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3 第三百二十三章 第三百二十三章 ……
滎陽。
滎陽太守身著官袍,看向下方的幽州叛軍,只覺心神俱裂:「自從突厥兵敗后,大楚承平十幾載,沒想到有朝一日,竟能看見如此大規模諸侯聯軍,逼近洛陽城,這可如何是好。」
董魂面容惡劣,脾氣暴躁,聽著太守窩囊的話,忍著沒發火,大熱的天,他的盔甲十分沉重,裡面的衣物被汗濕透了,渾身的血腥味汗漬味,兩眼隱有癲狂,城樓下的那個姓胡的反賊還在底下瘋狂叫囂,讓他出來單挑。
一股怒火直充董魂腦門,他來回不斷走動。
「冷靜一點。」魏延山輕喝道:「你作戰太多次了,先下去休息一會。」
董魂不甘的拱手道:「是。」
他離去后,滎陽太守道:「我相信魏公帶來的人,但是底下旌旗漫天,強敵環繞,還需拿出一個對敵之策呀?」
韓福皺眉道:「自然以守為主,先前我們未來時,除了董將軍元將軍有幾分魄力膽量,爾等嘴上說的頭頭是道,臨了個個怯敵畏戰,望風而降,一點骨氣也無,簡直可恨!」
滎陽太守面上無光,心想自己還沒投降呢,這韓福就罵上了,怎麼不罵歸順的三十餘郡,自己這是被當成出氣筒了,再說誰能想到反賊攻勢如此猛烈,摧枯拉朽一般,打又打不過,那該怎麼辦?
好歹,反賊沒幹出類似城破不封刀這種野蠻血腥的事,不然他拼了老命,也要咬下他們幾塊肉下去,但反賊那邊只要不作幺蛾子,後面投降反賊的大部分能安穩落得一個性命。
滎陽太守知道這些是反賊的懷柔之計,可也不看看先帝乾的是什麼破事,哪有一國之君通敵的?滎陽太守想到這心灰意冷,很快就退下了。
韓福怒道:「這諾大的防線就我們一方支撐,他們本土不想守,難道要把太原的兵全調到這裡?簡直豈有此理!」
魏延山看向已經快要建好的攻城器械,接下來的攻擊將會更加猛烈,遠處天際昏暗黃雲,鳥類如烏雲盤旋,道:「人心已失,再難聚了。」
韓福仍然不平,他家主公為江淮這邊做了多少事,現在周幽州一來,做個表面功夫,那些人就像牆頭草一般倒向了他。
胡大力在底下喊的嗓子都冒煙了,他先前和董魂交了幾次手,發覺他力氣果然驚人,名不虛傳,被打敗后,董魂退到了滎陽這邊,滎陽不僅是軍事重鎮也是有名的糧倉,這個地方,他們無論如何是要拿下的。
胡大力回到自己的軍帳中,讓他的親兵給自己換一身輕甲,他現在當大官了,手下也有幾個像模像樣的小兵了,現在這個親兵是他提攜上來的。
「那啥,軍營廚房那邊有沒有什麼好東西?」胡大力問道。
「回校尉的話,屬下昨天外出找到了一些野葡萄和野李子,已經洗好了。」親兵奉上一個竹籃,竹籃底下用粗布墊著,上面鋪著些小葡萄和李子。
胡大力拿過籃子,先嘗了一個葡萄,酸的他齜牙咧嘴的,又嘗了一個李子,帶著苦味,他放下籃子:「這東西你們留著自個吃吧,小郡主吃到這個牙齒非得酸掉不可。」
蕭小娘子知道要攻打洛陽就在廣陵那邊呆不住了,一個勁的要來這邊,信封雪花似的往大將軍這邊送,大將軍等戰情穩定下來,後方無虞后,才敢讓她來這裡,護送她的是她的部曲和十六郎君。
兩人已經到滎陽這邊好幾天了,胡大力想著軍中清苦,準備給小郡主弄點水果吃吃,結果不成了。
胡大力進入將軍主帳。
她的部曲蔣大嗓站在她身後。
「小郡主。」胡大力笑著打了招呼:「在看什麼呢?」
「胡校尉。」蕭晴雪禮貌道:「我在看阿爹的地圖。」
「只要打下滎陽,汜水關,距離洛陽就只有二百多里地了,到時洛陽就是囊中之物。」胡大力給蕭小娘子講解,順便在地圖上比劃了一下:「這幾天大軍會加大力度攻城的,小郡主放心。」
蕭晴雪聽完以後,激動又高興,她聽到阿爹要攻洛的事就再也靜不下心來,將手頭事情暫時交給公孫起他們,得到阿爹准許后,自己帶著部曲和周十六到了阿爹這邊。
她這次要親眼找到阿娘。
「大將軍在哪呢?」胡大力道。
「阿爹去了點將台那邊。」蕭晴雪道。
胡大力走後沒多久,拓跋木就進來了。
「阿木。」眼看營救阿娘有望,蕭晴雪這幾日難得有了好心情,她日夜期盼著阿爹這邊能打大勝仗,最好明日就結束,現在她身邊有蔣大等人,有自己的部曲,她可以跟在大部隊後面進洛陽找阿娘。
蕭晴雪度日如年,心心念念,心已經飛到了洛陽那,誰也不能阻止她見阿娘。
「我獵到了一個野兔。」拓跋木拎著一條灰色野兔:「晚上你想怎麼吃?」
「烤著吃。」蕭晴雪露出一個笑容。
「好。」拓跋木點頭。
「你手臂的傷怎麼樣了?等你傷好了你再打獵,兔子什麼時候都有,別把傷弄嚴重了。」蕭晴雪問道,昨天作戰時,阿木手臂被城牆上的弓弩不小心射到了,嚇了她一跳,她擔憂道。
