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一攬明月
「王爺想問什麼?」
兩貓離去后,姬以歌轉身看向慕容桀,問。
慕容桀聞言,輕笑了笑,道:「問什麼?」頓了頓,又道:「真要問的話,我只想問王妃,今晚不知可否方便一起用膳……。」
慕容桀的話,讓姬以歌微愣。
隨即想到什麼,姬以歌直接拒絕道:「不了,珠兒已經為我準備了膳食。」
慕容桀並沒有因此而面露可惜,可是追問道:「方便多添一雙碗筷嗎?」
姬以歌:「……。」
最後姬以歌還是點了頭。
……
慕容桀在河洛的幫助下同姬以歌到達偏苑,看著周邊翻新的土地,慕容桀不由得看向身板筆挺的姬以歌,很久,他忍不住問:「你在這,住的可還習慣?」
需要換一個院子嗎?
最後那一句,慕容桀還是沒有問出口,卻聽姬以歌回答道:「這兒,正好……。」
慕容桀微怔,有些不敢相信。
他知道商惠蓮是商家嫡出大小姐,自幼養尊處優,而把她丟進這偏苑,只是想圖個清凈,卻不想商惠蓮新婚之夜當晚便撞牆自盡。如今她聲稱自己是姬以歌,就算他不信也不得不信,不管是她凌空而立的輕功,還是她出手間就把兩隻貓妖打回原形的手段,這都不是一個普通人能夠擁有的。
「小姐,你回來了。」珠兒聽到聲音從屋裡跑出來,可看到姬以歌身旁坐在輪椅上的慕容桀后,想都不想的跪在了地上。「奴婢見過王爺。」
儘管沒有見過曜王慕容桀,可他腿殘的事卻是眾所周知的事情。
「起身吧,今日本王來王妃這用膳,你好生下去準備吧。」
「是,王爺。」
慕容桀的吩咐,珠兒欣喜若狂。
真好,王爺來這陪王妃用膳了。
想著,小丫頭興高采烈的跑出了偏苑。
小丫頭心思昭然若揭,慕容桀無奈一笑,姬以歌視若無睹,只是看著小丫頭離開的身影陷入沉思。
「你在想什麼?」慕容桀突然問,打斷姬以歌的思路。
姬以歌回過神來,看著慕容桀道:「珠兒是個好女孩,若是哪天我離去,這小丫頭怕是會無依無靠。」
慕容桀心思一動,問:「你是要回家嗎?」
「家!」姬以歌愣了愣,隨即苦笑道:「也許吧,不過這個家只剩我一個人了,我回去,只是向一些人討債罷了……。」
話雖是輕描淡寫,可慕容桀卻還是聽得出她心裡的苦楚。
討債!
他可以理解成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或者是復仇。
話到此處,慕容桀便沒有在繼續這個話題,而是轉移話題道:「我看你院牆邊上種了些東西,是什麼?」
「紫竹。」姬以歌回答著,看著那方土地,眼底柔情盡顯。
慕容桀微愣,很清楚的感覺到姬以歌情緒的變化。從柔情,到依戀,似乎是通過這些東西紀念或者想念著某個人。
紫竹嗎?
慕容桀心中呢喃著,情緒不明。
兩人在院子里,頂著夕陽陷入沉默,直到珠兒帶著一干下人出現才打破沉寂。珠兒招呼著一干人把飯食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看的河洛一臉莫名,忍不住問。「你,你不會是想讓王爺在這吃吧?」
珠兒一臉困惑,反問:「不在這吃在哪吃?」
河洛:「……。」
把客人請到客廳里用膳是最基礎的禮貌,可自從姬以歌來了后,在外用食便成了習慣,加上姬以歌沒吩咐,珠兒就理所當然的在外面擺上碗筷了。
見河洛沒有說話,珠兒不得不看向姬以歌,表示詢問。
姬以歌則來到石桌前坐下,一邊道:「既然是到我這用膳,自然是要遵守我這兒的規矩。」
河洛皺了皺眉,很想提醒他家王爺才是這王府的主人,可還沒開口,便聽慕容桀道:「河洛,你先下去。」
「王爺,這……。」河洛有些猶豫,萬一這新王妃對王爺不利,那可怎麼辦?
「嗯?什麼時候我的話都不管用了?」慕容桀淡淡問道,模樣有些不悅。
「屬下該死。」河洛連忙作揖,說下,就要退出院子,可看到珠兒還呆在那裡,不得不返回把珠兒也拉了下去。
這笨蛋難道還看不出他家王爺想跟新王妃獨處嗎?
