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不想死就滾遠點

房頂之上。白色的雪覆蓋了一層，薄薄的裝飾著屋頂的瓦片。彷彿被刷上了一層白色的光。在這白光之上隱隱折射出了一個淡淡的輪廓。紅色的衣角沾著白色的雪，覆蓋雪上的那一層宛如剛剛滴落的鮮血。昏暗中，暗紅的，卻有一種觸目驚心地詭異。

輪廓逐漸明朗，是一個人。鮮紅的衣袂彷彿在風中飄揚。站在屋脊之上，筆直得就像是一根杆子，彷彿在遙望著什麼。那種屬於死亡般的鮮血顏色隱隱地把整個天邊都給渲染成了壓抑的暗紅。

碾晨詡眉頭皺了皺，風將他吹醒了一些。他看到了屋頂上那人的模樣，她的頭髮好像在空中飄揚著……憑心而論，這個畫面真的很美，在雪中，充滿著某種奇特的意境。然而，正是因為這奇特的意境，讓他感覺到了一種更加說不清道不明的奇特感覺。

正當他要仔細捉摸著那種詭異感覺之時，忽然一陣疾風刮過。一道影子直直從他的身邊擦過，唯一的感受便是那股壓抑感隨著風，宛如一把化實的利劍從他的身邊劃了過去。碾晨詡捕捉到的是鮮紅的顏色，很明亮，隱約有著淡淡的光，與那種死亡般的暗紅色截然不同。

然後，他的身後風聲中夾雜著打鬥的聲音，和剛才那刺耳的聲音一模一樣。如此的近距離，在呼呼的風聲中，傳入碾晨詡的耳朵里就彷彿戰場之上一下又一下的擂鼓聲響。

碾晨詡轉身回頭。而就在他轉頭的一剎那，紅色的身影移動到了他的面前。下一秒，一隻白皙得恍若流動的液體的手出現。碾晨詡立即伸出抵擋，涼意從手上傳入全身。

在這一瞬間碾晨詡徹底清醒。如果說之前的一切是讓碾晨詡稍稍正常了些，而現在這一刻他是徹底地清醒了，就像是一盆混著的冰塊的涼水從上方直接澆了下來。接著，沒有多餘的感慨時間，另一隻手又伸了出來，碾晨詡迅速抵擋。

地上薄薄的雪，是滑的。

赤冰顏的招式狠辣果決，碾晨詡被逼得緊貼牆壁。雙方的交手幾乎是貼著牆壁而戰，冰冷的牆壁因為人體的溫度而產生了氤氳的水霧，水珠滑落，倒給牆壁增加了別樣的裝飾。

打了一會兒，碾晨詡微微側了身想借著這一下讓自己化被動為主動，碾晨詡的手打向了赤冰顏的肩胛。與此同時，赤冰顏的身子也順著一側，然後赤冰顏輕輕地發出了一聲。這一聲的聲響很輕很輕，如果不是貼得那麼近，幾乎不可能聽得見，沒有故作矯情。

碾晨詡微微一愣，想收手，不過，赤冰顏的動作更快，直接從頭髮上拔出了一支簪子，烏黑的頭髮在空中飄動得更加凌亂。赤冰顏反手彈開了碾晨詡即將打到自己身上的手，碾晨詡一見不好，剛想要再出招，然而，赤冰顏卻趁機順勢把簪子直直架到了碾晨詡的脖子上。

碾晨詡的後面是牆，牆面有水滴流動，而碾晨詡的脖子上也有著血在流動。赤冰顏在快速地將簪子劃到碾晨詡脖子上時，簪子的尖端刺到了肌膚，劃出了一道淺淺的痕迹。簪子指著的地方，一滴紅紅的血正慢慢地凝聚著，彷彿等著足夠大了，就如同雨滴般滴落。

紅衣的赤冰顏沒有任何錶情，她看著碾晨詡，甚至可以說她的眼神也不能算是看碾晨詡……赤冰顏的眼睛中沒有碾晨詡的倒影，星河燦爛的眼眸，是不透明的，如同一潭死水倒映不出一點兒光彩。

