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畫面一轉,只見媒婆一臉喜氣的進了沈府,身後跟著整整十抬的納采禮,包括兩隻大雁,四匹鞍轡具全的文馬、四副甲胄、還有各類金銀飾物、裙料、襖料、喜褲料、綢緞衣料、頭飾等,讓人看了直咂舌。
沈府門口圍了許多看熱鬧的人,媒婆喜笑顏開的給沈夫人和沈青荷道喜,沈夫人看著抬進門來的箱子也是一臉震驚,問道:「這是秦府送來的納采禮?」
媒婆點頭應是,將禮單交給沈夫人,道:「丞相夫人,您看長公主和秦小世子多重視咱們家青荷姑娘啊,這排場都快比過皇子結親了,這才是納采,往後定親的聘禮想必要比這多得多。」
沈夫人拿出早就寫好的八字貼交給媒婆,笑道:「我替青荷多謝長公主抬愛。」
媒婆喜滋滋的把八字貼塞進懷裡,說到:「時候也不早了,老婆子我還要回去給長公主復命呢,丞相夫人,我就先告辭了。」
送走媒婆,沈府眾人剛鬆口氣,竟然有宮中的內侍帶著侍衛進了沈府。小廝忙快步先去告知沈夫人此事,沈夫人皺著眉,摸不清這時宮中派人前來是何意。
內侍進門,笑眯眯的說:「丞相夫人,奴才今日是來傳皇上口諭,就不給丞相夫人行禮了。」
沈夫人忙帶著眾人跪地聽旨,內侍揚聲道:「原十一公主伴讀婚約在即,恩准回府備婚,故遴選未滿十八的名門貴女入宮伴讀。」
眾人叩頭謝恩,內侍連忙扶起沈夫人道:「丞相夫人,您只需將沈小姐的生辰八字給奴才即可。」
沈夫人回首示意身邊的白雪,白雪便遞上來寫著沈青荷生辰八字的紙,紙下壓著一個裝滿銀子的荷包。沈夫人低聲道:「大人,實不相瞞,今日長公主遣了媒婆,送來納采禮。」說著,指了指院內還未搬完的兩抬禮道:「您看,這還沒收進庫房呢。雖說給十一公主伴讀是天大的榮耀,可我家青荷也老大不小了,希望大人能幫著多斡旋些。」
內侍接過荷包顛了顛,看了一眼院中帶著紅綾的箱子,笑道:「奴才明白,那奴才先在此恭賀丞相夫人和沈小姐了。奴才還要去別家宣旨,就不耽擱了,丞相夫人不必送了,奴才告退。」
「大人慢走。」沈夫人說道。
沈青荷看著內侍一行人消失在視線中,皺著眉說道:「我記得,十一公主的伴讀是陳尚書家的二小姐,她才剛剛及笄,怎得就急著備婚了?」
沈夫人嘆道:「我看吶,這八成是皇後娘娘的意思,為太子選妃做準備呢。」頓了頓,又吩咐道:「去讓管家派人盯著點他們,看看他們都去哪個府上傳旨了。」
管家回話的時候已近午時了,道:「夫人,傳旨的不止一個內侍大人,似乎整個洛陽城內的所有的官宦人家都接到了口諭。」
沈夫人聞言,大為不解,說道:「若是給眾皇子選妃或者是給十一公主選伴讀,大可不必挨家挨戶的傳旨。」
沈青荷一時間也搞不懂這旨意真正的目的為何,心中越來越不安。
沈夫人搖頭嘆道:「無論是什麼,都應該與你無關。青荷,你只需在家備婚即可,我想辦法知會長公主一聲,儘快把婚期訂了,越早越好,省著夜長夢多。」
夜裡,秦嘉言又故技重施,笑意盈盈的站在窗外。
穀雨這回倒是不喊了,恭恭敬敬的叫了聲:「姑爺。」
沈青荷聞言嗔道:「穀雨,亂叫什麼。」
「這個小丫頭,很有潛力,日後必成大器。」秦嘉言臉上的笑意加深,說道。
「你還知道來找我?都快過了一個月了,秦小世子真是忙的很呀。」沈青荷也不看他,專心綉著帕子。
