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哥哥

沒過幾天，赤燁澤等一幫赤楚的人就收到了命令火速趕回赤楚。現在的京城，屬於赤楚的，大概只有赤冰顏和幾個陪嫁的侍女，當然，還有常年在京城中定下了來的幾個赤楚代表使者。不過，那幾個擺看的人，在京城沒有什麼實際權利，除了當花瓶估計沒用。

這才過了幾天，屬於那場盛大婚禮的熱度還沒結束，現在的這個赤楚公主便就是孤零零的一個人了。赤冰顏看著天空白色的薄薄的霧氣般的東西彷彿掩蓋住了什麼，天空不藍也不白，混合著，混亂地融合。宛如一塊布般的天空落下了一片片的雪花，沒有純凈的美好感，就一把把的鹽灑落了下來。

其實，她從一開始就是孤零零的一個人。

赤冰顏沒有選擇去送赤燁澤，因為她現在確實不怎麼走動得了……

郁香走到了赤冰顏的身邊，她的手裡拿著一封信：「這是皇後娘娘給王妃的信。」

赤冰顏看了一眼，然後又繼續抬頭仰望著天空，雪花飄落得更多了些。

郁香打開了密封的信：「碾興不比赤楚，萬事不要出風頭，切記。」

這是一封很短的信，信上只有這一句話。

赤冰顏沒有一絲絲的表情變化，依然淡漠。郁香往赤冰顏身邊靠了靠，在他耳畔輕聲道：「王妃，殿下回府了，過兩天就要入宮了……」

「不去。」赤冰顏冷淡地打斷，乾脆利落得吐出兩個字。

郁香眨了眨眼，看著眼前這個白得宛如矗立於天地的冰雕般的人，她似乎嘆了口氣，又往赤冰顏的耳邊咬了幾個字。那幾個字的聲音那麼輕，就像在唰唰雪中不知哪裡的遠處混雜的聲音。

「太子有句話……」

赤冰顏的睫毛微微動了動，只是看著這藍白混合的天空。

「莫忘賭約。」

……

按理來說，大婚過後就應該入宮給宮中的娘娘請安，只不過，那位七皇子的碾晨詡在大婚當晚人就沒有了蹤影，七王府上下都沒有回應過他的行蹤。其實，根本不用回應，大家都知道碾家的這位七皇子去找了他的心上人去了。一個人大婚之夜絲毫不顧結髮的妻子的顏面……也就幸好是作為娘家人的赤楚太子好說話，從始至終都沒有鬧起來，臨走之際還特意讓人向宮中的聖上求情：「人命關天，情理之中，不宜過於責怪」。

碾晨詡回府之後，也沒有理過赤冰顏，只是叫人知會了赤冰顏一聲，然後第二天一大早便在王府的門口等待著。一輛偌大的馬車停著，這幾天的雪有些大，地上的積雪才被清理堆積在道路的兩旁，馬車的輪子留下了細細長長的痕迹。外面一排排的屋頂，白雪覆蓋，好似戴起了一個個的帽子。

自從赤冰顏進入京城下雪的那一天起，整個京城就冷了許多。今年的風比往年大了些，乾冷的風吹帶著雪花呼呼刮著臉，赤冰顏在飛雪中慢慢地走到門口上了馬車。赤冰顏穿著單薄的淡藍色的衣服，盤起了頭髮，然而頭髮上的僅有幾根為數不多的簪子裝飾，整個人極為素雅。如果說哪裡有特別地弄過，那就應該是她的臉上傷痕的地方，用一塊近乎她膚色的薄薄紗布給擋住了。

赤冰顏尚小，她的這身裝扮看上去就像一個出來遊玩的小妹妹，而沒有一點兒婚後妻子的感覺，不，應該說，赤冰顏也並不真的像一個普通的小妹妹……因為，她的身上沒有一般小妹妹的感覺，而是一種……傲然感。

在馬車行駛的整個過程中，赤冰顏一直暗暗靜靜地待著。她倚靠著窗口好似睡著了一般，只有在風吹動著簾幕之時，她會時不時掃透過簾幕沒遮擋地方掃的外面一眼，以此而證明著她還是個活人。

進了宮，經過層層的關卡，終於見到了碾晨詡的生母蘭貴妃。蘭貴妃保養得極好，雍容華貴的紫衣盡顯大氣，她的眼角僅有一兩條極少的皺紋，她的眉頭輕輕一皺，皺紋倒是略微顯示了出來。

赤冰顏一上來，蘭貴妃便拉起了她的手寒噓問暖了一翻，又叱責了碾晨詡兩句。當自己冰涼的手被蘭貴妃觸碰到的時候，赤冰顏眨了眨眼，順帶著眉毛也動了動，不透明的眼睛閃過一絲絲異樣的感覺，有種不舒服感。不過，赤冰顏沒有掙脫，只是任由蘭貴妃抓著，等到蘭貴妃放了手時，赤冰顏淡淡地掃過了一眼自己潔白的手，隱隱地像是乳白的半透明液體流動著。然後，赤冰顏才收回了手。

