中緩慢到近乎定格,尤其在「祝子唯」再次加快速度時,監視者們的動作已經成為「相片」。
「祝子唯」舞動著骨質刀,將鋒利的刀刃橫切進身旁每位監視者的腰腹之中。
對於「祝子唯」而言,他的速度與尋常時無異,只是外界的一切事物好似遲緩下來。這種遲緩僅針對「祝子唯」,因此從外界看來,只有一道暗紅色光芒在人群中反覆穿越,並與此前「祝子唯」留下的暗紅色切口狀軌跡匯合。
「祝子唯」已經成為帶來死亡的幽光,而每有一道這種光芒掠過,即有一名監視者斷成兩截,帶著驚恐的眼神死去。
擁有自然系冰屬性SEED細胞的4號反應過來,立即蹲在地面,將手掌與土壤貼合在一起,口中發出急切的嘶吼聲。他正在以大功率發揮著細胞的作用。
此刻,如果「祝子唯」持有專業儀器,將清晰看到4號毛孔中如同蒸汽般騰出淡金色氣息。
這些淡金色氣息在離開毛孔的一刻,瞬間轉化為同樣無法通過肉眼觀測的白色冷氣,並順著4號的皮膚表層湧向其手掌。
白色冷氣通過手掌迅速朝地面擴散,在短時間內完成對土壤的凍結。院子內的溫度驟降,夾帶絲絲冰雪的寒風以不遠處的暗紅色光芒為中心盤旋,並成功在「祝子唯」身體表面凍結一層薄冰。
監視者們明顯感受到「祝子唯」的動作緩慢下來,於是心中均出現喜悅感,但這種喜悅感還未出現在表情上,便被瞬間粉碎。
「祝子唯」體表上的煙霧突然顫動,將所有薄冰震碎。瑩潔的冰片摔散在地面,而「祝子唯」則踏著凍土沖向監視者們。
他手中的骨質刀四處橫劈,滾燙的鮮血在人群中四處飛濺,潑灑在凍土上冒出微弱的熱氣。
「祝子唯」的攻擊乾淨利落,他像是一名經曆數百次演出的舞蹈家,身體不會出現任何一個多餘的動作。這種攻擊方式讓「祝子唯」顯得像是沉迷於取人性命的過程,而經過仔細察看,卻又發現他的攻擊方式完美到近乎極端,好像他為剝奪生命感到厭煩,情願這場演出儘快結束。
正如「祝子唯」所想,全部監視者的生命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流逝,無人倖存,無人留有全屍。
王鐵祝將這場死亡演出盡收眼底,但心中仍然平靜。他的表情扭曲,這是因為身體上的疼痛已經到了一定程度,他甚至隨時都會暈死過去。
王鐵祝重重喘氣,張開慘白的嘴唇,臉上不斷流淌冷汗。他盯著遠處背對自己的「祝子唯」,終於攢足了一口氣,「別他娘的耍酷了!他們的老大正在東南方向,快去找他!」
話剛說完,王鐵祝失去了吸進新鮮空氣的力氣,昏死在地面。但他嘴角微微勾起,因為他知道,只要告訴了祝子唯監視者們老大的所在位置,對方就一定可以殺掉那名監視者小隊的領導者。
這是王鐵祝方才通過特殊能力在監視者們內心中獲取的重要信息,也是他計劃的最後一環。
他短時間內無法知道結果,但確定結果會朝著自己預料中的方向發展。
見王鐵祝昏死,「祝子唯」明顯怔了一下,接著他提著骨質刀開始助跑,朝東南方向飛躍,輕鬆越過院牆后,身形瞬間化為暗紅色流光,消失在原地。
…
四天後。
祝子唯迷迷糊糊地從床上醒來,一睜眼就看到王鐵祝的臉龐。他瞬間一驚,條件反射的要一拳打向這張臉,但身體具有的強烈虛弱感與酸痛感讓他無法揮出拳頭。
「你總算醒了。」王鐵祝挑了挑眉頭,緩緩後退,坐在了另一張床上。
