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今天也燒飯了
小廚房內。陸一舟衝進來,就眼尖地看見灶台邊擱著一碗盛出來的粘粥。應該就是他早上離開前煮了,讓二師姐幫忙熱一下,送去給三師兄的。可現在碗里卻毫無熱氣。「二師姐,你……你知不知道現在三師兄虛弱無比,寸步難行,只能靠我們給他送吃食?我們晚了,他就只能餓著。」蘇漁手足無措地站在灶台邊。她五歲起跟著爺爺學藝,十八歲在店裡幫忙,二十歲自己開店……招待了至少萬名食客。可現在,她竟然連一碗難吃的粥都做不出來了。陸一舟又急又惱,真恨不能有什麼天靈地寶,能讓二師姐醒醒,睜眼看看,現在是她繼續自怨自艾、甚至嫉恨三師兄的時候嗎?她自尊心高,可三師兄現在活下去都很難啊,他們到底是她同門,她真這麼狠心……但冷不丁,他抬頭就見到了面前蘇漁兩手捏著她自己的衣角,低垂了肩膀,整個人都不知所措的沮喪模樣。陸一舟怔住。她向來自尊心極高,兩年前用飛劍打了六師弟出氣,寧願被師父杖責,都死也不肯服軟,傲氣十足,絲毫沒有歉意,之後所有同門的心都冷了。而此刻,她似乎有點歉意的樣子,陸一舟入至穹峰十年,從沒見過。他滿腔氣惱,竟像是被古琴七弦撥動,一時潰不成軍。「哎,二師姐,我不是指責你,是我不該讓你做這種瑣碎小事……」蘇漁憂愁,但還是抬手制止,「廚房無小事。別說這些,你先想辦法把粥熱一下給你三師兄送去。」陸一舟立刻點頭。是,他糊塗了。但又有些狐疑,想辦法把粥熱一下?這很難嗎?他看了蘇漁一眼,當即把粥碗拿起,催動溫訣。頃刻之間,碗內的粥米就冒出了熱氣。蘇漁:「!」他怎麼就沒把米變成粉呢?可這招真是方便啊,如果她店裡的服務員都會這一招,那食物就可以保持在入口最佳的溫度,送到食客的餐桌上了。她滿目的羨慕與欣賞,看得陸一舟都有些臉紅。而他心境鬆懈之後,就嗅到一股縈繞在後廚的濃郁谷味。他當即狐疑地看向自己手裡的瓷碗,又看了下蘇漁身邊灶台上的鐵鑄鍋。氣味的來源似乎是後者。那是一股十分純粹的靈谷氣味,醇厚,粘稠,令他這個早已辟穀的修士,都有幾分飢腸轆轆感。但他一眼看去,就見灶台鐵鍋上緊緊扣著一個木質鍋蓋。陸一舟正想多看一眼,蘇漁反而趕他走了。「你三師兄還餓著。」對!陸一舟忙撇除雜念,抬腳向後院走去。見他轉身,蘇漁才抹去頸后的薄汗,哭笑不得地把鐵鍋里『不明粉末』盛出來,藏在芥子袋裡毀屍滅跡。做完這些,才追上外面小院的陸一舟。她的三師弟,刀修衛釗,小說中她第一位傷殘的師弟,可憐地金丹破碎,她也得去看看才行。萬一還能搶救下呢?跟著陸一舟走入前面第二進右廂房,她正要進屋,陸一舟就回頭,露出個複雜表情。「二師姐,三師兄如今受不得刺激。有什麼不快,你且讓著他些。」他覺得二師姐似乎改變一點了。跟他說話,沒有以前那麼冰冷跋扈。大師兄說,每個人都需要磨礪。也許身上有了重擔,就能有所增益。如今好像,二師姐確實在往好的地方變化了。但陸一舟欣慰的同時,又很怕二師姐看見三師兄,又突然變回從前,甚至變本加厲。「知道。」蘇漁應下。走進裡屋,她已經見到了榻上的病患。一個雙眼緊閉、麥色皮膚泛著青白的男子,看上去也就二十五六歲的樣子,雖然萎靡昏迷,但他雙手間還抱著一柄銅色沒有多少裝飾的霸氣大刀。竟是與刀同眠。陸一舟的聲音低了下去,「三師兄向來如此,刀不離身。大師兄曾說過,他是我們之中最有天賦、又最拚命的人,只要他能平穩金丹,日後必定勘破大道。可沒想到……天意弄人。」蘇漁感到了身邊這個少年的低落。但陸一舟很快振作,把粥碗放在床榻,扶起又陷入昏迷的衛釗。「他似乎無法進食。」蘇漁看了一眼,覺得喝粥都勉強。「經脈受損,金丹破裂,會反覆昏迷。」陸一舟這時也慶幸,多虧李師叔贈葯。他小心地掏出芥子袋裡的玉瓶,將裡面細膩粉末倒在小勺內。蘇漁一看,就愕然。這珍珠般雪白又泛著光澤的粉末質地,似乎有一點點眼熟?她忍不住摸向自己腰間因為做賊心虛、一直覺得滾燙的芥子袋。陸一舟大概只倒了三分之一勺,就收住了玉瓶。他動作很慢,生怕有多餘的玉丹粉漏出來浪費了。「這是李師叔給的。」當即他就把前因後果,以及這玉丹粉的功效作用都說了一遍。「但它十分難得,門派沒有兌換。剛回來的路上,我讓修士集市的朋友去詢問丹藥鋪子了。」他手掐水靈決在小勺中注入清水,將玉丹粉融化。「希望有煉丹師願意煉製。」竟然真的是開水沖泡?蘇漁哭笑不得。陸一舟很快將藥粉送入昏迷的衛釗嘴中。沒多久,蘇漁就見到這位雙眼緊閉、臉色慘白泛青的三師弟,眉心舒展,呼吸平順,乾裂唇上逐漸有了一絲氣色。竟然真的好些了。「玉丹粉能讓三師兄吸收一點靈氣,否則經脈乾涸滯澀,十分疼痛。」陸一舟端起床榻的粥,企圖往他嘴裡送一點。畢竟現在玉丹粉稀缺,還是要搭配一些粥米。但才剛送一口,床塌上的人就痛苦咳嗽,一口就嘔了出來。「三師兄!」