院里再次陷入沉寂,慕容桀準備推動輪椅靠近,卻見姬以歌起身,來到了他身後。
這是要幫他嗎?
慕容桀微愣,很快,滾動的輪椅便印證了自己想法。
到了石桌前,慕容桀才略顯僵硬的沖姬以歌道了聲謝。
姬以歌為他乘了飯,看了眼他的腿,才緩緩開口。
「你的腿,還有治。」
「……。」
他的腿是被妖火燒廢了筋脈,就連聖巫雲月都沒有辦法醫治,如今聽到他的腿還有來治的話,慕容桀心裡隱隱有些激動。
他放在膝蓋上的手時而鬆開,時而緊握,面上毫無情緒,可心裡卻起了波瀾。
「真,真的嗎?」聲音,有些顫抖。
「我從不說謊。」她目光如月,寫滿了認真。
一頓飯下來,姬以歌吃的很少,讓慕容桀不得不懷疑她有沒有吃飽。雖然知道自己的腿能好,可慕容桀還是能夠收復自己的情緒,離開前,慕容桀有吩咐下去不要讓人來這邊隨意走動,打擾王妃清靜。
這吩咐一出,讓人不得不懷疑曜王對新王妃的態度。
在眾人心裡,新王妃若是得寵,那曜王該讓她搬出那偏僻的院子才對。可不得寵的話,這曜王還親自跑到那偏僻的院子跟新王妃一起用膳那就說不過去了。
正在眾人猜想之際,河管家帶著一眾人去了那偏苑。
河管家的到來讓珠兒有些困惑,直到姬以歌從裡屋里走出來,河管家才恭敬的對姬以歌道:「王妃娘娘,王爺吩咐了,這府里的院子該翻修了,若是打擾到王妃娘娘的話,還望王妃恕罪,另外,王爺吩咐老奴,翻修會有些噪音,怕王妃受擾,還請王妃移步天暢閣。」
「煩請管家帶路。」姬以歌開口道。多年的無邊雪域,她已經習慣了那些清靜,所以相比較這喧囂,反倒讓她厭的很。
同珠兒跟隨河管家去了天暢閣,遠遠的,她們就看到一座高聳的閣樓宛若巨人般佇立在那。天暢閣三個燙金大字刻在黑色莊嚴的牌匾上,使得它尊越的無可比擬。
正準備進去,門口的河洛卻出手阻攔道:「王爺只許王妃一人進入。」
就這樣,珠兒被攔在了外面,而姬以歌隻身上了閣樓。
天暢閣有九層,是當今聖上下令為曜王慕容桀所建,可想而知,當今聖上對慕容桀是有多麼的寵愛。
太陽猛烈,姬以歌在第八層停下了步伐。
望著臨窗而坐的男人,姬以歌神色變得古怪了起來。
「只怕皇上怎麼也想不到,曜王雙腿會被廢去。」
九層的天暢閣,一個雙腿被廢的人,這是榮耀?還是屈辱?
慕容桀聞言,也只是不以為意的輕輕笑道:「這也許是以前,現在,已經不一樣了。」
以前,沒人治得了他的腿疾。
現在,因為有她。
姬以歌微微一愣,沒有在說話,而是走近在慕容桀身側蹲下,劍指宛若探測儀般在慕容桀腿上掃過,確定慕容桀的強勢后,姬以歌才起身道:「我可以給你緩解,但是要徹底治好,需要冰息草。」
「冰息草!」慕容桀微愣,隨即想到什麼,苦笑道:「這草只有在巫行大陸以北的聖月冰川才有,更何況,那裡駐紮著一群強大的妖物,常人去了那裡,都會屍骨無存。」
「皇上曾派軍隊攻打過那裡,加上靈巫的力量,都不得攻破。」慕容桀緩緩解釋道,早先年聖巫雲月便提到過冰息草,奈何聖月冰川難以攻破,才一直拖著。
聽著慕容桀的解釋,姬以歌神情平靜。
冰息草只有在寒冰環境下才能夠生長,不過在天塹神陸並不稀有,當初天族煉藥閣的冰息草還是她提供的,如今想來自己為天族的人提供這些東西,姬以歌心中頓時恨意滿滿。
好在姬以歌擅長隱藏自己的情緒,慕容桀只是敏銳感覺到姬以歌身上流露出一種情緒,尚不知那一抹情緒來自於她內心的恨。
「冰息草只能起到祛除你腿上火毒的效果,能讓你像正常人一樣行走的,就只有續筋丹。」姬以歌說道,而慕容桀也並么有太大的意外,姬以歌又道:「續筋丹我身上就有,不過用之前必須用冰息草解決掉你腿上殘留的妖火。」