秦嘉言長臂一撈,把她那未完成的帕子搶了來,放在鼻尖輕嗅,「好香。」然後看著沈青荷得意洋洋的說道:「阿江,你連繡花都這麼厲害,真不愧是鎮國侯世子妃。嘖嘖,我這眼光真是好。」說完,就把帕子揣進了懷裡。
沈青荷被搶了帕子,兇巴巴的瞪了秦嘉言一眼,也不理他,徑自坐到了梳妝台前,解著釵環。
秦嘉言縱身翻過窗子,站到沈青荷身後,一臉認真的幫她拆卸髮飾,道:「我養傷養了幾日,剩下這半月來,我被母親拘著觀政,上到到太學院、六部,下到京兆府尹、軍營,我挨個體會了一遭,可把小爺累慘了,好不容易逃出我母親的手掌心,就趕緊來看你了。」
「這是為何啊?」沈青荷不解的問道。
「還不是因為我要娶整個洛陽城內最美最有才華的沈青荷為妻,」秦嘉言笑道:「母親見了你,很是欣賞,生怕我這無官無職的閑人委屈了你,硬是要我入朝為官。」
沈青荷抿唇一笑,道:「就該磋磨磋磨你這小霸王,省著你無法無天的。」說完,奪過秦嘉言手中的髮釵,「你快去一邊自己倒茶喝,毛手毛腳的,再過一會,我就變成全洛陽城有名的禿子了。」
秦嘉言看著那髮釵上纏繞的幾根髮絲,心虛的摸了摸鼻子,道:「熟能生巧嘛,我頭上又沒有這麼多精巧的玩意。」
「小時候又不是沒戴過。」沈青荷取笑道。
秦嘉言揉了揉額角,無奈的說:「陸芷嫣不愧是你的好姐妹,連這個都告訴你了。」
沈青荷一笑,問道:「那你觀政觀的如何啊?」
秦嘉言啜了口茶,道:「當官哪有做閑雲野鶴自在,若是我不願入朝為官,阿江,你願意與我一起游遍南朝大好河山嗎?」
沈青荷正色道:「我知你志不在此,我想嫁的人是秦嘉言,並不是某個高官。」
秦嘉言用手撐著臉,歪頭看著沈青荷,正色道:「以前我總想著,一人一馬仗劍走天涯,現在想來,若是獨自一人豈不是辜負了這良辰美景了。不如帶著如花美眷一起,去看江城五月的十里杜鵑,去看俞城六月的滿湖荷花,去看寧遠七月的滿山梔子花,你我二人可以在北境的草原騎著馬賽跑,可以去天下第一湖泛舟,可以去南朝最北的地方一邊堆雪人一邊度過漫漫寒冬。」
沈青荷看著他眼中藏不住的嚮往,笑道:「好啦好啦,日後這些都依你,天色不早了,你還不回去嗎?」
秦嘉言一拍腦門,道:「差點把正事忘了,明天巳時我來接你,帶你去個地方。」
「去哪裡?」
「秘密。」秦嘉言故作神秘的說,說完又從窗戶翻了出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次日鎮國公府的馬車準時到了沈府,沈青荷登上馬車一看,車上不僅有秦嘉言,還有位美人姐姐,身穿淡粉色華衣,外披白色紗衣,露出線條優美的頸項和清晰可見的鎖骨,三千青絲用髮帶束起,頭插蝴蝶釵,一縷青絲垂在胸前,薄施粉黛,相貌與長公主有七分相像,多了幾分柔美。
秦嘉言連忙介紹,「這是我三姐,秦嘉寧。」
沈青荷心道,原來這就是芷嫣提過的秦三姐姐。
秦嘉寧頷首,笑道:「聽聞青荷妹妹才貌雙全,今日一見,真像是畫中走出來的。」
沈青荷微微一笑「秦姐姐謬讚了。」拿過身邊的食盒,將食盒裡的點心一一擺在小桌上,道:「家母特意命人準備了幾樣點心,秦姐姐若是不嫌棄,便嘗嘗吧。」
秦嘉寧隨手拿起一塊點心,細細品嘗,由衷道:「這點心甜而不膩,入口即化,丞相夫人費心了。」
「秦姐姐若是喜歡,改日讓廚娘多準備些,送府上去。」沈青荷笑道。