「還好。」拓跋木聽到蕭小娘子的關心,冷峻的面容柔和下來,他用拳頭碰了碰左臂上方:「只是小傷,沒有到傷筋動骨的份上,你不用擔心。」他頓了頓,頗愧疚道:「昨天差一點就能登上城頭了,我下次一定會繼續努力的。」
「那你千萬要小心些。」蕭晴雪期冀的看著他。
拓跋木胸膛里的心臟劇烈跳動。
點將台。
胡大力見到了大將軍,大將軍正在擦拭作戰時用的牛皮大鼓,鼓面深褐近乎微黑,鼓槌柄部纏繞著紅布,周家的十六郎在一旁獻殷勤,圍著大將軍打轉,直到大將軍不耐煩的揮手,他才站到一旁,和林文桔他們站到一起。
周緒做完以後,用架上的干布擦了擦手:「明日我給你們擊鼓助威。」
胡大力精神一振,熱血上涌:「末將必克滎陽。」林文桔等武將俱激動的拱手一拜。
次日。
鼓聲震震,如雷轟鳴。
滎陽太守明顯感覺到了比之前幾次更加沉重的壓力,敵軍不要命般攻城,他們,他們真的能守住嗎?滎陽太守面帶恐懼。
魏延山居高臨下的望著下方迎戰的董魂。
他身後帶著太原精銳,又和幽州兵狠狠的撞在了一起,雙方互相廝殺,董魂的怒吼聲傳遍戰場,胡大力不小心被他差點翻了個踉蹌,他吐了口血水,戰馬後退,兩人遙望,一隻手搭在了他的肩膀處穩住身形。
胡大力回頭一看,竟是大將軍。
戰場有一瞬間的凝固,周緒收回看向城頭的視線,單手挽著韁繩,胯/下的戰馬比北地尋常的戰馬要壯出一倍有餘,戰馬掛甲,周緒全身也被重甲包圍著,像是一座鐵山,馬鞍處懸挂著一把幽州長刀,刀柄褪色香囊輕輕晃悠,周緒手中拿著特製的長/槍。
槍尖閃著寒光。
董魂座下的戰馬嘶鳴了一聲,前蹄不安的踢踏著,體型壯如熊的他自然也渾身帶甲,但接觸到周幽州目光的時候,他竟升起了一絲膽寒。
周緒衝鋒時,身後的幽州軍全部瘋狂的跟著他,地動山搖,勢無可擋。
魏延山臉色扭曲了一瞬,閉上眼睛。
最後的最後。
周緒斜挑著長/槍,槍身貫穿了董魂的身體,他舉著他,董魂的身體變成了一面旗幟,鮮血灑了一地,周緒抬手抹掉面甲上的血,沒有看見魏延山的身影。
到了下午時分,拓跋木第一個登上城頭,滎陽城破。
晚上,周緒入駐滎陽,滎陽太守在堂下小心賠笑,時不時的給其敬酒,期間又喚來舞姬樂手助興,好像是他打了勝仗一般,又恭維著說了許多好話。
等一輪宴會結束,滎陽太守尋了個由頭出去,暗中招來家僕,從他口中確認幽州兵進城以後除卻放肆吃喝,圍在一塊耍樂外,對城中百姓並無其他動作時,他的一顆心才徹底放下來。
過了一會後,他回到宴會上。
周幽州喜怒不形於色,給了滎陽太守很大的壓力,周圍的一些武將除卻那個叫胡大力的,其他人也是性格沉穩居多,酒宴中最高興的是聖上新封的清河郡主,也就是蕭小娘子。
等到晚宴結束后,滎陽太守先行告退。
蕭晴雪很高興,距離見到阿娘又近了一步,周十六喝了點酒,對伯父愈發崇拜:「等到打下汜水關,扼住這個九州咽喉,洛陽東戶大門打開,我們就立刻兵發洛陽。」他兩眼通紅,咬牙切齒道:「迎回主母!」
「汜水關如若被攻下。」周緒在酒宴上喝的酒不多,他坐在首位,看向迫不及待的周十六,道:「我們先按兵不動。」
「為什麼?」蕭晴雪不能接受,她站起身,急急道:「洛陽離我們很近了啊。」
「人被逼到絕境的時候會失去理智的。」周緒放下酒杯,不讓微薄的酒意沖昏他的判斷:「近在咫尺下,魏延山會非常的戒備憤怒,很有可能會傷害到夫人,最重要的是派人交涉讓他放人。
「只要他放人,我這邊可以退讓。」
這是一個極其優厚的條件,可以讓任何人心動,提前是洛陽必須放人。
周緒喝了口酒,假若魏延山沒有被逼到絕境,讓他放人就是一個幻想,像魏延山那種人,不見棺材不落淚,周緒使勁壓住心底的殺意和暴戾。
什麼清君側,他這次南上,至始至終要的就是逼迫魏延山放人,其他的都是順帶。
滿堂寂靜。
胡大力在心裡嘆了口氣,大將軍既然這樣說,就代表他是真的可以退讓,只要王妃回來,他當然也希望迎回王妃,但還是有點可惜傷心。
周緒回到下榻的房間。
董魂的頭顱被裝在書桌冰盒中,只等明天一早便會傳回襄陽的謝萬鈞那裡。
周緒望著董魂的那顆頭顱,董魂的眼珠呈現一種灰白色。
有一瞬間,他似乎能透過他的眼,看見夫人跪在血泊中,淋雨無助的扶著齊南華的頭。
周緒嘗到了嘴裡的血腥味,眼底猩紅一片。
只要夫人一到手,他立刻就殺回去把狗日的魏延山給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