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今日也做飯了(修文)
至穹峰是南潯派三十六主峰中的三等峰,排行末尾。只有大師兄蕭牧歌是金丹後期,能拿到門派一千靈石的月供。其他核心弟子,像是排行第三的衛釗,築基修為,每月只能拿到三至五百。聽起來富裕,但實際上他們刀修、音修,需要不斷找煉器師,精益自己的法寶,每次都至少五千、一萬靈石。他們還以戰提高修為,受傷家常便飯。而一顆最普通的外傷丹藥融血丸就要一千靈石,如果涉及經脈修復等等,價格則可能五倍十倍。因此,像衛釗這種築基巔峰,壓根沒剩下多少靈石積蓄,就連他床榻上的被褥,都沒有額外的防禦陣法。在至穹峰十餘年,他存下的唯一高價靈寶,就是他常年抱著的這柄赤銅刀,省吃儉用,才讓門派煉器師提升了兩次強度,現在勉強躋身三品靈刀的層次。「我說過……不用管我。」衛釗難堪地別過頭。他根本無力負擔經年累月的什麼玉丹粉支出。要不是躺在床上尋短見,他實在不齒,他也不會留著這口氣。可讓他吸血師弟妹們,他寧願死!「把我扔到……秘境去……找不到草藥……就跟妖獸……同歸於盡。」衛釗咆哮,蒼白的拳頭捶床。自爆丹田,帶走一隻妖獸,還能換取犧牲的撫恤靈石,給師弟留下點好處!「三師兄,」陸一舟忙道,「你別急,這沒花靈石——」衛釗愣了下。蘇漁的手一直舉著瓷碗,覺得有些酸。當即放下來了。看向陸一舟。「他不願意試,那你來。」衛釗胸口的羞憤,頓時凝住。試什麼?「這吃下去,也不知道怎樣。」蘇漁面色古怪地低頭看了眼瓷碗。她也是真的不清楚。本來她剛在門口,還打算用指腹沾點,自己先嘗嘗,卻被陸一舟阻止。說玉丹粉一瓶就要五百靈石,這瓷碗中雖然量少,看著只有四分之一,但也要一百靈石了。她沾一點,豈不是去了十塊靈石?她不能嘗。蘇漁就只好作罷,又跟陸一舟回來找衛釗。可她對這玩意兒心裡真沒有底氣。煮粥二十年,可從沒有搞出過這啊。「四師弟。」蘇漁認真看向陸一舟。「你漱口再試。記得,五感體驗如何,有哪些層次變化,都要告訴我。」人們用餐,看似品味,實則是調動周身五感——視覺、嗅覺、味覺、聽覺、觸覺。這也就構成了料理的五大奧義:色香味形質。這五項,互為補充,彼此影響。一道優秀的料理,至少要在這五大奧義上做出兩至三層的疊加與變化。譬如米粥,看似食材單一。但入口的熱氣、觸感的軟糯,嗅到的谷香,淡而微甜的味覺層次……綜合一起,成就了一碗粥米最大化的感官享受。這未知粉末,想必有很多缺陷,還需要精益。這就需要品菜的反饋。蘇漁鼓勵地看向陸一舟。陸一舟茫然,什麼層次變化?他只知道,稍一靠近,就能感覺到裡面充斥的靈力,靈谷雖然微弱,對他築基來說微不足道,可對三師兄是十分有益的。他還試什麼啊?可正猶豫要不要接這一口就十靈石的瓷碗,就聽床榻上一陣掙扎。「我……來!」衛釗握拳咬牙,瞪向蘇漁。「要試毒,找我……反正我是廢物……」他經脈受損,周身靈力滯澀,根本感受不到附近靈氣變化。看到這一碗化水的粉末,還以為是跟剛才一樣的玉丹粉,原來不是。什麼試藥,是她專門端過來,羞辱他的吧?毒死他也好。她恨他十年,如今一朝發泄,說不定心境突破,也好撐起至穹峰!「給我!」衛釗視死如歸。陸一舟呆住,還要解釋一番,這瓷碗卻已經被蘇漁遞到了衛釗手上。「喝慢點。」蘇漁陳懇建議第一位試『菜』人。衛釗嗤笑,不肯聽她的,接過就仰頭,一口灌下。陸一舟都來不及阻止,看到因為喝太急有液體從三師兄嘴邊流出,他都心痛死了。這至少有十五靈石了!「咳咳……」衛釗喝得太快,還嗆到了。「如何?」蘇漁期待地看去。不如何。衛釗閉眼,等待痛苦折磨。但一絲疼痛都沒有朝他襲來,反而一道殘留的淡淡谷香,泛著淡雅微甜,在他唇齒之間蘇醒。剛一口灌入,液體流過喉嚨,他根本來不及品味,但此刻卻感到了呼吸之間的一絲熱氣。這溫度恰到好處,既沒有灼傷他,也沒有讓他覺得寒冷,微微的暖度,讓他一直抽搐的經脈都似乎有一瞬舒展。但喝得太快了,他想抓住這分感覺,卻已然錯過。衛釗猛地睜眼。「怎麼樣,三師兄?」陸一舟也著急地問,「這喝了有沒有用?」衛釗回過神,落到胃部的熱氣,微弱縈繞在丹田,紓解了他金丹處從醒來起就密密麻麻宛若蟲噬的非人疼痛。他臉色大變。陸一舟已經見到他氣色明顯提升,面上有了血氣,正要鬆口氣。就聽衛釗一聲破口大罵。「愚蠢!」「我一個廢物,找這種靈丹妙藥給我做甚?」衛釗失望看向陸一舟這個四師弟。竟然婦人之仁!「普通玉丹粉……與我已是浪費,……你還讓二品煉丹師……給我煉製……你、你簡直蠢不可及……滾……」陸一舟傻眼。「二二二二、品……?」
