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袁文會勾結八萬 金佩珠心繫母親
八萬把兩仟塊錢分兩處放在身上,來到袁文會的家門前,看門兒的幾個腿子見了八萬,就開玩笑:「王八爺,有事兒嗎?」
八萬也不介意,抱拳說:「幾位,我找袁三爺,有大事兒,煩勞稟一聲。」
「三爺昨兒喝多了,你等著,我看起來了沒有。」腿子邊說邊回屋稟報,不大功夫,回來說:「三爺讓你進去。」
八萬進屋先作揖。袁文會穿著睡衣,正在屋裡漱口,見八萬來了,就問:「嘛事?大早起的。」八萬哈著腰對袁文會說:「三爺,小事不敢來麻煩您,這個事兒只有您點頭才行。」
「有事快他媽說,」
「說書的金佩林和小九兒爭風,小九兒讓便衣隊把說書的抓起來了,現在人頂了死勞工的坑了。三爺,您看是不是?」
袁文會一聽就急了:「我說小八,說書的關你屁事兒,你狗拿耗子,」
「三爺,他不一樣。」八萬往前湊了一步說。
「人為財死,你他媽的弄了多少?」袁文會這個老混混,熟知其中的門道。
八萬心想:他真滴水不漏,跟他辦事兒得痛快,別讓他煩了:「三爺一千塊,」說著掏出一千塊錢放在桌子上。
「他媽的,一千塊頂個屁用,誰攬的誰管,我管不著,你把錢收起來,趕緊走人。」袁文會毫不客氣。
「三爺,您別急,還有呢,金佩林有個姐姐叫金佩珠,大閨女長的….」
「去、去、去他媽的,什麼臭的爛的我不稀罕,」
「三爺,怎麼臭的爛的呢?人家是黃花兒大閨女,」
「你他媽的試啦?」
「金佩珠有守宮砂,她到我那兒去,我還看見呢,三爺,可不是臭的爛的。」八萬湊到袁文會跟前說,說完他們哈哈大笑起來。
袁文會收住笑聲說:「你他媽是一千還是幾千?說實話,三爺不白了你,跟三爺辦事兒,吞著捂著,我不留這個毛病,三爺眼裡不揉沙子。」
八萬知道袁文會的脾氣,不敢掖著,只得坦白:「三爺,就是兩仟塊,我要敢糊弄您,我是王八蛋。」
「行,好小子,那一千塊歸你,明兒你把金佩珠給我送到惠中旅館,我看看再放人。」袁文會笑了。
「這個丫頭不好崴,您得接我一把。」他湊到袁文會的耳邊嘀咕了一陣,袁文會點頭說:「行啦,那邊兒交給你,這邊兒交給我,明天晚上我可等著啦,你可不許讓我傻老婆等苶漢子。」
「一言為定。」八萬得意地說道。
金佩珠從八萬的鍋伙回到甄家,告訴大家,錢交完了只能等著了,如果明兒早晨佩林還沒回來,佩珠接著找八萬。事情這樣定下,甄大娘想去看望金太太,小黑小白也要跟著,佩珠陪著娘仨來到達子樓。
進了屋,甄大娘見金太太躺在床上,面容憔悴,歪著嘴,話不成調,動彈不得,心裡一陣難過,背過臉去,擦眼淚,兩個姑娘強忍著,盡量安慰金太太。佩珠把上午的事兒一一告訴母親,金太太聽著精神好了一些。甄大娘幫忙做完飯,就跟著閨女先回了。
晚飯前,彭萬鑫請來大夫給岳母看病,家中出了這樣的糟心事,佩珠、萬鑫就如同夫婦一般一起照料媽媽。彭萬鑫的胳膊沒好利索,佩珠不忍心讓他勞累,催促他先回去了。金佩珠坐在母親床頭,等待佩林回來,她豎起耳朵聽屋外的動靜,一點聲響都能讓她心跳加速,真是望眼欲穿啊。
金佩珠從晚上等到深夜,從深夜等到清晨,也沒見佩林的影子。天剛剛發亮,金太太催著佩珠去找八萬。佩珠早早的起來梳洗以後,趕到甄家,和甄先生商量怎麼辦,甄福堂也是一籌莫展,他對佩珠說:「事到如今,只有找袁文會了,如果他肯出頭,這事情就好辦了。」
「老伯,無論如何還得請陶太太幫忙,我母親已經這樣了,只有請大師哥再跑一趟了。」
甄福堂也沒有辦法,只好答應讓慶雲下了電台,再去找陶太太。張慶雲心裡也正念著陶杏邨,便順水推舟應下了。金佩珠現在確實沒有辦法,無奈只身前往八萬的鍋伙。
