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驚鴻閣中遇驚鴻

第二章 驚鴻閣中遇驚鴻

一樓西北角坐著三位年輕公子,看起來都在二十齣頭的年紀,皆俊朗不凡,風度翩翩

「沒想到驚鴻閣包間如此難定,早知年前就該差人前來的」

「只是稍作休息,昊弟無需太多計較」

稍長一些的男子靜靜道

「何況,這一樓雖說是散台,卻也別有一番景緻」

他的目光落在側面牆壁上掛著的山水圖上,高山流水孤絕雅靜,水流潺潺清澈斐然,溪水之濱山石之上置一古琴,無人相撫,卻令人遐想

而那古琴

那古琴

「昊弟你可看出那古琴,竟然是虺音」

虺音

年輕公子的目光猛然一震,相傳此琴乃用龍骨為柱鳳羽為弦,獨山工匠巧思雕刻,得擁百年功力方可奏之

據說

彈此琴可增內力,可養精氣,可復生死,可決千里

虺音琴與雪影、炫龍、痴鳳三大寶劍並稱為上古四大神器,常存於傳說,而距今最近則現於百年前的滇南琴帝

相傳

滇南琴帝白衣披髮,風姿飄逸容顏絕美,琴弦微動已是殺護千里

琴帝的傳奇止於滇南城滅

之後,下落不明

有人說,他早已揚帆海外再建古滇帝國,有人說他因被深愛的女子背叛以至心死神滅,更有人說他其實早已戰死在滇南城破的那一日

據說

那是一場滔天的巨變,鮮血染紅了南境的天空

那一場驚天廝殺后,神秘的滇南琴國一夜消失於世,而上古神物虺音琴也隨著琴帝的傳說,一同消失在這滾滾紅塵之中

「兄長,真的是神琴虺音,沒想到這間小酒樓竟然會有這樣的見識」

虺音琴,作為上古神物一般只存在於傳說,顯有人識得其形貌,他們少陽音氏因一向精於琴藝,家裡不乏古琴音律的殘卷,故而方才識得

沒想到在一間尋常酒樓里竟會掛著這樣一幅畫,而更令人驚嘆的是這畫藝不凡,實屬世間罕有

「大哥你細看,古琴之旁竟似有一人,白衣披髮,莫非竟是傳說中的琴帝風姿」

少陽音城驚然出聲,已被深深的驚震住了

雅琴公子音冀聞言望去,之前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虺音琴上沒注意到畫中的玄妙

白衣披髮,雖難窺其真容,卻赫然已是傳說中的琴帝模樣

「這畫者詭道也,用的竟是早已失傳的隱畫之法」

隱畫之法,最早見於夏冬王朝的遙相子,那是一種極為繁複冗雜的作畫之法,重重疊疊,但是畫成之後,一眼看去卻是簡潔清晰並無大異,待多次望去方才能顯現出不一樣的景緻

或是亭台樓閣,或是人物花鳥,皆栩栩如生躍然紙上,可謂仁者見仁,智者見智

這種畫法,在作畫之初便要精確計算每一筆的落點,如有一處落錯便會前功盡氣,可以說作一畫如作百畫,須作畫之人天賦極高方可為之,因此隱畫之藝難以傳世,驚鴻一撇便已絕跡紅塵

音城目不轉睛看著畫卷,似已痴了

音氏每代必出畫傑,他的畫藝雖承於叔父但少時便多遊走於江湖,常與名家探討學習,自覺已深得當世書畫之精髓,人稱丹青妙筆,少陽畫傑在他這一代足勝於藍

但是梅嶺一行

兩年前,一個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白衣少年,整日里嬉笑無形散漫昏懶,卻畫藝不凡,一幅簡單的美人群芳圖在他筆下竟是千姿百態栩栩如生,震驚四座

