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敲打
司徒姬最終將母雞一分為二,半隻燉湯,半隻紅燒。
等全部忙好后太陽都快要下山了。
這才拍土起身,在用左手掀開木蓋的同時,右手亦沒閑著,直接用木筷沾了湯汁置於舌尖。
眉頭微皺,又往裡捏了些鹽巴,這才舒展些許。
遂重新將木蓋覆好,裝了大碗米飯,又往上澆了大勺雞湯。
那堆積如山的紅燒雞塊差點沒從碗口溢出來。
端詳片刻,這才一臉滿足地往左側廂房走。
只是當目光掃過門檻的青裳時,到底僵硬了下,那伸出去的手在許久后才扣響了門:「祁蔚,該吃飯了。」
等待司徒姬的依舊是片寂靜。
「人非草木,不吃飯那行?祁蔚,飯——我就擱在門檻上了。」
司徒姬本也沒抱希望,在交代祁蔚後轉身就往灶台走去。
只簡單地吃了幾口米飯,又勺了半碗雞湯,待最後一滴雞湯入腹后這才扯過枝葉抹去油脂。
只是望著鐵鍋沿邊的油脂有些犯愁。
習慣使然,第一眼就往祁蔚放東西的灶洞看去,果然瞧見裡面有幾塊揉搓成團的黃泥。
當即拍了下雙手:「哈,還真是個講究的祁蔚。」
司徒姬拿出黃泥將沾染油脂的地方塗抹個遍,這才打來井水反覆清洗。
終於滿足后又往裡倒了半鍋水,這才坐到灶台底下生起了火。
百無聊奈中還掀開鍋蓋往裡看了眼,見鐵鍋沿邊已是出了零星泡點。
於是,又往裡塞了幾根柴火,這才拍手往右側廂房走去。
再出來時,手中已是多了個木盆。
不過幾息功夫便將藥水打好放到左側廂房門口,照例敲起了門:「祁蔚,葯給你放門口了。」
等交代好這一切后,又折回灶台處將雞肉放置木桶吊入井中,這才拖著疲憊的身子往回走。
待簡單梳洗好后,整個人已是累成一灘軟泥。
直接撲到木板床上,隨手拉過羅裙蓋在肚上:「祁蔚,放心,我定能求到公羊神醫——救好你的腿傷。」
司徒姬攥著羅裙,臉頰微紅,不大一會就闔上了眼。
而左側廂房的祁蔚也在這時泡好了腳,借著藤條拐杖的勢到木桌旁將湯碗端起一飲而盡。
好在天氣炎熱,門檻處的飯菜即便擱了這麼長時間都還余有一些溫度。
用好后還換了套夜行衣,這才將碗筷送到院中灶台處。
臨行前還不忘督眼右側廂房,那微揚的嘴角快到自己都沒意識到。
月色下,一道黑影往村口疾行而去,仿若陣風刮過,不肖一刻便就趕到目的地。
別看祁蔚面上鎮定自若,來去自如。
實際已是滿頭大汗,就連胸襟和後背亦是濕了個透。
可他本人卻毫無波瀾,將藤條拐杖置於牆角處放好,又從腰間掏出蒙面巾。
覆面后,以右手借牆之勢,直接從圍欄落入姚家大院。
只一眼,就掃到院中抽旱煙的姚大力。
要說那姚大力也是早有準備,在祁蔚落地后便起身打量起了來人。
貴氣逼人,身姿挺拔,只往那一站便給人股無形的壓迫感。
要說這姚大力到底是見過世面的人,在短暫的驚訝后很快調整好狀態,上前躬禮道:「大人?」
「嗯,那祁蔚現在如何?」
這話一出當即消了姚大力些許疑心,只是往日里都是月中送銀的時候順帶問上一句。
這次,怎的九月初就直接來村裡了?
祁蔚何許人也,只撇了眼便對姚大力的那些小九九瞭然於心。當即沉吟道:「那司徒氏為人如何?」
是了,一個不受寵的人怎還有人替他娶親?
遂試探道:「大人此番是為書信而來的么?」
祁蔚只掃了眼,依舊不言不語。氣勢這塊倒是拿捏得死死的。
不僅如此,竟還將昔日上戰場時的氣場盡數放了出來。
而那姚大力也顧不得來者身份,幾乎與同時跪倒在地,直接抹汗道:「大人息怒,大人息怒啊。」
叩首間還不停地抹著汗,雖然他與接線人接觸數次,可實際上連個正臉都沒看到。
即便如此,也能感到今日來人的氣勢要比往日之人強橫得多,再次叩首解釋道:「大人息怒,不是小的此次敷衍了事,而是,而是往日寫信的李秀才正在考試,著實……著實耽擱不得呀!」
其實姚大力也有私心,畢竟李承喜十七歲便完成院試,成了秀才,未來還有很多的可能性。
而祁蔚在聽到這話后終是轉過了身:「祁家這輩就祁蔚這一個孩子,即便當家的再怎麼生氣也不會真的處置,明白么?」
這話聽得姚大力冷汗直冒,竟與司徒姬所言一般無二。
「那……那大人?」
「嗯,如今祁當家的還在火頭上,你只肖如實上報即可。」祁蔚說話間還不忘活動手腕,只一拳便將院牆擊倒大片。
收回時竟還姿態雍雅地端詳了會,這才轉身對著倒塌的院牆,狀似無意道:「本座也是看你昔日有功的份上這才叮囑兩句。姚屠戶,好自為之啊!」
在話落同時抬起右腳,輕點地面,整個人騰空而起,躍出許遠。
待察覺姚大力進屋時這才小心折回院旁,撿起藤條拐杖。
不想剛要藉助藤條拐杖的勢站起時,竟直接摔倒在地,雙手抱膝,團成蝦狀。
額頭間更是不停地冒著汗珠。
一股撕裂的痛自雙腿處襲來,不過瞬間便就浸濕了衣。
祁蔚望著中箭的雙腿,眸底儘是猩紅,雙手死死地攥著藤條拐杖爬起了身。
幾乎將全部的重量都依在藤條拐杖上,咬著后槽牙大步往草房走。
唯恐血液滴在地上。
眼看要到廂房,不想被石頭絆著往前蹌了好幾步,而藤條拐杖也在祁蔚無意間粉斷在地。
這是——要徹底報廢了么?
祁蔚紅著眼帘,連錘著地,好不容易看到一點希望就這麼沒了么?
他不過是想復仇,替父皇、母后報個仇而已。怎麼這麼難?
怎麼就這麼難?
他早已將能去的地方都刻了暗號,可時至今日都沒人來這尋他。
莫不是母家的人也叛了變?
不,不會的,母后在家受寵不說,阮家之人也向來忠心,定做不出那等人神共憤之事。
祁蔚一想到這,本就冷峻的臉頓時糾結成團,在掃了眼隔壁廂房后,終是拖著雙腿回了左側廂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