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1 深海

天氣一天比一天暗沉。白天竟比夜色黑。我在屋內點亮了一盞燈，溫暖的光頓時充滿了整個房間，堪比太陽存在。

第一天過去了，雨水積攢的並未有我們想象中的那麼多。可當我們第二天醒來時。我發現。我已經處於在水底的世界了。

如果人並不能在空氣中看見空氣的密度，那麼當人在水中的時候，一定會發現水波蕩漾開的波紋和光從水面折射下來的光波。深海的壓抑感撲面而來，我看著水中泛起的氣泡，看著從海底竄涌而上的魚群，看著怪異的海獸在水中游泳，那時我才發現-----外面的世界是個巨大的水族箱，而裡面的世界是個陸人園。

這天，是個清晨。雨水還在稀稀拉拉地下著從未停息過。我早起看著時間顯示器發出微藍的光在閃爍著，如同星星微火照亮地漆黑著屋子。太陽的光無法從密布的雲中穿透而出，倒是陰雨天獨有的青白色光從海面上直射而下，襯得水面清澈透明。

曾經，我以為只有在夢的世界穿過那面奇怪的鏡子才能看見如此光怪陸離的世界，而今我才發覺，原來從來不是世界多麼的荒誕，而是人類還無法接受原本就怪誕的世界。

梨槐醒來的時候，嘴巴是張開的，她的眼睛跟嘴巴是瞪的一樣大的，如果她的眼睛也能吃下一座山的話，那麼他現在能吞下三座巨山了。梨槐驚嘆於窗外的海怪呼嘯而過，發出陣陣的波動聲，震著窗戶不停抖動著。

她吃驚地看向我我：「小魚，我們現在是在海底嗎？還是說我們上天堂了？」

我對於我這個朋友總能發出一些奇怪的叫聲，讓我感到震驚。真不知道她是怎麼進入到愛神公司外勤部的，還能進入到前線。不過想想也是，前線的戰士終身獻給殘忍無盡的戰爭，悲憤於戰後的摧毀和傷亡，梨槐的這種性格卻可以讓他們感受到生活的一絲輕快。也許太陽的光會穿過陰霾的雨天，照在他們的身上，融化他們脆弱的軀抵達柔軟的內心。光是不會從石壁里穿過，但我相信光的能量一定能通過石壁傳達到深處。

「我們在水裡。」我看著窗外的景象對梨槐說道。

梨槐在感嘆世間奇妙的同時，也驚嘆於愛神公司的房子確實耐造。整整20多層的樓房，洪水般的雨水包裹在樓房四周居然無懈可擊，防護板發出陣陣的波動聲像美妙的音樂。而處於水底的我們，更能感受到錚錚波動起伏的變化，像個巨型的音響環繞在我們耳邊。

正當我們享受著飯後午休的美妙時光時，我的通訊器突然響了，在這陰霾的天散出隱隱的藍光顯得格外的奇特，倒是與這冷色調的世界意外的融洽。

我避開了梨槐，走到衛生間去查詢這一項簡訊，和我想象的一樣是那個神秘的客戶發來的消息。

「這陰鬱的天，讓我想起了你的臉。我想你的臉一定藏在烏雲背後，如陽光般閃耀。」

他的話讓我感到一番詫異，從沒有客戶會如此大膽地去與體驗師調情。我假裝他是一個詩人，向我發揚他優美的詩句，我並沒有對此做出過激的反應。我回復他說：「先生，外面的雨也和您一般讓人捉摸不透。」

對方不再回復了，像投入水裡的一顆石子緩緩地沉淪不再發出一絲聲響。

奇怪的人......

當我走出房間時，梨槐連忙拉著我走到窗前，指著窗外的世界說：「快看，小魚，你看那條魚的模樣像不像你？」我順應著她的話往窗外看，一條泛著藍藍熒光的小魚游過我們的窗前，打了個激靈，又走了。它泛著藍光的鱗片栩栩如生，讓我想起了幾萬年前早已滅絕的物種，它的羽毛也如此一般絢麗多彩。

這時，我對梨槐說：「有件事我想和你說。」

「小梨，最近我接到了一個客人。」

梨槐十分激動地對我說：「真的嗎？小魚，你出息啦！你終於可以離開那個破爛地兒了！」

原來在外勤部的眼裡資料庫就是一個破爛地兒。說得也沒錯，留著那些數據又有什麼用呢？理療結束，所有的數據都將摧毀，一個字都不會留下。

她急忙著說著：「快說說，快說說，你那個客戶是什麼樣的，我還可以幫你參謀參謀，怎麼樣，現在我變成你的前輩了，羨慕吧！」

我思慮了一會兒，開口說：「嗯，怎麼說呢。我感覺他好像跟其他人不太一樣。」

「哦？你接到了隱藏客戶？」

「倒也不算，但我感覺他的客戶等級挺高的。」我對於他，真的是毫無了解，而上級給我的信息少之又少。也沒有說過我該如何的去與他交流。

「嗯，你這種情況吧，大概分為兩個類型。一種是，他也許身份特殊，不想讓人知道。二種是這種人喜歡從屏幕上偷窺別人的世界，他以想要理療作為幌子實際上是想與你周旋。也未定是你，可能是他很想通過這種隱秘的系統與他人進行交流也說不定呢。好啦，你也不要想那麼多，反正公司安排我們怎麼做我們就怎麼做啦，錢到手，你管他是誰呢！」

