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穀雨氣喘吁吁的跑了過來,艱難喘氣道:「小姐,可算找到您了。一眨眼的工夫,奴婢就尋不到您了。欸,您的裙子怎麼濕了,快隨奴婢回房更衣。」
沈青荷這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沒有理會穀雨,示意穀雨先退下,有些不敢置信的問道:「秦小世子所言...」
「句句屬實。」秦嘉言正色道:「而且,我也已經告知家母此事,家母要我來問問你的意思。所以,阿江,你若是不嫌棄我是個閑人,胸無大志,那剩下的事,就等我來安排,相信我,好嗎?」
在回去的路上,沈青荷就像是走在雲彩上一般,腳步綿軟,不過眉眼間的鬱氣已然不在了,臉上滿是羞澀的笑意,看上去更加明艷動人。
穀雨不解的問道:「小姐,那位公子不是洛陽的吧?怎麼奴婢沒有在畫像上見過此人?」
沈青荷抿唇一笑,道:「不要多問,今日之事不許告知旁人」
穀雨委屈的扁了扁嘴,道:「夫人已經醒來了,準備去住持處,叫奴婢喚您一同去。」
沈青荷換了身衣服,這才和沈夫人一同去了住持所處的禪房。
兩人跪坐在蒲團上,沈夫人拿出沈青荷的生辰八字遞給住持,說道:「慧寧大師,這是小女的生辰八字,您看看小女姻緣如何。」
慧寧大師拿著沈青荷的生辰八字,看了良久,抬起頭時卻面露猶豫。
沈夫人心中一沉,看了一眼淡然的沈青荷,問道:「慧寧大師,小女的姻緣是有什麼難處么?」
慧寧大師道:「恕貧道直言,沈小姐命格貴重,但劫難頗多。若是來之安之,則無恙;若是無緣強求,則難兩全。」
沈夫人一愣,道:「難兩全是指?」
慧寧大師將八字還給沈夫人,說:「天命,從之則生,逆之則死。」
「這...怎麼會這樣?」沈夫人失聲驚叫,幾近昏厥,近日來的突變已讓她無力承受,身子堪堪向旁邊倒去。
沈青荷連忙攬住了沈夫人的肩,讓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說道:「多謝大師。」
慧寧大師一臉歉意,連忙叫來小沙彌送沈夫人回禪房。
沈青荷面色蒼白的坐在沈夫人的榻前,與秦嘉言確定心意的欣喜被憂慮衝散,慧寧大師的意思是她難免會嫁給位高權重之人嗎?那這個人會不會是秦嘉言?若不是他,該如何是好?這事還是要和秦嘉言商量一下才是,沈青荷陷入深思中,就連沈夫人轉醒都不知。
沈夫人見沈青荷心神不定的樣子,自是心如刀絞,她強撐著坐了起來,把沈青荷攬入懷中,安慰道:「青荷,不怕,有阿爹阿娘在,今日咱們就回去,找你阿爹商量。」說完,就叫夏嬤嬤等人收拾行裝,一行人連夜回了沈府。
沈丞相看著母女二人滿面愁容,不解道:「夫人,這是怎麼了?」
沈夫人連忙把今日之事說了,沈丞相一聽,也是一樣憂心忡忡,道:「慧寧大師這話,意思是咱們青荷一定會嫁與皇室中人。」
沈青荷想了想,開口道:「那秦小世子算不算皇室中人?」
「秦小世子?你是說秦家那個小霸王?」沈夫人訝然道。
沈青荷點了點頭,將路上思忖良久的理由說了出來:「女兒思慮良久,若慧寧大師所言為真,嫁入皇室參與奪嫡紛爭,不如嫁給一個遠離權力中心還有著皇室血脈之人。雖然秦小世子被稱作小霸王,但並不是風花雪月之人,所作所為倒像是草莽英雄一般。再加上秦老將軍治軍嚴謹,想必家風也不會差了。」
沈丞相摸了摸鬍子,道:「青荷所言,有幾分道理,秦嘉言那孩子我見過兩面,長得是一表人才,就是性格不羈了些。夫人,你怎麼看?」