直至此時，碾晨詡這才看清楚她的面容。她穿著大紅的衣服，然而這衣服有些零散，袖口之上還有類似刀刃劃過的口子，舉著簪子的手上都有一道赫然顯眼的新傷痕。

當然，她的臉上還有傷口。一條有些淺，粉嫩的新肉正縫合著，這道傷口幾乎橫過了她的半張臉，就像是粗劣的針線工縫著精細布料般，極其不和諧而顯得猙獰。而這上面還有一條很淺的傷痕，點點的血滲出來，像是一條新傷痕。兩條傷痕在赤冰顏的一邊臉上，形成了一個大大的「叉」。

赤冰顏沒有給碾晨詡任何的暗示，然而她的實際卻顯然表達了她的態度。

赤冰顏沒有任何想放他的打算，而碾晨詡不能動，也動不了，他甚至不能出聲，不能喊人。因為，從現下的情況來看，碾晨詡能通過赤冰顏的服飾能猜到她是自己的妻子的身份，那麼同樣的道理，赤冰顏也肯定能猜到碾晨詡的身份。那麼一個明明知道自己的身份卻依然敢威脅自己的人，肯定是不可能擔心所謂的有人……

兩人就這麼僵持著。簪子上也沾上了一滴血。

風吹著，只感覺到衣袂被吹動了。

一道青綠的身影出現，腳步聲打破僵持。赤燁澤停在了不遠處，他看著眼前的場景，眨了眨眼。赤燁澤的目光落在赤冰顏身上，他看著那支可以作為殺人兇器的簪子，沉默不語。

赤冰顏的睫毛彎了彎，看著一滴血墜落，最終她收回了簪子，在收回簪子的那一刻淡淡瞥了一眼碾晨詡刮在腰間的玉佩。那玉佩是透明的琥珀色，深處有著零碎的裂痕，恰到好處地展現著變幻莫測的畫，有些像銀鈴，微微一動，有微小的風呼般的聲音。

沾著血的簪子被冰雕般的小手攥著，簪子尾部的花兒彷彿就像是這隻手展開而成的。吸著血而開著花，潔白的小手卻沾著血。赤冰顏轉了而身，以有些稚嫩的聲音說出了她這個呆萌安靜的外貌全然不符合的話。

「不想死就滾遠點。」

然後，赤冰顏走了，徑直走近了清雅軒。

碾晨詡餘光淡淡瞥了自己脖子上的傷口，看著赤冰顏的背影神情難測，碾晨詡又抬起了頭看向他剛剛看著的屋頂。碾晨詡看到了人的身影，只不過在屋頂上是躺著的……碾晨詡眨了眨眼。

這個時候，一個小丫鬟匆匆忙忙地跑來，一上來就跪在碾晨詡的身前哭訴：「殿下，殿下，您快救救我們家小姐吧！」小丫鬟連氣都喘不上了，只是一個勁地磕著頭，一下又一下，像是敲打宣示著什麼。這個小丫鬟就在赤燁澤的旁邊，嗚嗚的哭聲回蕩。

正好在赤燁澤和碾晨詡的中間。這不得不讓人多想。正當赤燁澤打量著來的小丫鬟，小丫鬟忽然間有上前往碾晨詡那邊走了一步，哭著道：「殿下，只有您能救她了，您快去救救她吧……」

看著戲的赤燁澤微微一笑，淡淡地瞥了碾晨詡一眼，然後往旁邊讓了一步示意。赤燁澤的笑容與往常一般，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碾晨詡眨了眨眼，伸出手向赤燁澤作揖。

小丫鬟說道：「殿下，您難道真的忍心讓小姐在您大婚的這天而去嗎！殿下您就算不能娶小姐，您難道不能看看她嗎？公主就算今天殿下不看她，明天她也還在，可是……若是殿下今日不去看小姐，只怕殿下明日就見不到小姐了！」小丫鬟的淚水如同雨水般嘩啦嘩啦落下來。

當著赤楚太子的面，是這些人都不認識赤燁澤嗎？

碾晨詡伸出手扶起可憐兮兮的小丫鬟，嘆了口氣：「起來吧，我去看看她。」

小丫鬟一把抹去了鼻涕和眼淚，張開了嘴，也不知是哭還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