兩年來,自己每每挑燈苦練卻難再精進,如今,眼前這幅空山流水圖更讓他再無顏丹青妙筆這一稱號

原來,世間之能人比比皆是,只是自己從前目光太過短淺

這幅畫不論是畫功巧思還是意境,都已屬當世極品,但縱觀整幅畫卷卻沒留有一個印章,只是在落腳處用小篆寫了凌宵二字

這三人便是有名的少陽三傑

少陽音氏每代必出三子,每子必精一藝,分別為琴、畫、棋,能文能武,人稱少陽三傑

音冀喚來驚鴻閣的店主

「敢問這幅畫是何人所做」

老闆大約四五十歲,身材微有些臃腫,笑起來十分的恭謙,看起來一幅老實商人的模樣

「回公子的話,此畫乃我家閣主所作」

「閣主」

「公子可能不知,小店是凌宵閣的產業」

凌宵閣

「可是那,世間珍寶無覓處,凌宵閣內盡逍遙的凌宵閣嗎」

「回公子話,正是,這裡的畫卷皆為我家閣主所繪,放在店中代為出售」

什麼

「出售」

音昊一愣,似沒聽明白對方的意思

當下文人最重氣節,凡詩書畫卷皆是可送不可售也,何況是名動天下的凌宵閣主

「回公子話,是出售」

老闆謙和的笑道

「我家閣主素愛作畫但總覺畫多無益還佔著屋子,倒不如出售給有緣人換成錢財來得實用」

什麼

這是什麼話

簡直太過匪夷,富甲天下的凌宵閣莫非還需閣主親自賣畫貼補

聽著真是有幾分滑稽可笑

「不知你家閣主這畫要賣多少金呢」

「回公子,九千九百金」

像是早已看貫別人的驚詫,老闆依舊臉色如常的答著話

九千九百金

雖然這近萬金的要價對一般人家來說已是天價了,但是對於他們這些世家公子來說卻也算不得什麼

只是令他吃驚的是

此畫甚稱曠世奇做,就算是出售也遠遠不止這個價目

「這畫我要了,這是我音家的通票不知你這裡可收否」

本朝錢幣太過笨重,大多世家公子一般都會攜自家通票出行,但卻不是所有商號都收的,因為畢竟得要路遠去取,中間又有太多的不確定

「小店收得,請諸位公子稍歇,我這就讓人將畫裝好給公子送來」

「可是,為何是九千九百金,而不是萬金呢」

音城忍了半晌終是好奇的問了出來

雖只差百金,但是一下子就將此畫的價值從萬金變成了千金,雖說文人輕利,但是私心裡誰不希望自己的作品可值高價

「回公子,我家閣主說那一百金是人情」

「人情」

「我家閣主說能買此畫者必為公子貴人,而公子貴人是萬萬不屑議價的,這一百金雖不多權當是凌宵閣送公子的還價人情,也算是有來有往」

音冀靜笑了出來

「你們家閣主還真是個怪人,不惜低價出售自己的畫作也要強送我們這個人情,這樣的奇人不知老闆可否替我等代為引薦」

「大哥」

音城一驚,有些不可置信

大哥平日里雖然溫文爾雅,待人也是客氣有禮的,但是他卻知道他一向心氣高遠顯少會主動與人相交,怎麼今日竟會這般急切

「請公子恕罪,我家閣主常年神蹤不定,莫說小老兒了,就算是閣中掌使想見他一面也是難啊」

老闆苦笑了下,除了建閣之初他還算長居閣中主持事物,這兩年,猶其是影主來了以後,一年也再難見上他一回了,如今好多新進的閣眾甚至從未見過他的風姿

「既然如此那便罷了,你且去忙吧」

年輕公子淡淡的說了句,言語中竟透了一絲些微的遺憾

「大哥你還真想要結交那位個人啊,雖然現如今凌宵閣也算是有些名氣,但畢竟也只是商賈之地」

說話的是音昊

作為世家後代,他們一向對門閥階級看得極重,禮記有雲,刑不上大夫,禮不下庶人,此人雖才華驚艷但也不過只是一介商人罷了

「古有商聖范公,亦有大商呂相,不論是出仕入商還是出商入仕都非等閑之人,當然,我欲結交凌宵閣主乃因此畫,他既能畫出琴帝虺音,定是深諳音律之人」