「只是,南怡長公主和皇上都甚是疼愛這個秦小世子,咱們只是清貴人家,是不是有些高攀了?」沈夫人想了想,橫下心來道「若是能讓我們青荷平安,倒也不是不能高攀一回。過幾日王老夫人壽辰,南怡長公主視王老夫人為恩師,想必也會去的,到時候帶著青荷露個面。」
沈丞相連聲稱是,道:「時辰不早了,讓青荷回去休息吧。」
「命格貴重,實為真。」楚衡看著水波鏡,緩緩說道:「這沈青荷命格是勾陳得位,具有極大的氣運和驚人的瑞氣。根據伏松的調查,沈青荷前幾世都是大善人,此世應該平順無劫才對。」
華胥洛說道:「若是這樣,那沈青荷的命格應該是被改了。」
楚衡點了點頭,道:「準確的來說,應該是被竊取了,而這種事凡人無法做到。」
水波鏡畫面變幻,只見沈青荷坐在矮塌上看書,一枚石子自窗外飛了進來,落到了沈青荷面前。
沈青荷向窗外望去,那人身穿玄衣立於柳樹下,穀雨在一旁輕呼一聲,想也不想的就關了窗,剛要開口大喊,就被沈青荷捂住了嘴巴,穀雨瞪著大眼睛,滿是不解。
沈青荷慌亂的說道:「不要吵,穀雨,秦公子是我叫來的,你先退下吧。」
穀雨點了點頭,青荷這才鬆開了手,那人又陰魂不散的過來敲窗,一下、兩下、三下,擾得沈青荷心緒雜亂,她看穀雨走了出去,關上門,嘆了口氣,認命一般的開了窗,秦嘉言臉上帶著欠扁的笑容道:「阿江,好久不見。」
「秦小世子不愧是小霸王,夜闖閨房也這般熟稔,想必觀過不少花,賞過不少月吧。」沈青荷面帶慍色,沒好氣的說,夜闖閨房也就算了,還被穀雨抓了個正著,沈青荷羞惱的想著。
「阿江可是抬舉秦某了,這觀花賞月確是常事,只不過都是和酒肉朋友。這閨房也是第一次夜闖,這不,剛剛還在池塘邊摔了個底朝天呢。」秦嘉言一邊說著,一邊抬起胳膊讓她看衣袖上面沾染的淤泥「我秦嘉言說來也是將門虎子,若是讓旁人知道在池塘邊險些摔掉門牙,豈不是會笑掉大牙?」
沈青荷聞言,撲哧一笑,又連忙斂住笑容,道:「那秦小世子登門所謂何事?總不會是因為鎮國公府沒有池塘給你摔跤用吧?」
「今天穀雨去陸府回話說你夜裡驚夢,正巧我也在陸府,我大姐出嫁前也是如此,便去討了個方子,又差人做了香囊,才做好就第一時間給你拿來了,你還把我關在外面。」秦嘉言說完,從懷裡掏出了個紫色香囊,塞到了沈青荷的手中。
沈青荷拿著香囊,心裡升起一股暖流,抿唇一笑,道:「那只是託辭,你怎的還當真了?」
秦嘉言撓頭道,「這我怎會知道,你竟然連你的小姐妹都騙。」
「芷嫣約我後日去游湖。」沈青荷連忙轉移話題,把今日之事說了。
秦嘉言道,「十一公主也給我寫了帖子,既如此,我也不能不去了。」
「還有啊...」沈青荷又把那日寺中的事情說給秦嘉言聽。
秦嘉言思量片刻,道:「慧寧大師德高望重,想必他說的箴言並不無道理。阿江,你信命嗎?」
沈青荷苦澀一笑,道:「我自是不信的,我自有我的活法,怎會憑他人三言兩語斷定我日後該如何活如何做呢?」
秦嘉言伸出手輕撫沈青荷的發頂,由衷的說:「我也不信。若我之所求,需越千關跨萬難,那我便越這千關,跨這萬難。」
聽到秦嘉言這般說,沈青荷漂浮了幾天的心,終於找到了歸處,定了下來。她展顏一笑,嗔道:「油嘴滑舌。」她仔細端詳著手中的香囊。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這香囊上繡的竟是並蒂蓮花。沈青荷不禁揉了揉額角,嘆道,「秦小世子,秦小霸王,您可知這並蒂蓮寓意為何啊?」
「什麼並蒂蓮?什麼?並蒂蓮!?」秦嘉言的語氣從疑問,到質疑,到最後的咬牙切齒,臉上竟浮現了一抹緋紅,連忙道:「夜深了,秦某不便叨擾,先告辭了。」隨後便消失在了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