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西川密探
魚台營眾軍士隨衛長水回到江陵，休整了兩日後，又開始緊張的操練。
這個月楊二牛輪值。每天卯時一到，隨著一陣鼓聲響起，楊二牛的大嗓門就在營中吼叫起來。
「趕快給老子起來！營前校場列隊集合！」
軍士們紛紛從房中衝出，一邊跑動一邊把衣服穿戴整齊，快速到預先指定的位置站好。各火長、隊正喊著口令整理隊形、清點人數。
楊二牛舉起馬鞭，指著跑在後面的幾個軍士罵道：「你們幾個兔崽子，磨磨蹭蹭的做甚。還不快點過來！別他娘的像個娘們兒似的。」
待各隊集合完結，整隊報告后，楊二牛高聲道：「今日早課，以伙為組負重奔行，至江邊立旗處點驗后折返，卯時三刻前返回此地。」
「逾時不歸者，嘿嘿！」楊二牛掃視了一下眾軍士，不懷好意地笑道，「全伙軍士每人舉石鎖二百下，火長加罰抄寫行軍條令十遍。」
說罷手中馬鞭在空中甩出一個清脆的響聲，喝道：「現在出發。」
於是各伙軍士在火長招呼下爭先恐後地衝出校場。有軍士一邊跑一邊嘀咕：「這姓楊的也太狠了，這幾天都是從早訓練到晚，折騰的骨頭都快散架了。」
旁邊火長道：「快他娘的閉嘴！被楊左廂聽到，又要被罰舉石鎖了，老子的手都磨腫了。」
又一老兵笑道：「瞧你們這點兒德性，才練這幾天就頂不住了。看看前面，大當家的不是也在操練嗎！你們還唧唧歪歪的，放什麼酸狗屁。」
眾人抬眼一看，果然是衛長水也跑在隊伍中。衛長水也曾經是個越野跑愛好者，翻山過嶺，涉水穿林，都不在話下。
前些年，與眾兄弟跟著張伯打熬身體，這種集體訓練還不算困難。
只是現在腳下的氈靴略顯寬鬆，又不分左右腳，平時有路問題還不太，跑動起來有些不太舒服，想著有時間改良一下。
軍士們見衛指揮使也一同參加訓練，頓時來了精神，爭先向前衝去。
那些剛才還再發牢騷的，也都不再做聲了。誰也不想在指揮使面前認慫，落在最後面受罰是小事，被當成熊蛋笑話可太沒有面子了。
隊伍漸漸拉開，有些腿長善跑的，已經跑到前面去了。
數名當值軍務的軍士騎馬在往返賓士，一路監督照應，維護秩序，防止有人偷懶耍滑。
楊二牛跟在衛長水身旁並肩前進。這傢伙肌肉發達，孔武有力，衝鋒陷陣，罕有匹敵，只是徒步奔跑卻非他的長項，不一會兒就已經氣喘噓噓了。
衛長水，挑釁道：「怎麼樣，還行不行啊？」
楊二牛喘著粗氣道：「你行我就行！」
衛長水嘿嘿一笑道：「那就比比看！」說罷腳下發力，加快速度向前奔去。
楊二牛隻好緊跟在後面，咬牙硬撐著，只覺得呼吸困難、渾身乏力。
心中暗道，這傢伙真是吃飽撐著了，不好好地在城中待著，非要跟一群士兵一起發瘋，害得老子也要一起玩兒命陪練。
正行進前，忽然前方傳來一陣嘈雜聲，略顯混亂。
楊二牛對身邊巡查軍士揮手道：「速去查看，有何事發生。」
軍士拱手應諾，策馬而去。楊二牛也跟在衛長水身邊向前趕過去。
不一時趕到近前，見前方軍士們正圍在一起，見到衛、楊二人紛紛讓出一條通道。
巡查軍士道：「啟稟指揮使、左廂使！有兩個人行跡鬼祟，躲在路邊偷偷窺探，被發現后還要逃跑。」
「兄弟們在他們身上搜出了地圖和腰牌，地圖上標註著江陵城防等情況，懷疑是敵軍細作。」
衛長水點了點頭，腳下不停繼續向人群里走去，楊二牛緊跟在後面。
