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荒冢（八）
王鐵祝租了一輛車，載著祝子唯前往村落的東部地區。
二人最近居住的賓館雖然處在耶冬市南部郊區，但相對靠近於村落的東部。
因此王鐵祝將戰場轉移到村落東部區域的計劃並非一無是處，至少在戰鬥結束后，他能夠在短時間內帶著祝子唯找到這處賓館，並在再次前往村落東部時，縮減消耗在路上的時間。
30分鐘左右，二人順利到達目標地區。
王鐵祝將車停在一處湖泊前，下車后，打開祝子唯那側的車門，攙扶著對方下車。
「這就是姜尤屍體被轉移到的地點嗎？」祝子唯看向湖泊，水面正盪起波瀾，隨微弱的風共同推到岸邊。
「沒錯，根據我讀取的信息，那名監視者就是將屍體扔在了這裡。」王鐵祝回答。
「那咱們怎麼才能找到屍體？你有什麼計劃么？」祝子唯靠在車門上，此時的他根本無法站直身子，甚至無法站穩，因此只能通過其他物體幫助自己站立。
王鐵祝沒答話，而是低頭從自己的黑色布包中翻出被黑色塑料袋裝著的不明物品，遞給了祝子唯。
祝子唯接過黑色塑料袋，打開后從中掏出半包枸杞。
這半包枸杞粒粒飽滿，實屬罕見。可它似乎與當前所討論的話題沒有任何關係。
「這半包枸杞是能幫助咱們找出姜尤的屍體嗎？」祝子唯遲疑了。他接過枸杞翻看許久，並未發現枸杞有特殊的地方。但他認為應該是自己目光短淺，所以才沒看出枸杞的特殊之處。
「不能。」王鐵祝張張嘴，「你覺得枸杞有這種能力？」
「那你為什麼要給我這種東西？」祝子唯有些不知所措，「我以為你會遞給我潛泳設備什麼的。」
「我可沒有那種裝備…枸杞只是給你吃的，你不覺得天旋地轉么？」王鐵祝在手機上調出相機，通過後攝像頭拍下了祝子唯的臉，接著調出照片，展示在祝子唯面前。
照片中，祝子唯的臉色蒼白，平時紅潤的嘴唇也沒有了顏色。
祝子唯嚇了一跳，急忙摸摸自己的臉，驚愕地問：「這是怎麼回事？」
「貧血唄…你的SEED細胞是不是有什麼缺陷？」王鐵祝顯然沒當回事，收起手機后將目光轉向湖泊，「在賓館時我就想說來著，只不過始終沒有機會。」
祝子唯打開枸杞的包裝，抓起一大把枸杞塞進了口中，一邊咀嚼一邊支支吾吾地說：「謝謝王探長。」
祝子唯已經猜到了怎麼回事——肯定是小骷髏搞得鬼。他在心中暗暗打算，等下必須好好盤問這個小怪物。
小骷髏聽到了祝子唯的心聲，開始委屈地辯解，但祝子唯沒有理它。
「多吃點，不要讓自己貧血，一會兒你還要下去打撈呢。」王鐵祝坐在前往不遠處的石頭上，仰頭盯著嘴裡塞滿枸杞的祝子唯。
聽到王鐵祝的這句話，祝子唯動作定格。他一直以為王鐵祝是在開玩笑，畢竟在人道主義上，誰會讓渾身酸痛、頭暈目眩的年輕人去潛水打撈屍體？
即便不論人道主義，祝子唯現在也是一名後輩，怎麼會有前輩如此不關照後輩？
「探長，我現在屬於病號，胳膊和腿連大幅度動作都做不出來，該怎麼游泳？」祝子唯將嚼爛的枸杞咽下，悻悻地說：「而且就算我吃了全部的枸杞，也沒辦法立刻變得不貧血吧？」
「那是你的事咯。」王鐵祝的臉上出現笑容，「年輕人，要勇於嘗試。」
「可我會淹死的啊！」祝子唯沒有了吃枸杞的胃口，隱隱有些氣憤，「你既然會游泳為什麼不下去打撈？我會死的！」
「不會，在機體無法獲取氧氣時，SEED細胞將為自然公民提供至少20分鐘的氧氣，所以全部自然公民均能夠憋氣20分鐘左右。這足夠你找到姜尤的屍體了。」王鐵祝臉上抽動了一下，「而且我說不想游泳的意思是，我不想學會游泳…我這麼聰明，很容易就能學會游泳的，但學會這個技能沒什麼用。」
祝子唯大罵王鐵祝厚臉皮。
「探長，既然自然公民能做到憋氣20分鐘，你為什麼不幹脆憋氣，沉入湖底找到姜尤的屍體呢？」祝子唯試圖改變王鐵祝的想法。
依照王鐵祝的解釋，作為自然公民，完成潛水任務不會有任何危險與困難。可祝子唯不是自然公民，他沒有自然公民相較於普通人所具有的先天優勢。
雖然在外人看來他很厲害，但眼下只有他知道，自己只是一名被小骷髏附身的普通人。
「因為我不會游泳啊，你不僅會游泳，而且作為自然公民還能憋氣20分鐘，肯定不會出事，那為什麼不選會游泳的人執行任務呢？」
王鐵祝皺著眉頭，好像一時沒搞懂祝子唯的邏輯。
祝子唯想要解釋，但不知從何說起。
其一，站在王鐵祝的角度，他的想法沒有任何問題，畢竟他根本不清楚祝子唯的真實情況。
其二，祝子唯不能透露小骷髏的存在。