「咱們這是在哪?」認出這張臉后,祝子唯瞪著的眼睛逐漸恢復正常,緊繃的身體也鬆懈下來。方才空白、混沌的大腦回歸清醒狀態,讓祝子唯想起了許多事情,包括不久前相同場景下的不同人——孫天檢,於是他黯然嘆氣。
祝子唯將腦袋扭向王鐵祝,發現對方手掌的傷口已經結痂,「你沒事了?」
在祝子唯的記憶中,他在聽到王鐵祝傳達的信息后,即指揮小骷髏前往東南方向。可一路尋覓,仍未見到可疑的人,因此只能無功而返。在回到小院后,祝子唯又指揮小骷髏用大量井水潑醒了王鐵祝,並幫助對方從黑色布包中拿出了一罐不明液體與治療藥物。
那罐不明液體是用來清除SEED細胞抑制液的另一種特殊液體。王鐵祝在咬牙取齣子彈后,便將液體澆灌在傷口上,並服下了治療藥物。
在用藥后,王鐵祝的傷勢漸漸好轉起來,而對一切放心的祝子唯也重新掌控身體,並在虛幻感消失的瞬間昏死過去。
待再醒來時,他便躺在這裡了。
「這裡是靠近耶冬市南部郊區的一處小賓館…我早就沒事了。」王鐵祝動了動手掌,又掀開自己肩膀處的衣服,那裡同樣已結痂。機體優異的恢復力與生命力是自然公民眾多先天優勢的冰山一角,再加上自然協會研發的SEED細胞抑制液,因此能夠殺死普通人的傷勢與出血量根本無法威脅王鐵祝的生命。
「大腿也結痂了。」王鐵祝思慮片刻,笑道:「這個我就不掀開給你看了。」
祝子唯翻了個白眼,如此值得開心的一幕,他臉上卻沒出現笑意,而是扭回腦袋,盯著天花板發獃。
「怎麼了?」王鐵祝撓了撓自己的腳,見到祝子唯有些異常,於是出聲詢問:「報了仇還不開心?」
「我沒有找到監視者們的老大。」
王鐵祝撓腳的動作停止,他皺眉沉思一陣,低下頭繼續撓起了腳,「或許是早就逃了,這個傢伙蠻警覺的…還會有機會的,他們只是老鼠,丟個乳酪就可以引出來。」
這是王鐵祝對那群監視者的評價,他認為很準確。
在四天前,他推斷表面上「拋屍」實際上「轉移屍體」的人很有可能是監視者,於是他結合此前在第六高中爆炸案中的推論,立即在心中制定好了計劃,把自己當成了引出老鼠的乳酪,故意製造出二人獨立執行任務的假象,以吸引那群監視者對自己出手。
他並不知道監視者們的老大為保證百分百擊殺王鐵祝,將所有的監視者均調往了村落的東部地區。因此他固執地認為:如果監視者們發現祝子唯未遠離自己,那麼一定不會出手。所以必須將祝子唯調離遠處,讓負責監視祝子唯的監視者傳達出對方的位置信息,以加大其他監視者的出手概率,並在監視者可能出手的時間左右,要求祝子唯立即甩開監視者,一刻不停地趕往村落東部救下他,順便擊殺全部敵人。
這是非常妥當的規劃,但同時也是一步險棋。因為如果祝子唯無法在相應時間內找到王鐵祝,後者必將身死。但王鐵祝相信祝子唯,因為他曾觀看、調取過雲真市遊樂場的監控錄像,明白祝子唯的速度有多麼恐怖。
王鐵祝不免有些得意洋洋,哼起歡快的小曲。其實他並不確定監視者們是否會中計、是否會對他出手,所以他原本打算故意製造些傷勢,以此吸引出監視者。
但他有些杞人憂天了,那群監視者不僅出手了,而且出手的時間明顯早於王鐵祝的設想時間,甚至險些殺死王鐵祝。
想來原因應當是監視者們過於仇視幫助祝子唯的人,因此即便對方是自然協會的探長,只要有一絲擊殺的機會,他們就不願放過,生怕因為猶豫而錯失良機。
這讓王鐵祝對祝子唯身上的秘密感到些許振奮——到底是什麼秘密,能讓監視者情願觸怒自然協會,也要殺掉幫助祝子唯的人,以阻止祝子唯繼續探尋?
