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華胥洛道:「看樣子,沈青荷的命運轉折點應該就是這件事。」
楚衡沉吟良久,道:「本王覺得這件事和皇后、齊貴妃脫不了干係。」
畫面一轉,來到了沈青荷大婚那日,沈青荷一身鳳冠霞披,臉上並無喜色,即使上了厚厚的脂粉,也難掩她的憔悴,目光更如古井般幽深無波。
安王司琮珣搖搖晃晃的推開門,一臉醉醺醺的樣子,在關上門的一瞬間,卻又變成了一副清醒的樣子,彷彿剛才那個喝醉酒的人不是他。
一旁侍候的喜娘笑著二人完成同牢合巹之禮,司琮珣道:「都出去,沒有本王的命令不許進來。」
喜娘忙帶著丫鬟婆子退了下去。
司琮珣看著猶如提線木偶般的沈青荷,攬過沈青荷的肩,低聲嘆了口氣,道:「你本該就是我的。」
可沈青荷卻拿著一把尖銳的剪刀抵在了司琮珣的胸膛處,狠聲道:「放開我。」
司琮珣見狀,放開沈青荷,臉上掛著淡淡的笑,說道:「沈青荷,哦不,安王妃。」他故意將安王妃三字咬的極重,「你我已拜過天地,是名正言順的夫妻了,你還在惦念著秦小世子?」
沈青荷不語,攥著剪刀的指尖發白。
司琮珣怒極反笑,用力搶過沈青荷手中的剪刀,甩到地上,道:「你真以為本王不能奈你何?」說罷,欺身壓在沈青荷的身上,用力撕扯著她身上的喜服。
沈青荷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也不能撼動司琮珣分毫,身上的衣裳一件件都被扯成了碎布,眼中的淚水也隨著滾滾落下,喊道:「司琮珣,你滾開,你放開我,我求求你了...」
司琮珣不顧她的反抗求饒,冷聲道:「戰場上刀劍無情,戰士們難免死傷,你若是想要你遠征在北境的大哥能平安歸來,就做好你一個王妃該做的。」
「無恥。」沈青荷咬緊牙關,吐出兩個字。
司琮珣一笑,道:「王妃所言極是,本王就是無恥。忘了告訴王妃了,你的秦小世子已經請旨自守南境,今日一早就啟程了。」說罷,用她頭上的簪子打掉了床邊的帷帳,帷帳緩緩落下。
不久之後,太子被廢,遠赴蜀州封地,皇后被打入冷宮,陳王司琮胤通敵賣國,舉兵叛亂被安王剿滅,齊貴妃畏罪自縊。
司琮珣不顧一身血跡,擁住沈青荷,喃喃道:「想要欺負你的人,都被本王殺了,從今以後,再也沒有人會欺負你了。」
沈青荷垂下眼帘,掩住眼中嫌惡之色。
年末,皇帝退位,司琮珣被立為新帝,沈青荷也隨之成為了皇后,眾臣提議擴充後宮,司琮珣推脫不掉,只得應允,新進后妃十三人,卻形同虛設,司琮珣不是獨自睡在朝徽殿,就是宿在沈青荷的鳳棲宮。
北境戰事爆發,沈青杉重傷身亡,沈丞相傷心欲絕,上奏告老還鄉。
司琮珣卻對此閉口不提,勒令皇宮內不許提及此事,違者殺。可沈青荷還是從洒掃丫鬟口中得知此事,暈厥過去。
司琮珣放下手中政務來到鳳棲宮探望沈青荷,查明是那粗使丫鬟是如妃安插到鳳棲殿的,也不顧如妃是陳國老的嫡孫女,直接打入了冷宮。
沈青荷早已醒來,見司琮珣帶著御醫進來,淡聲道:「皇上,臣妾身體已無大礙,無需勞煩御醫。」
司琮珣柔聲道:「青荷,不用勉強自己,王太醫醫術精湛,讓他開兩副補藥補補身子。」
沈青荷看司琮珣堅定的神色,只能伸出了手。
王太醫面露猶豫之色,司琮珣道:「無妨,你只管說。」
王太醫看了一眼面色蒼白的沈青荷,硬著頭皮說道:「皇後娘娘是因長期服用避子湯體虛,又受到刺激,鬱結於心,這才暈了過去。」
司琮珣面色一沉,道:「給皇后開兩副補身子的葯,你們退下吧。」
屋內的侍女和太醫都連忙退了下去,司琮珣寒著臉,將殿里的大部分的瓷器都砸了個稀巴爛,問道:「沈青荷,你真讓朕大開眼界!對秦嘉言還真是用情頗深啊,要不要朕成全你們兩個?讓你們在黃泉路上團聚?」
沈青荷垂眸不語。
司琮珣看著直火大,道:「你不願懷朕的孩子,朕偏不如你所願。」下令將鳳棲宮所有宮女內侍換了一遍,只留下穀雨夏至二人。