想到這裡，祝子唯知道自己必須吃下這個啞巴虧了。他無奈點頭，一臉憋屈地同意了王鐵祝的安排。
可同意歸同意，他還是非常憋屈，於是又朝口中塞進一把枸杞，將全部鬱悶與力施加於口腔里的枸杞。
見祝子唯不再言語，王鐵祝笑了笑，指著湖泊的中心說：「姜尤的屍體被一個黑色的行李箱裝著，而行李箱應該被扔在了湖泊中心附近。」
「這個湖泊並不深，大概4米，對你來說就像在浴缸里泡澡一樣，所以無須擔心。」
「泡澡？」祝子唯心情更加沉重，他覺得自己應該說些什麼，否則未來的幾天內，王鐵祝就需要主動學習游泳，將他與姜尤的屍體一同打撈起來。
「探長，我覺得你需要重新考慮一下，或許我們可以找其他人幫忙？其實我很久沒有游泳了，難免有些生疏。」祝子唯為難地說，「而且我現在的狀態真的很不適合游泳。」
「不要嘮叨了。你覺得這附近有其他人么？就算有，如此忌諱的事你確定要別人幫忙？另外你沒必要如此擔心，雖然我沒有專業設備，但還有其他的工具能幫助你。」王鐵祝擺擺手。
祝子唯啞口無言，只得愣愣看著王鐵祝，期待起對方口中的工具。
如果有工具，那祝子唯願意嘗試一下，大不了增加一下熱身時間，克服身體的酸痛感。
…
岸邊，王鐵祝背著手觀看風景，而身後的祝子唯已脫乾淨衣服，正做著熱身運動。
每次動作，祝子唯的全身上下就會傳來強烈的酸痛，以阻止他繼續活動。但他並未理會身體發出的抗議，而是齜牙咧嘴地忍下酸痛，強迫自己適應這種感覺。
祝子唯一言不發，一邊應對酸痛感，一邊攥緊掌中的鼻夾，悶悶生氣。
這個鼻夾就是王鐵祝所謂的工具。原本祝子唯以為，王探長口中的工具最起碼也是潛水鏡、潛水手電筒什麼的，結果竟然是一款常見的鼻夾。
鼻夾能有什麼用？裝飾自己的屍體么？祝子唯鬱悶想著。
不過目前即便是沒有工具，祝子唯也必須冒著生命危險潛水了，因為他無法找到反駁王鐵祝的理由。
更何況，他還有底氣十足的退路——如果真的遇到危險，大不了再次讓小骷髏掌控身體。
雖然受到昏迷時間及貧血等原因的影響，導致祝子唯有點抗拒小骷髏控制自己的身體，但這是唯一能幫助他解決困境的方法，所以他只能如此選擇。
「你已經熱身15分鐘了。」王鐵祝扭過頭。
祝子唯沒好氣地說：「你已經嘮叨我四次了。」
王鐵祝正色地說：「小同志，我希望你知道，咱們的時間很緊迫。」
「知道了知道了，我趕著去投胎。」祝子唯翻了個白眼，覺得自己已經適應酸痛感，於是將鼻夾戴在鼻子上，光著腳走向湖水。
王鐵祝滿意地看著祝子唯。
祝子唯一邊前進一邊活動肩膀。隨著他不斷前行，湖水逐漸沒過了祝子唯的腳踝、膝蓋及大腿。
當湖水高度足以淹沒胸部時，祝子唯回頭望了一眼，以此向王鐵祝示意。緊接著，他雙腳用力，身體前傾，將自己前推出去。
在身體漂浮一段距離后，他忍著雙腿與手臂的酸痛感，開始划起湖水，並接著推力在水中緩慢前行。
渾濁的湖水在祝子唯下巴上下浮動，致使祝子唯沒來由地緊張起來，他真的很久沒有游泳了。
受到酸痛的影響，他雙腿的發力沒有任何規律性，雖然動作幅度較大，但產生的推力極為有限，導致速度始終無法提升。
祝子唯產生了一股無力感，覺得自己隨時都會沉入湖底。他又回頭看了看站在岸邊盯著自己的王鐵祝，終究是不敢將自己的秘密告訴給對方。
於是祝子唯心裡一橫，勉強繼續朝前游去。
待游到湖泊中心附近后，祝子唯深吸了一口氣，又立即將肺部的全部氧氣排出，隨後腦袋朝下扎去，整個人消失在水面。
見到祝子唯潛入湖中，王鐵祝稍稍等待了一分鐘，接著坐到了石頭上，靜待祝子唯的好消息。
…
湖底。
祝子唯努力睜開眼睛，強忍渾濁的湖水對眼球產生的刺激，試圖看清附近的場景。
但視野有限，到處都是灰濛濛的一片。
祝子唯腦袋朝下，猶豫片刻後向下方游去。
他心裡已經做好規劃。自己只需要游到湖水最底部，瞎摸一通，找到了最好，找不到就立即浮出水面。
祝子唯持續下降，不一會兒就到達了湖泊底部。他眨了眨難受的眼睛，將頭靠近湖底的淤泥，全然未考慮方位問題，盲目朝四周探尋。
沒多久，祝子唯就意識到了自己的方法有問題。
他將速度放緩，閉上眼睛開始回憶自己在湖泊中的大概方位。接著回到最初的位置，並以該位置為中心遊動。
終於，在不斷擴大遊動範圍后，祝子唯總算在視野中見到了沉在湖底的行李箱。
但此時他已經沒有氧氣將行李箱從湖底拉出了，於是他游到行李箱上方，並在到達行李箱的位置后，立即改變方向，朝水面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