對於秘密,王鐵祝並未多想,覺得它日後將自然而然地浮出水面。眼下,他只是沉迷於回味自己的計劃,雖然有些紕漏與驚險,且未殺掉頭目,但仍稱得上「優秀」。
「對不起…好不容易得到的機會,卻讓我弄丟了。」祝子唯語氣低落。王鐵祝將生命作為誘餌,但自己還是失敗了。
「獲取這次機會沒你想象中的那麼難。」王鐵祝聞了聞剛剛撓腳的手,「事實上你這次任務完成得很出色,雖然沒有殺掉監視者老大,但這不怪你。」
祝子唯沒回答。
「你能這麼快趕到村落東部是我始料未及的,我以為怎麼也要好一陣呢,再加上他們的出手時間有點早,所以有一刻我都做好慷慨赴死的準備了。」王鐵祝盯著天花板感慨一聲,「在這次任務中,你應該算我的救命恩人…我從不吝嗇讚賞,年輕人,你往後一定會在自然協會取得不錯的成就,至少比我高。」
祝子唯瞥了王鐵祝一眼,知道對方是在安慰自己,剛要開口說什麼,王鐵祝卻上前用手捂住了他的嘴,接著露出自信的笑容。
王鐵祝說:「放輕鬆,這次機會錯過,還有下次。那種辦法我信手拈來,而且每個辦法都會奏效。」
祝子唯瞪著眼睛,瞳孔朝中心靠攏,震驚地盯著王鐵祝此前用來撓腳、此刻卻用來捂住自己嘴巴的手。他嗅著鼻腔中隱隱傳出的臭味,掙紮起來。
「好啦,不用這麼激動,我知道你很佩服我,但這沒什麼值得驕傲的。」王鐵祝的笑容令人如沐春風。
祝子唯口中發出沉悶的聲響,心裡則在破口大罵。
「咱們該說正事了。」
王鐵祝緩緩收回自己的手,表情忽然嚴肅起來,促使抓狂的祝子唯不自覺地安靜下來。
「你昏迷了四天,所以現在時間非常緊迫。」王鐵祝恢復最初見面時那般探長的模樣。
「四天?!」祝子唯瞳孔瞪大,強忍酸痛感與疲憊感從床上坐起,並將目光轉移到床頭柜上擺放的電子時鐘,看到上面的日期后,整個人都傻了。
為什麼這次昏迷的時間這麼久?!祝子唯終於感受到不正常,每次由小骷髏控制身體后,自己都會陷入昏迷,而且昏迷時間還會不斷增加?!
這怎麼行?難不成以後昏迷時間將從「天」疊加到「年」?
他在心裡大聲質問著小骷髏,以為是小怪物有所隱瞞。但小骷髏對此只是委屈地說:「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哦主人…可能是和我控制身體的時間長短有關…」
祝子唯按壓下心裡的焦急,打算過後再仔細詢問小骷髏。穩住情緒與呼吸后,祝子唯扭過酸痛的脖子,看向正說話的王鐵祝。
「沒錯,四天。誰知道你怎麼睡了那麼久。」王鐵祝說,「重點是,咱們現在必須立即動身去尋找姜尤屍體,否則後續任務將受到影響。」
祝子唯點點頭,心中非常清楚,找姜尤的屍體才是此行的主要目的。
「那咱們現在就動身前往村落的南部吧。」祝子唯咬牙動起僵硬的身體,試圖穿上鞋子。
「只要你沒事就好。」王鐵祝上前攙扶祝子唯,「不過咱們不是去南部,是去東部。」
「東部?」祝子唯茫然疑問。
「沒錯。」王鐵祝一臉神秘,「有時候最好的偽裝,就是偽裝本身。」
「沒聽懂。」祝子唯尷尬地笑了笑。
王鐵祝表情有些得意,解釋說:「原本我就猜到,轉移屍體的人在村落東部地區現身的原因可能是,讓咱們誤以為這是障眼法,從而做出屍體在村落南部的判斷。但其實屍體就在東部,這個看似破綻百出的偽裝,其實才是真正的偽裝。」
王鐵祝似乎沉醉在自我分析中:「所以我執意前往村落東部,以此將戰場轉移到東部。這樣我們就可以在戰鬥中找到轉移屍體的人,並讀取他的心聲或威脅他帶咱們尋找屍體。在這一點上,我已經成功了,我清楚知道了姜尤屍體的轉移地點。可我沒想到,我竟然受了這麼嚴重的傷,無法在戰鬥結束后立即尋找,而你也昏迷了太久,導致大程度上浪費了時間。」
祝子唯抖了抖眉毛,「你醒來的時間比我早,怎麼不自己去找?反正知道結果了就可以。」
王鐵祝為自己穿上鞋子,直起腰板淡淡地說:「因為這件事你需要自己確認,而且藏屍地點是湖,我不想游泳。你會游泳,我知道的,所以這件任務就交給你了。這是第二次任務,期待你的出色表現。」
「不想游泳?」祝子唯瞪大了眼睛,心說怎麼會有人以如此平穩的語氣推卸掉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