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青年出場
聽到這個聲音,衛朝雪彷彿被命中死穴一般,整個人立馬變了個樣。
她轉過身,看向那個握住她手臂的人,面上溢出似水般的柔情。
「唐主……」
她的雙眼霧蒙蒙,似乎瞧不真切眼前之人,但她又是那麼認真地瞧著。
「唐主,牢中寒氣重,您下來身子怎麼受得住……」
那被喚作唐主的是個面容清冷的青年,膚色白得嚇人,身子薄得像紙,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
他身著墨綠色的輕紗羅衣,顯得更加清減。
晚晚有些詫異,這墨綠色明明與沈如煥的如此相似,卻又偏偏穿出了全然不同的味道。
那青年輕飄飄瞥了衛朝雪一眼,一句話也沒說,那眼神中彷彿有著寒澈心扉的冷漠。
「你本不該在這裡,阿雪。」
衛朝雪顯然有些害怕,伸觸手似想去觸碰青年的衣袖角,但伸到一半又猶豫地收回了。
她攥起指尖,小心翼翼地開口:「唐主,我……我並非有意,只是……」
「我說過,梨園連接窯坊之處皆為禁區,你不該進入。」
青年毫不留情地打斷了她的話,隨後一招手:「來人。」
話音剛落,衙內蒙脫便不知從哪裡應聲跑了過來。
「唐主請吩咐。」
蒙脫低頭垂手,一改先前弔兒郎當的模樣,整個人畢恭畢敬,半點不敢怠慢。
他似乎待那位柔弱的青年極其恭敬。
姜晚晚看得心裡吃驚,蒙脫武功高強,又在臨玉城中橫行霸道,但他卻如此畏懼這個青年,所以,這青年到底是什麼來頭?
想到恐極處,晚晚一時不敢動彈。
青年倒是顯得雲淡風輕,他連看都沒看衛朝雪一眼,便道:「阿雪違反禁令,罰禁足一月,不得見任何人。」
登時咚咚咚跑上前兩個壯漢,一人一邊將衛朝雪胳膊架起,而蒙脫也迅速跟了上去。
「不——」
衛朝雪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唐主——不——不要——」
她被架出門的同時,不斷回頭,凄涼地、痛苦地朝著青年反覆哀求。
「唐主——阿雪不能離開您……唐主,求您不要這樣懲罰阿雪——」
隨後便是蒙脫遠遠大喊一聲「按住她!別讓她自殘」,以及朝雪撕心裂肺的哭喊。
但儘管如此,眼前的青年連半點餘光都沒有移動過。
他只是冷冷地看向了姜晚晚。
此時的晚晚內心是恐懼的,這人是誰?是這家炭窯坊的主人?
所以……所以就是他在用活人制毒?!
而他到底又對衛朝雪做了什麼,一個好好的姑娘竟變成了如此瘋癲的模樣……
姜晚晚內心焦灼,她此行的目的本是救人,可現在要如何救出衛朝雪?她自己現在自身都難保,又談何救人?
在她心念電轉之際,那青年已然緩緩步上前來。
大約是身子不太好,他的腳步輕而漂浮,似是風中細絮,碰一碰便會散。
但姜晚晚還是從他身上感受了一種若有若無的壓迫感。
青年輕瞥著晚晚,毫無波瀾地開口:「說吧,臨玉城的新任典司,卻何以要潛入這裡?」
「我……」
姜晚晚正想著編什麼謊話才好,青年便已伸出手,一把捏住她的臉頰:「說!」
沒想到這人看著柔弱,用勁卻凌厲得駭人,晚晚甚至都能想象到不消片刻,自己臉上定然就會掐出五個紅紅的指印。
隨著臉上越來越疼,晚晚禁不住眼冒淚花,她一邊艱難地蠕動嘴唇,一邊發聲:我……是……來找、找人……的……「」
「找什麼人?」
姜晚晚說不出話:「你……先……放、開……行不……行……這、樣……說……不……了……話……」
青年沒說話,手卻放開了,大約是篤定姜晚晚跑不掉。
臉頰上被施以的力道一下鬆開,姜晚晚這才感覺到一陣發麻,感覺整張臉好像都不是自己的了。
她趕緊活動了一下面部,嗯,幸好還沒廢。
青年看著她,神色冰冷,似乎在等待下文。
姜晚晚為了活命,馬上狗腿地笑了笑:「其實說來你可能不信,我那丫鬟——就是被你抓起來的另一個人,她說她有個妹妹被賣到了這個炭窯坊里,我看她為了這個妹妹茶飯不思,日夜輾轉,是如此地姐妹情深,於是我就想著定要幫她一把,進來這炭窯坊找到她妹妹,讓她們能家人團聚,這不,所以,我們就跑進來了……」
青年撫了撫平方才因力道而弄皺的衣角,淡淡道:「繼續。」