這次見到金佩珠,八萬非常客氣,進來就讓座。讓徒弟沏上茶,對佩珠說:「閨女,該著你媽媽有福,三爺真是大恩大德,大慈大悲,不枉他大名鼎鼎。我跟三爺一說,他就答應了,我把兩仟元都交給他了,三爺高低不收,可是七姨太太也不說要,也不說不要,她把錢給收起來了。三爺那的事兒都好辦,七姨太太那裡挑眼了。她說,金佩珠那麼大的架子,連面兒都不見,這事可辦不成,她叫我告訴你兩仟塊錢不稀罕,一則叫你親自去拿錢,二則要會會你,想跟你交個朋友。」
金佩珠一聽就是一愣,她早聽說袁文會這個大流氓的為人,三不管多少坤伶遭盡在他手裡,自己絕不能掉進這個陷阱里。佩珠素著臉說:「八爺,是七姨太要見我,還是三爺要見我?」
八萬冷笑道:「七姨太早就說了,干你們這行兒的人是又臭又硬,七姨太太請你也好,袁三爺請你也罷,不是一樣嗎?別人想巴結還巴結不上呢。好吧,你去就去,不去就不去,事我替你跑了,辦事兒不成,不算無能。咱是二小頂房梁到這啦,人回不來,你再另請高明吧,」這小子開始甩腔兒了。
金佩珠真是心如刀絞,只能換成笑臉說道:「好吧,我知道八爺的好心,我去三爺那兒,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我先回去告訴我那半身不遂的媽媽,讓她放心。」
「這不就對了嗎?閨女,別想別的,七姨太太就是喜歡梨園行的人,男角兒女角兒他都交,回去跟你媽媽講,一會兒我派車接你,你不放心我送你去,誰叫咱愛管閑事兒呢。」佩珠點頭答應。
回到達子樓,見鄰居小福子正給母親喂水,佩珠強打精神說兩句客氣話,小福子就出去了。金太太問佩珠:「小佩林什麼時候回來呀?」
「八萬說,他見袁文會了,說是就放,還說七姨太怪罪下來了,嫌我沒直接去見她,今天下午讓我去一趟,如果去了,可能兩仟塊錢就能退回給咱,如果不去,說是不管了。」金太太聽了半邊兒臉笑了,笑的那麼不自然:「好閨女,去吧,你不是為你弟弟嗎?咱們全家就這一條根兒啦,」
金佩珠叫著:「媽媽,您管兒子就不管閨女啦,您知道袁文會是什麼人性?我要去那裡有個三長兩短,我跟彭先生這些年,我對的起他嗎?如果出了事兒,媽媽您可別後悔,」金佩珠大聲哭喊著,這些天,她所承受的屈辱,像決堤的洪水傾瀉而出,她快崩潰了。
金太太討好地說:「好閨女,七姨太太請你會出什麼事兒?好閨女,你快把媽扶起來。」金佩珠以為母親要活動身體,上前慢慢的把她攙起來,金太太忽然雙膝跪倒,哭道:「佩珠啊,我的好閨女,你看在媽媽的份兒上去一趟吧,媽媽是有今天沒明天的人了,佩林回來讓我見他一面兒,我就是死了也閉上眼睛了,好閨女,媽媽這裡給你磕頭啦,」
金佩珠又急又氣又恨又痛,跺著腳放聲大哭:「媽媽,我去,我去還不行嗎?」這時小福子進來說:「八萬在外邊兒等著你,叫你打扮一下上車呢。他說他不進來了。」
金佩珠涕淚皆下,泣不成聲,一邊洗臉一邊流淚。他看了看自己的守宮砂,似乎預感到什麼,金佩珠定了定神,刀山火海也要闖一闖,無論如何要把弟弟救回來。她想起刺湯勤、三上轎、相思樹、祝英台這些戲文故事,便打定主意,見風使舵與他們周旋,不行我就…..佩珠想到這裡,把心一橫,她收住眼淚,擦胭抹粉,塗上口紅,拿出自己最心愛的旗袍兒,最新式的皮鞋,最合身的大衣,精心打扮一番,在穿衣鏡前,前身背影兒照了又照看了又看,沒一點兒不隨心之處。她走到母親跟前,苦笑說:「媽媽,您聽好消息吧,我走了。」
「好閨女,快去,快回呀。」金太太意怔怔的說。
金佩珠走出達子樓,八萬正在外邊等候,見佩珠,仙女一般款款走來,不由得垂涎三尺,他伸手示意說:「上車吧。」
「到哪去?」
「七姨太在惠中飯店等你,」佩珠上了車,八萬坐在後邊的一輛洋車上,緊隨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