人群中，有兩個身穿平民服裝的人被按倒在地，身上搜出來的東西放在旁邊。
衛長水俯身拈起地圖，上面對江陵的一些駐軍地點、駐防人數標註得很詳細。
又拿起腰牌看了看，上面以圖案為主，中間一個「令」字，沒有標註身份職務，應當下級軍士外出執行任務所用，任務完成後收繳。
楊二牛對眾軍士道：「問出什麼情況了嗎？」
旁邊有人答道：「他們嘴硬得很，只說是普通百姓。」
楊二牛冷笑道：「普通百姓身上怎麼會有這些東西？」回頭見衛長水沒說話，便揮手道，「帶下去詳細審問，一定要把他們的嘴撬開。」
上午，魚台營幾位高級軍官照常進行例會。
楊二牛向眾人講了早晨發生的情況，又舉起手中的幾張紙道：「那二人已經召供了，是西川王建所部派來的探子，到荊南地面探聽虛實。」
具體的審訊過程眾人並沒有太過關注，想來一頓皮鞭刑杖是免不了的。
這批打探消息的人並非僅此二人，他們也不是西川派出的死士，因此沒費太多功夫，就一五一十地全說了。
劉文通拍拍略有發福的肚子，嘆道：「看來想打荊南主意的，還真是大有人在啊。」
李六斤一臉不屑地搖搖頭，「管他是誰呢，只要敢伸出狗爪子，只管剁他娘的便是。」
袁奔嶺沉吟道：「既然西川能派出探子來，周邊這些勢力，襄州趙匡凝、潭州馬殷，還有淮南楊行密，說不定也在暗中觀察荊南，正在虎視眈眈呢！」
衛長水環視眾人道：「這種事情是免不了的，也不必過分擔憂，但這是一個信號，提醒我們隨時要做好打仗的準備。我會提醒賀節度注意的，我們不去打別人，別人也會惦記我們，軍備一刻也不能放鬆啊。」
眾人中楊二牛年紀稍長，數次大戰歷經生死，想問題也比較多一些。
悠悠道：「這些年打來打去的，看到的儘是成王敗寇、此起彼伏，苦的是老百姓，妻離子散、家破人亡。這樣的日子，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眾人也不勝感嘆，大家都經歷或看到過這些亂象，一些親友在戰亂中失散，頓時心有戚戚焉。
衛長水起身走到窗前，遠處校場上，軍士們還在分組進行陌刀、長槍訓練，轉過身道：「將來會好起來的，只不過需要我們齊心努力。」
「亂世里，戰爭也是無法逃避的，只是或早或晚，或大或小罷了，這當然不是一個愉快的過程。想要堅持到最後的勝利，一支千錘百鍊的精兵是必不可少的。我們魚台營，就是要打造成戰必勝、攻必克，名揚天下的鐵軍。」
「戰爭只是過程，不是目的，我們並非天生喜歡殺戮。總有一天，我們會看到百姓安居樂業、士庶生活富足的景象，一個超越從前貞觀之治、開元盛世的時代必將出現。」
軍中的士兵各有各的想法，有的人想通過戰爭獲取軍功，以求光宗耀祖、光大門楣。
有的人厭倦了祖祖輩輩在別人的土地上勞作，想要有一片自己的家產，留傳後世。
還有的人在戰爭中失去了親人，生活無依，只想在軍中混口飯吃。
衛長水想要把魚台營發展成為有思想、有靈魂軍隊，而不同於其他藩鎮軍閥麾下的，用來爭奪地盤、比拼消耗的粗陋團伙、烏合之眾。
聽過衛長水的一席話，眾人默然不語，對於景來的前景，他們可能還有些模糊，還沒有完全跟上衛長水的思路。
但是在這些年輕的將領們內心深處，希望的種子已經漸漸萌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