蘇漁忙把陸一舟手裡的粥拿走。她就知道,這粥難吃。陸一舟臉色難看,但恰巧他腰間玉簡亮起。他低頭一抹,玉簡浮現訊息,他一讀就大喜。「有人出售玉丹粉!」但再讀下去,他聲音就逐漸凝固。「一瓶……500靈石……」陸一舟瞬間心驚。剛才只餵了師兄一頓,就去了玉瓶中的六分之一。這一瓶就算再省,也頂多支撐兩天,相當於每月十五瓶,7500靈石!大師兄走前,有跟他說過,他留下了8000靈石在房間,布置了禁制。要動用的話,需他、二師姐、或其他師弟妹們超過三人同意。可這隻夠一個月啊!陸一舟傻眼了。「二師姐,」陸一舟咬牙,「我們能不能先挪用一千靈石,先給三師兄買兩瓶。」蘇漁剛要說話,就聽床榻上一陣掙扎喘息。「不……用……」不知什麼時候,床榻上的衛釗竟睜了眼,乾涸嘴角緊抿。「我一個廢物……用什麼靈石……!」他竟早已醒來,把他們的話都聽了進去。「你們……走……」尤其看到她,衛釗一瞬別過臉,竟是一眼都不想看。而蘇漁見到他這雙略帶紫意、宛若寶石的眼瞳,腦海里也頓時想起了曾經原身無數次嘲諷他天生異瞳、乃是不詳的畫面。她當年把自己修為停滯的錯,都怪在了這個比她晚一年入山的三師弟身上,想方設法趕他走。後來衛釗修為超越她,她更是恨死了他,每次他出任務,她都笑說希望他永遠別回來。蘇漁輕咳一聲。嗯,只要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那個,四師弟,我在外面等你。我有話跟你說。」說完,她就瀟洒轉身。重病患者不想見她,她就快點走,免得把人氣死。蘇漁跑得比衛釗想的都快,讓他雙手緊握。「三師兄,其實二師姐今日和善了許多。」陸一舟想緩解兩人關係。但衛釗打斷了他,啪地一聲。他吃力將他一直抱在身上的那把赤銅刀,推搡到地上。別過頭。「拿去,賣了。」「三師兄!」刀修,各個愛刀如命。陸一舟一陣心悸,「你肯定可以復原的。」衛釗閉著眼,宛若扔上岸的魚,艱難喘息,半天才又白著臉繼續道。「如今,峰上……修為最高的就是你……提高實力,保護……師弟妹們……」他在秘境,本應聽從大師兄的叮囑,不凝結金丹。可不知為什麼,冥冥中一個聲音告訴他如果這次不凝結金丹,以後就沒有更好的時機了。他竟信了這直覺,一時迷惑,衝動之下,現在成了廢物。衛釗痛苦咬牙,「拿去換一把三品鳳頭琴,三十六峰比試……由你帶隊。別替廢物買什麼丹藥!」陸一舟臉色驟變。衛釗不再看他,吃力轉頭,望向木窗外,那個他記憶中從沒對他笑過的師姐。現在,如她所願了罷。*一盞茶后,等在房外的蘇漁,終於見到一臉頹唐、步履沉重的陸一舟走了出來。「四師弟。」陸一舟抬頭,這才從自己如何代替三師兄守護山峰、又如何賺錢買玉丹粉的憂慮中脫離。他滿面愁苦,「師姐有何吩咐?」他現在可沒什麼心情,聽二師姐抱怨三師兄對她的無禮。「師弟啊,你替師姐辨別下這個粉。」什麼粉?他現在只想要玉丹粉,其餘管他什麼胭脂水粉,修鍊之人哪會注重這些身外之物!他哪裡認識,怎麼辨別啊?陸一舟難受,只想拒絕。結果剛張開嘴,低頭要說話,就見到蘇漁手中一個普普通通的青花瓷碗。裡面果然卧著一些粉末,細膩雪白,還有些淡淡光澤,他不認識……等下,他認識!「師師師……師姐,這是什麼!?」陸一舟握著刀的右臂,止不住發抖。蘇漁眨眼。這孩子不止有心魔,還近視啊。她又湊近了幾分。陸一舟後退一步,都不敢朝這碗里說話吹氣。他見鬼似地看向自己芥子袋。李師叔給的小玉瓶,還在他芥子袋裡,位置分毫沒動!*衛釗躺在床上,閉著雙眼,正在做以後自己都是個拖垮師弟妹們的廢物心理準備。結果,兩道身影又走了進來。只是這次,蘇漁在前,陸一舟在後。衛釗皺眉睜眼,「我不是說別……」但青花瓷碗,由一隻白皙的纖纖細手端著,送到他眼前,打斷了他。「三師弟啊,浪費糧食是可恥的。」「你一口氣,趁熱幹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