姜晚晚立馬繼續瞎掰:「說來你可能還是不信啊,我們真的找到她妹妹了,就是剛才那姑娘——就那個阿雪姑娘,她就是我家丫鬟的妹妹!所謂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幫人團聚好比從善積德,你看是不是可以……讓阿雪姑娘跟我們走?」
青年揚了揚眉:「哦?放你們走……我有何好處?」
姜晚晚看這反應,好像有戲,頓時膽子又更大了一些:「當然有好處啊!你看,你也知道我是臨玉城新任的典司,你放了我們,我們從此就相安無事,我做我的典司,你繼續搞你的炭窯坊,沒人管,沒人露餡,天下太平,啥事沒有,多好啊,是不是……」
「那殺了你,豈不是更省事?」
「不不不當然不省事!」
怎麼又是打打殺殺,姜晚晚趕緊將對方的想法扼殺在搖籃:「你殺了我,就是殺了一個官兒,我雖然不是什麼大官,但是好歹也有些人認識,洛城不久前那二十萬兩白銀案你聽過吧?就是我辦的,我要是死了,肯定會有人問,你到時還得去打點關係,捏造點事實好搪塞上頭,多麻煩啊,你要是有仇家的話,對方說不定還會借題發揮,捅你一刀,這多危險,還不如我們就私下了了、了了……你說對不對……」
青年似乎沒想到她為了活命能胡說八道出這麼一長串,忍不住「呵」地笑了一聲。
晚晚倒是完全沒有想到,眼前這個青年居然是會笑的,而且笑起來還這麼好看,加之他身上這種莫名的柔弱少年感,就像原本晦暗黑夜中的漫天霜雪,在結出白色冰晶后,就著晨曦的第一道光,折射出閃亮的微光。
向來有點色迷心竅的姜晚晚看得不禁呆了一下,全然忘了自己身處的險境。
但是人家青年當然不會讓她這麼看下去。
「你在看什麼?」
青年的語氣又恢復了冰冷。
他逼近了一些,微微上揚的丹鳳眼竟有了些那西域暹羅貓兒的危險味道。
「沒、沒什麼……」
姜晚晚驚得眼神亂瞟,一不小心就瞟到了青年左邊眼角那顆殷紅的痣。
沿著淚痣看開去,晚晚發現他的左耳尖上還有另一顆更紅的痣,那暈開的邊緣,如同一顆鮮艷欲滴的水珠。
姜晚晚腦中嗡地轟鳴。
這特徵說奇怪其實並不奇怪,但卻讓她震驚無比。因為,這個特徵,她曾在小說里一字一句地描述過。
在她的劇情里,有一個人,擅施蠱毒之術,眼角耳尖生著魅惑動人的痣,愛姜家長女愛得死去活來,求而不得,以蠱惑相逼。
這個人存在,就是為了映襯大女主的魅力四射,讓觀眾體驗到爽文左擁右抱的快樂。
而這個人,正是小說中第四男主——
唐國小公子:唐凌。
眼前這個青年莫非就是唐凌??
不會吧不會吧。
意識到這一點的姜晚晚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不可能啊!唐凌的身份是唐國小公子,是尊貴的皇朝貴族,又怎麼會出現在大瑛朝的一個……炭窯坊?
晚晚想不明白情況,一時腦子也轉不過彎,便脫口而出喚了一句——
「你是……唐凌?」
話音才落,眼前青年面色突然一震,他猛然握住姜晚晚手腕,將她雙手高舉,一下抵到冰冷的監牢壁上,低喝出聲:
「你——如何會知?!」
他聲色俱厲,握住晚晚的白皙的手間隱隱露出淺青色的筋。
而一隻深紫色的毒蠍便沿著他手臂迅速爬了上來,揚起尖利的尾鉗朝著姜晚晚頸間擺動。
「哇!別……別殺我!我什麼都不知道!我瞎猜的!」
毒蠍近在咫尺,姜晚晚嚇得臉色煞白。
「猜?這如何能猜?不想死,就說實話。」
「我我我說的就是實話啊!我我我真的就是猜的!」
姜晚晚全身發抖。
她真的就是猜的啊,沒撒謊啊!
她也不知道一時怎麼解釋啊,說她是穿書來的?她是作者?這不是更鬼話連篇嗎?!
見她還是嘴硬,唐凌終於失去耐心:「呵,既然不說實話,那便死罷,死人,不會撒謊。」
說罷,那毒蠍尾鉗如風,如利刃,一瞬間便刺入了姜晚晚的頸后肌膚。
只見一道腥紅從晚晚頸后蔓延開來,像一朵曼珠沙華在肌膚間綻放。
但誰也沒想到,那隻劇毒無比的蠍子,在晚晚頸后花綻放的那一刻,渾身一抖,恍然墜落在地。
死了。
而蠱主唐凌登時也受到反噬,唇角猛地啐出一口鮮血。
與此同時,他的頸后間也綻出了一朵艷紅的曼珠沙華。
唐凌似感到異樣,他伸手摸了摸頸后那奇異紋路,震驚地看向姜晚晚:
「姻緣蠱……」
他定定地注視著晚晚:
「你,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