年輕的世家公子恍然笑了

「原來大哥是想找人切磋琴藝啊」

音冀一愣,修琴一脈乃以修心,唯清心寡欲公子氣度方可成也,他自小習琴早已習慣了淡雅超然,卻沒想到今日竟有了與人爭藝之心

是那高山流水的氣度,還是驚見虺音的震撼,或是隱畫之中的白衣長發

這傳說中的凌宵閣主,竟讓他有了種想要一窺全貌的心思

一決高下的,衝動

……

靠窗旁的一桌坐的是兩位公子與一位小姐

「敞哥哥這裡人好多啊,以往賞芍盛會也都是這樣的嗎」

少女看起來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鵝蛋臉大眼睛神采奕奕,稚氣未脫卻已光彩奪目,引著好些公子的目光都向這裡飄來,她像是絲毫不在意,只是轉動著靈動的大眼睛四處張望著,好奇的打量著周圍的一切,嘴裡嘖嘖稱奇,一會說這酒樓的布置好別緻,一會又說有些公子的衣衫好特別

「嬋妹,其實我也是第一次來,往年情景還真不知道」

雖然沂水王家不只一次收到過梅嶺的請柬,但是卻一直都沒有族中子弟前來,所以,關於賞芍盛會的種種他也是只得傳聞

年輕公子眉目清朗,姿容華麗,身著一襲青藍長衫,同色祥雲刺繡外袍,皮質腰封墜白玉環佩,束髮銀冠神采飛揚,文雅中透著三分洒脫

便是北方氏族之首的沂水王家三公子,王敞王雲嵐

「那碧哥哥呢,該不會也是第一次來吧」

北辰碧字鈺軒,乃東海王唯一的兒子

「還真是被你給說著了,我也是第一次來」

年輕公子玉冠深袍氣質華貴,雖為王府世子身上卻無絲毫奢靡之氣,舉止溫潤文雅如沐春風

東海王府與沂水王家素來交好,故而此番便一同來了梅嶺

「大伯居然找了你們兩個來陪我參賽,都是沒有一點經驗的,還怎麼指望紅顏醉上幫我投花助陣了」

少女頓時有些泄氣,一雙靈動的大眼睛也隨之暗淡了下來

「嬋妹莫急」

王敞道

「雖然之前沒來過,但是關於賞芍盛會為兄卻在江湖上聽了不少,女子比的是詩詞歌賦,男子論的是六藝之才,難道咱們沂水王家的人還會輸在這種事情上嗎,何況還有你碧哥哥在,他可是三歲啟蒙,五歲識數,八歲便已熟讀四書五經,十三歲精通騎射,能文能武,實為世家公子之翹楚,有他在,何愁無絹花助陣」

「雲嵐兄說笑了,江湖之大能人比比皆是,碧實不敢妄言承諾」

「我說阿碧啊你這性子什麼時候才能變一變,沒看出來我這是在與嬋妹鼓舞士氣嗎,又不是人前狂言,這般認真做什麼」

小時侯有妹妹在還不覺得,這些年他可是越發的刻板了

少女噗的一聲笑了出來

「二位哥哥莫要認真,嬋兒剛剛也只是開個玩笑,此番能跟著哥哥們出來見識一下已是很開心啦,天下美人何其多嬋兒自知容貌差強人意,本就不奢望可登冠首之位」

如花年紀少女嬌憨最是可人,清脆泠泠的聲音如山澗潺潺流水般悅耳

王嬋嘆了口氣道

「不過若說我沂水王家可真真有位絕色美女呢,只可惜凰姐姐多年纏綿病榻,否則天下美人舍王凰其誰」

對於堂姐她有著深深的喜歡和崇拜,雖然記憶已經遙遠卻仍無法忘懷

還記得那時候凰姐姐雖年紀尚幼,比現在的自己還小了許多,但是,卻已美得驚艷,絕代風華,還有她那性格更是靈動飛揚,整日都有玩不完的花樣

可是誰會想到,竟會在十一歲那年突染重疾從此纏綿病榻,一轉眼都已快十年了,卻依舊不見好轉

她這話一出,卻是令身邊兩位公子同時沉默了下去

王凰,沂水王家長房嫡女,自幼與東海王世子北辰碧許有婚約,只可惜幼時染病經年未愈,對此,王家曾多次與東海王相商想要取消這場婚約,但是北辰碧本人卻堅決不同意,併當眾立誓今生非王凰不娶,於是這場婚約便一直拖延至今