秦嘉言見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絲毫沒有插話的時機,只好一邊拿起話本子一邊吃著點心,降低透明度。
秦嘉寧見沈青荷舉止落落大方,心生喜愛,眼中滿是讚許之色。瞧了一眼一旁看話本子的秦嘉言,心道『言兒這眼光,確實不賴。』笑眯眯道:「言兒性子頑劣,被家母寵壞了,青荷妹妹可千萬不要與他一般見識,只管和我說,我幫你出氣。」
沈青荷抿唇以喜愛,點頭稱是。
秦嘉寧在玉泠坊下了車,秦嘉言也拉著沈青荷下了馬車,一同進了玉泠坊。
沈青荷不解,秦嘉寧是來購置備婚的東西,秦嘉言拉著她下來做什麼。
秦嘉言低聲說:「進去你就知道了。」他進了門,便對掌柜說道:「帶這位姑娘試試胡服。」
掌柜的贊了句:「姑娘好福氣,咱們店裡剛進了胡服,不多,就三件,您隨我來。」
沈青荷看了看自己身穿的月牙鳳尾羅裙,問道:「我穿的有什麼問題嗎?」
秦嘉言道:「沒什麼問題啊,可是我想給你買新衣服啊,有問題嗎?」
沈青荷無語。
秦嘉寧笑著對沈青荷說道:「青荷妹妹,這可是洛陽城獨一份,你快些去試試。我去二樓購置幾批緞子,就不陪妹妹逛了。」說罷,便帶著丫鬟婆子上了二樓。
沈青荷只好隨著掌柜的進了試衣間。
過了好一會兒,沈青荷才出來,穿著大紅色繁花紋飾對襟翻領緊身長袍,襯的她肌如白雪,腰間系著皮革製成的寬邊腰帶,以彩色錦繩穿過腰帶上的小孔,纏繞在金色鳶尾花扣針后,凸顯著她婀娜多姿的身材,蠻腰贏弱,添了幾分楚楚動人;頭髮也編成了幾縷窄辮,額前垂著一枚小小的紅色寶石,點綴的恰到好處,少了幾分婉約,但多了幾分俠氣。
秦嘉言眼中滿是驚艷,由衷稱讚道:「阿江,美極了。」
沈青荷站在銅鏡前,鏡中人確實讓自己都眼前一亮,她輕聲道:「這窄袖的衣裳,穿起來是方便許多,就是有點不習慣。」
秦嘉言笑道:「多穿幾次就習慣了。」轉頭扔了一錠銀子到桌上,對掌柜的說:「把剩下的幾件胡服也包上。」
沈青荷問道:「為何要我穿成這個樣子?」
秦嘉言搖開摺扇,深奧的說道:「自有用處。」說完,帶著沈青荷上了馬車,說道:「今日蒼珏山有個十分有趣的比試,比什麼還不知道,但是彩頭卻定了下來,我猜你一定會喜歡。」
未定比賽章程,獎品先定了下來,這種形式的比試確實少見。沈青荷也好奇起來,「那彩頭是什麼?」
「前朝胡氏七郎遺作,群芳圖。聽芷嫣說,你最喜歡畫畫,便想贏來送給你當這幾日的賠罪禮。」秦嘉言不知從何處,抱出十多本話本子,「想來至少還有半個時辰的路程,怕你無聊,特意買來給你打發時間的。我剛剛看了半本,著實有趣,怪不得姐姐們都愛看。」
沈青荷看著面前的《霸道王爺愛上我》《落跑的公主甜心》《我與花娘子二三事》等等話本子,不由失笑,道:「有勞秦公子費心了。」
「你且看著,這馬車著實悶得很,我還是去騎馬吧。」秦嘉言掀開帘子欲走,卻被沈青荷拽住了衣角。
沈青荷也不知為何,下意識的就拉住了他,見他回頭,又不知說些什麼,愣是憋紅了一張俏臉。
秦嘉言輕輕拍了拍她的手,道:「放心,我就在馬車旁邊,有什麼事你隨時喚我就好。」
沈青荷只好放開手,低語道:「那你小心。」
秦嘉言這才出了馬車。
沈青荷聽著不遠處傳來的清脆踢踏聲,縈繞在心頭上許久的不安,終於消散了些許。她抿唇一笑,打開了眼前的《霸道王爺愛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