我覺得梨槐說得很對，她讓我放寬心不要想那麼多，反正錢到手，誰和誰也不認識。

梨槐突然想到了什麼，她對我說：「三年前我手上有個客戶的資料可詳細了，恨不得連內褲的顏色都要填上去才好。他選得是線下的體驗，是個關於家庭不幸福的標準故事了，要我開導開導，並且作為他妻子的身份來與他交談這樣好讓他想到如何應對。結果你猜咋的，他那妻子居然找上門來與我理論並要求公司終止套餐進行，還說些莫名其妙的話，真奇怪。我作為一個專業的體驗師怎麼可能會對客戶產生自己的情感，真無語，為什麼就不相信我？」

「那，那個人的妻子沒有做出傷害你的事兒吧？」

「沒有，沒有的，他怎麼敢呢？他來愛神公司找我，也只是想讓我與她的先生斷絕聯繫而已。我真的重複很多次讓她不要胡思亂想！真的無語啊，還說什麼身體接觸，他敢碰我早被電流激死了，哼！」

「哎，小魚，我真的很羨慕你不用出外勤，有時候感覺我對於他們的治療程度還不如他們對於我的誤解程度高呢，為什麼總有人把我們與那些站街兒分論為一體呢？」梨槐無法理解這個社會對於我們這種職業的曲解，我們也無法理解世界對我們的無情。對於作為一個情感理療師，對一切的事物保持冷靜，失去自己的情緒，普通人又如何能做得到呢？

第二天也就這麼過去了。我數著日子，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等到第七天的時候，雨終於停了。

城市防止水下滲到電路以及一些信號站，把大路的通道都已經關閉了。水會順著一些通往湖泊和海域的小孔流出，估摸著，再過個兩三天應該就能出去了。

當我們再次踏上街道潮濕的地面時，深深地呼了一口氣，還是活在陸地上的感覺好，深海的壓抑感像是一面巨大的玻璃罩罩著我們。魚兒在外面跑過，我們在裡面。像是無盡的黑暗籠罩身邊，而你在屋內點亮的一盞燈，卻是你唯一的光明。太壓抑，太窒息了。

耳邊播報著城防部的通訊。「各位居民請注意人身安全，洪水雖已退去，還請您多加防水，小心觸電。」

梨槐看著街道零星的幾個人，發出嘆息：「那些沒有回家的人怎麼辦？」

我沒有明著告訴他，因為這個答案很殘忍。我在心裡想著，外面的毒氣順著雨水落在街道上水可能會被城防部凈化后再排入水域，但是那些未歸家的人，估計早已在海水中化成了粉末了吧。看著退去的水裡殘留著幾隻小魚苗，想著蒸發的人只覺得可悲。

等再當我們再次出門時，梨槐又上前線了。她自從進入愛神公司后，我倆就聚少離多，每每相聚一起，都說些體己話。我真的很喜歡她這個朋友。看到她又要出遠門，我的心又變得空落落的了。

梨槐臨走前對我揮著手說：「小魚兒，等著我掙大錢回來，請你吃好吃的喲！怎麼就吃呢？咱就把這幾天看著的魚全都吃掉，等著我回來！再見！」

我與梨槐揮手告別後，轉身進了公司。我打開了控制面板，想順著那條簡訊查詢一下他的背後信息資料，可仍然是一無所有。因為我無法確認這條訊息一定來自我那個神秘的客戶。看著一無所知的搜索麵板，我暗自嘆下一口氣，握緊了雙手，總覺得有些不安的事兒提前發生。

當我查詢公司內部的通訊器時發現一條幾天前未讀的消息，是我的上級給了我一條簡訊，他說：「喻言，那個客戶給你發消息了哦，你要記得看一下。」這時我才打開我的員工記錄，去查詢這條簡訊，才發現。在那一天，我收到了來自兩個端發來的信息。

面板上顯示著那個神秘客戶發來的信息，他說：「您好。我無法介紹我自己，但還是很榮幸能可以與你進行接下來的項目交流，請多指教。」

我拿這兩條信息對比在一起，我的腦海中不斷的播放著另外的一條信息，我感覺到無比的恐慌。

這時我的個人通訊器又亮了起來，來自一條內部消息，上面顯示著：

「今天的你也依然很美麗。十分有幸，我們可以一起再次看見海底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