赤冰顏懵懵懂懂地聽著蘭貴妃聊了好半天的話，到最後之時，她對著赤冰顏說道：「詡兒他本性不壞，有些事也並非他的本意，還要你多包容他幾分。」

赤冰顏眨了眨眼，瞥了一眼正坐著的碾晨詡。他穿著一襲橙黃的衣服，頭髮高高束著，衣服上印著祥雲瑞獸，一層層的金絲線凸了起來，殿中的光照之下有微微的影子折射到了衣服上面，這使得增加了幾分屬於皇族的神秘感。碾晨詡端莊地坐著，等待著蘭貴妃和赤冰顏問話，儼然一副貴公子的模樣。

赤冰顏沒有看向他的臉，只是順著他衣服上的光影看向了他腰間懸挂的玉佩。透明的琥珀里那絲絲縷縷的裂痕將他身上那瑞獸給折射了出來，彷彿有著偌大的爪子朝空氣抓著，恍惚有著一團陰雲籠罩在赤冰顏的心頭。赤冰顏眨著眼，又瞥回了滿是關懷的蘭貴妃，她臉上的神情是那麼淡，對一切都不在乎。

從裡面出來，外面光亮了幾分，帶著冰涼雪花的風呼呼吹，沒有殿中過於暖和的悶熱感，外面的空氣倒是清新了幾分。寒冬臘月，沒有多少的花草，一根根樹枝上的葉子已經掉落得差不多了，雪花也覆蓋了許些，壓得樹枝喘不過氣來。雪下得並不大，仰望在這金碧輝煌的偌大宮殿，透露幾分寂寥之意。

赤冰顏看著迷宮般的皇宮，一條條筆直的路，四面八方都是路……赤冰顏頭暈了起來，便到處晃悠了起來，晃著晃著，赤冰顏走到了河邊。皇宮之中，冬日的河水沒有徹底結冰，僅有些零碎的浮冰飄動。河面清澈而流動的水，帶著白白的天空的倒影流動著旋轉著。

赤冰顏看著倒影中的自己，水中自己的眼眸燦爛得恍若滿天的星河，眼中的淡淡光點隨著那些點點浮冰折射著，襯得眸子中黑色的地方更為深邃，就像一個無底的漩渦。赤冰顏不自覺地蹲了下來，伸出白皙的手指，白的雪落入手上就宛如融入了那半透明的手指中。她用手指輕輕地點了點水中的自己，水中倒影的臉變成了一圈圈的漣漪。

一個水中的完整倒影就這麼破碎了。人形還在，但已經是零碎的了。

耳邊的一小縷頭髮飄動，水中的烏黑秀髮也動著。不過，在水中的漣漪蕩漾之中，那一小縷頭髮的倒影就像一根被斬斷了線，圈圈的漣漪向外擴展，宛如是與水中髮絲相連的隱形的線。

在破碎的人臉中，赤冰顏看到了破碎的眼眸。星河的破碎，亮的星子更亮，而黑暗的底色更為黑暗…...圈圈的漣漪彷彿在向內，就像有著什麼強大的吸力吸著，而那中心之處，正是她零碎的、只剩黑色的眸子……

那一瞬間，赤冰顏的眼眸微微睜開，眼睛恍惚明亮了一下，然而，令人奇怪的是，水中的那個破碎的眸子倒影卻沒有變化……也不是說沒有變化，準確地來說，在赤冰顏的眼裡，它竟然變得更為深黑了。在圈圈的漣漪中，徹底失去了星河中星子的明亮，就像一塊徹底的黑色幕布……

黑夜的顏色。

水中微微的溫熱讓赤冰顏瞬間清醒，立刻將自己剛碰到水面的手指收了回來。赤冰顏看著自己稍顯血色的微紅手指頭，在這玉般的手上分外顯眼，彷彿剛剛手沾的不是乾淨的水而是硃砂墨水。

赤冰顏又看向了水面，水面慢慢變回了平靜，倒影著一個冷漠的單薄小女孩，而她的臉上還有著一條傷痕。小女孩微微動了動嘴，那顯示著幾分血色的唇宛如風雪之中含苞綻放的梅花。

水中的她卻似乎沒有變化，只是一個蹲著的小女孩看著岸上的小女孩。

雪在下著，彷彿永遠不會停。水是暖的，帶來的卻只有令人無法適應的溫暖。

「哥哥。」

－－－－－－題外話－－－－－－

從現在開始，我打算認真碼字。（至於能不能做到另說）

嗯嗯，大家猜猜哥哥是誰呢？（嘿嘿，反正是一個非常重要且非常厲害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