「年前我讓人送去的化雨丹,凰兒服下可有好轉」

想是也沒什麼作用,否則不用自己問阿敞也會說的

年輕王世子的眼中是深沉的疼痛

多少年了,她就這樣一直病著,這些年他走遍大江南北找尋靈藥,可是若連化雨丹這般神葯都無法醫治凰兒的病,他甚至不敢再想下去

「阿碧,這些年來你為妹妹所做的我與父兄都看在眼裡,只是」

王敞嘆了口氣

「你也該放下了」

他知道他這些年的奔波,只是,縱然再多的靈藥也

無濟於事

其實這次父親讓自己拉著阿碧一起陪堂妹來參賽,實則就是想要撮合他與嬋兒,也算是對沂水王家與東海王府的這段姻緣有個交待

「什麼叫放下,如何可以放下」

一向溫潤靜雅的貴族公子語氣猛然高了起來

縱然病得再久他也會一直等著她

他們兩人自小結親,青梅竹馬,本想著可以守時光以待歲月老,卻不成想伊人纏綿病塌,未及百首便已生離

此生他非王凰不娶,縱然漫漫歲月永不相見,亦無怨地悔

……

「喲今年還真熱鬧,連北辰碧那個刻板的傢伙竟然也來了梅嶺」

一樓大廳熙熙攘攘全都是人,有些甚至是拼桌而坐的,唯獨東南角那一桌卻只有兩個人,準確的說是一個人坐著,還有一個隨侍在旁

年輕公子錦衣金冠貴氣不凡,一雙狹長的狐狸眼似笑非笑,滿含城府與狡詐

「跟他同桌的可是沂水王家的人」

「應該是王家三公子」

孟非道

「沂水王家長房三子皆為嫡出,大公子早年離家至今未歸,二公子王璇性情孤冷不喜交際,唯有三公子王敞飛揚洒脫喜在江湖走動,與東海王世子關係也最為親近」

「好一招秦晉之好」

沂水王家乃為北方氏族之首,家主王辰官拜驃騎將軍又手握大奕戰力第一的沂水軍,實力不可小覷,東海王用一記聯姻便將其牢牢的握在手中

「跟他們一起的便是王家小姐嗎」

傳聞沂水王家大小姐幼時身染重疾,病體多年,莫非是已經痊癒了

若這樣,東海王府與沂水王家之間的關係便會更進一步,於河西王府卻是大大的不利

「據屬下探查來的消息,此番與三公子同上梅嶺的是王家二房長女王嬋」

「二房」

錦衣公子揚了揚眉

「看來這王大小姐的病是好不了了,王家這是想要換人出嫁了」

東海王那隻老狐狸如今還用得上他們,定是會同意的,只不過北辰碧之前不一直嚷著此生非沂水王凰不娶她人嗎,還真好奇他會如何選擇

「派人去查一下那個王家大小姐是否真如傳言般病體羸弱」

總感覺這件事透著蹊蹺,究竟是什麼樣的病竟會一拖經年不愈不死

「公子這怕是有點困難吧」

王家小姐乃閨閣女兒,事情又過了這麼多年怕是早已無從查起了

「江湖上不是有一個無所不知的地方嗎,派人去問一下」

孟非大吃一驚

「公子,風雲山莊的消息價碼可高著呢,犯得上為了一個深閨女子去花這冤枉錢嗎」

「你懂什麼,這女子系著沂水王家與東海王府之間的關係,若真是一病不起也便罷了,但若是有其它原因說不定會是一個契機,要是可引得東海王與沂水王家不睦,於我們可是件極好的事情」

「可是,王家不是已經在撮合王嬋與東海王世子的婚事了嗎」

縱然沒有王大小姐又如何,終還是沂水王家的女兒嫁入了東海王府

「二房長女怎比得上長房嫡女尊貴,何況北辰碧那假腥腥的性子也未必會如他老子的意」

這出好戲還有得看呢

錦衣公子又看向窗邊,王三公子神采飛揚的不知在說些什麼

沂水王家長房一脈還真是清靜,三子一女皆為嫡出,王將軍一生情痴只戀一人,富貴之家顯少有人能夠做到這般情深不渝

王家的子女還真是令人羨慕,想必是從未經歷過兄弟鬩牆的爾虞我詐,方才會有那般清澈明亮的眼睛

「此番梅嶺一行還真是有點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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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寵不休之女主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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