慕容桀長長的睫毛一顫,他看著雙手撫腹,低眉安安靜靜站在那的姬以歌,一抹異樣從心底劃過。
說她文靜,可她卻表露著一絲霸道。
說她膽小,可她的骨子裡卻有著一絲剛強。
說她毫無存在感,可她卻一點一點的吸引人他。
不論是說話,是待人,還是招式……
姬以歌,究竟怎樣,才算是你……
「會下棋嗎?」
很久,慕容桀開口。
「會。」
姬以歌應著,在慕容桀的示意下端莊的坐在了他的對面。
他為她倒了茶,下人端來了棋盤和棋子。
不一會,一場廝殺就開始了。
起初兩人下的很平靜,棋局中設的陷阱也比較多,可兩人卻互不相讓,你設計我,我設計你。
慕容桀看上去風輕雲淡,手中的棋子宛若他的玩物。
姬以歌面容平靜,平靜的讓人看不清,猜不透。
兩人僵持著,很快慕容桀一改之前的平靜,落下的子凌厲中透露著殺伐,讓姬以歌神情變得嚴肅了起來,若是仔細看的話,就會發現她額頭上冒著細密的汗珠,同時她放在大腿上的手時而張開,時而握緊。
由此就可以看得出,姬以歌所面對的難度。
兩兩不想上下的局面,轉瞬間就變得對姬以歌非常不利。
慕容桀看著姬以歌那白凈無暇不施粉黛的素顏,忽的微微一笑,宛若夏日和風般的在棋盤上落下一子。
「你,輸了。」
他道,聲音有著男人特有的磁性嗓音,溫潤而又甘醇。
姬以歌看了眼慕容桀,明亮的目光讓人無法忽視,只見她望著他認真的說了兩個字。
「並沒有……。」
她開口,在棋盤上落下一子,原本必敗的局面瞬間扭轉。
她贏了。
而他……
慕容桀略有些震驚,待他看明白之後,不由的笑了笑。
原來在不知不覺中,這個女人竟給她挖了個坑,枉他入了這個坑而不自知。無奈搖了搖頭,他道:「你既然贏了,那我是不是該送你些東西?」
姬以歌微怔,她看著慕容桀推動著輪椅朝一側的書案上走去,不由困惑的起身跟了上去。
桌案前,他取出一隻狼毫,伸向姬以歌。
他道:「那院子久無人居住,你若真喜歡上了,那就給它取個名吧。」
姬以歌接過筆,對於慕容桀所說的話有些不明白。
「你喜歡安靜,我便不會讓人去打擾你,以後,那院子,就完完全全屬於你了……。」慕容桀一邊說著,一邊示意姬以歌下筆,為她所居住的偏苑命名。
姬以歌想了想,很久才向慕容桀道了聲謝,下一秒便持筆在桌案上的宣紙上工工整整的寫下四個大字。
一攬明月!
慕容桀看著宣紙的目光微凝,一雙目光轉向姬以歌,眸底帶著別樣的情緒。
姬以歌回頭對上慕容桀的眼,有些不解。
「有問題嗎?」她問。
慕容桀搖了搖頭,輕笑道:「只是想不到而已。」
巫行大陸的人為自家院子取名時都會取帶院,園,苑或閣的字眼,而姬以歌所取的名字太過異類,卻又通俗易懂。不過仔細想來,她並不是這兒的人,在取名這一塊想來是按她們那兒的規則來的。
慕容桀如是想著,只是他想不到的是,天族的人雖然律法森嚴,可是對取名這樣的事都是懶散隨性。姬以歌不知慕容桀所想,看著宣紙上四個黑字,目光柔和道:「你只怕不知道,我以前住的地方,天黑的時候,月亮又圓又亮……。」
慕容桀靜靜看著她。
看著她眼底的柔和,早已沒了那若有若無的疏離。
姬以歌瞧見慕容桀那一副洗耳傾聽的模樣,不由得呼了口氣道:「無邊雪域,那是我住的地方,那裡常年被寒冰包裹,放眼望去,一片晶瑩,白天的無邊雪域,冰川之上,熒光奪目,而晚上的無邊雪域,幽邃而又神秘,柔和的圓月彷彿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