他看向走上前、把衛釗手裡瓷碗飛快收走、免得被他砸碎的蘇漁,識海都差點動蕩起來。「三師兄,這是二師姐給我的,我沒有找二品煉丹師啊!」衛釗憤而拍床的動作,一瞬停住。「哦?」蘇漁饒有興緻,「這麼說,你覺得這一碗,比剛才你第一次喝下的好?」她當即找回了曾經研發創意菜的興奮感,修仙界的這種特殊『靈食』她也第一次烹飪。拿出玉簡就要記錄。「是口感還是口味的區別,順滑程度如何,有無甜香回味?具體說一說你的體會。」衛釗啞然,第一次揚起受傷后蒼白的臉,用他這雙墨中帶紫的雙瞳望向她。她在說什麼?他以為她會對他冷嘲,會因他重傷而快活,卻都沒有。只見到了她此時從容卻又明亮的專註。他從沒見過,她這麼看他。「怎麼,喝得太快,沒體驗出來,再要喝一次?」她端著瓷碗,笑望著他問。衛釗怔神。陸一舟已經急急地衝過來,「二師姐,三師兄,現在不能再用了,留到夜裡也不遲。徐徐圖之,徐徐圖之啊!」這一口五十靈石,小補增益,大補傷身啊。衛釗回過神,別過了臉。「二師姐,這些玉丹粉你是從哪裡得到的?」陸一舟終於提出這個縈繞在他心頭的問題。吃一頓少一頓。怎麼獲取,他實在是太關心了。「你難道之前結識了什麼二品煉丹師?」衛釗側著身,默默豎起雙耳。如果價格過高,他還是寧死不吃的。結果就聽房中,落下一道清麗卻不亞於驚雷的溫柔聲音。「那個嘛……倒也沒有結識。」「區區玉丹粉,如此簡單,也就是你二師姐我隨隨便便、一不小心做出來的罷了。」「?」「??」衛釗一瞬,手撐著床榻上,身體晃了晃。陸一舟輕輕哦了聲,然後啊地撞到了身後的木桌。*這不是真的。這怎麼可能?這一定是二師姐胡說的吧?房間里的師兄弟倆,正在經歷識海三連震。南潯派,誰不知他們至穹峰上的二師姐,在十年前一朝從風系單靈根天才,變為廢物五靈根。五靈根駁雜混亂,修鍊速度不僅比旁人慢十倍,而且還相互衝擊,導致她修為停滯在鍊氣五層,整整五年不得寸進。為此,他們師父穆道人在兩年前下山,為她找尋凈化靈根的方法,結果在深窟秘境中失蹤。二師姐從此性格乖張,自暴自棄。可別說現在這樣的她,就算是十年前,她還是驚才艷艷的修鍊天才時,她也是個不能煉丹的風靈根啊!煉丹,要求靈根對火的感知、控制、輸出強度,一般只有純火靈根,或者火中帶木的雙靈根才能做到。「二師姐做的……」陸一舟咽了下口水,看向已經端著碗要轉身出去的蘇漁。因為衛釗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她準備再去做一份,自己試試。「額……那二師姐,你能做多少?」陸一舟說到這兒,就差點咬到舌頭。什麼做多少?那叫煉製。如此不雅又粗俗的用字,要是被路過的哪個煉丹師聽見,這輩子他都別想求丹了。他真是被師姐帶歪了。可還沒等他糾正自己的話,就見蘇漁一臉複雜地看了他一眼。她其實也不知道,再煮一次粥,能否馬上出粉。「師弟啊,因為這太容易了,所以師姐也不清楚能否復刻。畢竟,師姐我是做大事的人啊。」陸一舟瞠目結舌。什麼大事?500靈石一瓶的丹粉還不算大事嗎?二師姐這幾年每天躲在房裡不願見人,是在修鍊大招?衛釗別過臉,不願看自己有些過分老實的四師弟,一臉被人騙的蠢笨樣子。明顯,蘇漁這話就是沒把握。也就四師弟會信。此刻蘇漁也是很尷尬,但她內視了下自己丹田,發現那個發著五彩光芒的大鐵鍋還在,心裡就稍微有了點底氣。當即抬頭挺胸。「哎,雖然這丹粉不堪一提的簡單,但師姐為了你們,偶爾勉勉強強,也是可以稍微研究一點小事的。」說了半天話,她也折騰餓了,不做丹粉也得填飽肚子。「師姐再去試試?」陸一舟當即激動又期待了,忙點頭。衛釗也把一張蒼白的臉又轉了回來,神色想信又不敢信,不斷變化。……三人達成一致,那蘇漁也就放開膽子,決定再試試了,當即又邁著六親不認的威武步伐,朝小廚房走去。「師姐,等等。」陸一舟跟在她後面,人都看傻了。這走的方向,根本不是去師父房間的路。他們至穹峰,一眾師兄弟妹們無人控火煉丹。所以幾年前,師父穆道人從秘境得到一隻三品丹爐,一直收藏在房中,準備給以後學煉丹的新弟子用。陸一舟忙叫住蘇漁。「二師姐去哪裡?不是去師父房間嗎?」蘇漁頭也沒回,爽利走到小廚房。啪地舀起一瓢靈谷,靈水沖洗,利索拋入灶台大鐵鍋內。陸一舟:「!」「你家燒飯,在師父房間燒的?」陸一舟:「???」什麼、什麼燒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