從此之後,司琮珣十日有九日宿在鳳棲宮。不久,便如司琮珣期望的那樣,身懷有孕。
沈青荷雖對司琮珣百般嫌惡,但又不得不愛重腹中的孩子。奈何體虛,只能卧床靜養,沈青荷強迫自己打起精神來,流水一般的喝著補藥。
已至歲末,沈青荷已無法分心處理後宮事務,司琮珣特意吩咐蜀王妃陸芷嫣進宮,留宿宮中幾日,開解沈青荷。
陸芷嫣與沈青荷一年未見,相見自是歡喜。
陸芷嫣看著沈青荷,眼中含淚,道:「青荷,一年不見,你怎麼憔悴成這個樣子?」
沈青荷淡笑,道:「不過是自己不放過自己罷了。蜀州偏遠,你與蜀王可還習慣?」
陸芷嫣抹了抹淚,道:「有什麼好不好的,過一天算一天罷了。」
沈青荷屏退了身邊的侍女,問道:「他,可好?」
陸芷嫣勉強撐出個笑,道:「秦嘉言啊,好得很,聽說在南境還娶了個美嬌娘。」
「是嗎?」沈青荷目光有些渙散,輕聲道:「既如此,我便安心了。」
陸芷嫣偷偷拭去眼角的淚意,道:「青荷,你現在也要當母親了,往事就放下吧,就算不為了自己,也要為了腹中的孩子。我看皇上心中是有你的,你不如試著接受皇上,何必折磨自己呢。」
沈青荷輕輕摩挲著已微微凸起的小腹,道:「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陸芷嫣輕嘆一聲,殿外的嬤嬤輕輕敲了敲門,陸芷嫣只得道:「青荷,今日天色已晚,我就先走了,明日再來看你。」
沈青荷點了點頭,看陸芷嫣出了門,叫來夏至,吩咐道:「你找幾個信得過的,去伺候蜀王妃,有什麼消息一定要告訴我。」
她心中隱隱不安,陸芷嫣的性子她是知道的,陸芷嫣一定有什麼事情瞞著她,而且還不是小事。
夏至領命退下了。
果不其然,就在沈青荷與陸芷嫣在御花園賞花時,夏至屏退了內侍,呈上來一方血帕。
沈青荷只看一眼就知是秦嘉言那日搶走的未綉完的那個帕子,陸芷嫣也是一驚,沒想到沈青荷還是發覺了。
沈青荷拿起帕子,只見帕子已被血跡浸染成了褐紅色,花樣也有所磨損,想必是日日摩挲造成的。沈青荷淚水止不住的流了下來,更咽著說:「陸芷嫣,你我一同長大,這事你要瞞我多久?」
陸芷嫣淚眼婆娑,道:「青荷,你莫要怪我,我也是不得已。」
原來,月前苗疆之人大舉進犯南境,那一戰本是大獲全勝,不知為何主帥秦嘉言卻血灑戰場。事出蹊蹺,戰報傳到洛陽,司琮珣只道:「此事,朕自有決斷。」惹得南怡長公主大鬧朝堂,司琮珣仍固執己見。南怡長公主便暗中調查,只找到農戶家中奄奄一息的少語。少語咽下最後一口氣之前,說出了秦嘉言是接到了洛陽的一封急信后,不顧眾人阻攔要親自上戰場。明知苗疆善蠱,卻直搗苗疆主帥營帳,雖然殺了苗軍主心骨,但也中了噬心蠱。
噬心蠱,顧名思義,就是一種會啃噬宿主心血的一種蠱蟲。中蠱之人只需三日,便會吐血不止,失血過多身亡。
少語說,世子臨死時並沒有任何話交代,只是緊緊攥著這條帕子。
待少言少語幾人護送世子的棺木回洛陽時,卻遭到了黑衣人的追殺,少語重傷滾落懸崖,與眾人失散,幸得農戶相救,才得以撐到了此時,將此事告知長公主。
陸芷嫣為秦嘉言打抱不平,雖然司琮珣三令五申不可與沈青荷提及此事,可陸芷嫣還是和長公主討來了這帕子,想借著這個帕子奚落沈青荷一番。她以為沈青荷只是因為沈家的事情煩憂,可進了宮,見沈青荷形銷骨立,心中不忍,就把此事按下。卻不想,沈青荷還是發覺了蛛絲馬跡。
沈青荷聞言,大笑出聲:「月前?月前!哈哈。」洛陽到南境,快馬加鞭也需一月有餘。原來,司琮珣從得知她身懷有孕那時起,就在想著怎麼除掉秦嘉言了。
原來,是她殺了秦嘉言。
沈青荷幾近癲狂,一邊哭一邊笑。陸芷嫣見沈青荷這般,嚇得不輕,連忙抱著沈青荷安撫:「青荷啊,你別這樣啊,你身子虛,小心胎兒。」
沈青荷推開了陸芷嫣,小腹傳來陣陣絞痛,她扶著一旁的欄杆,顫聲道:「夏至,找個幾個信得過的人,送蜀王妃出宮。出了宮,便回蜀州去,不要在洛陽多停留。」
「娘娘,您...」穀雨驟然發現,沈青荷所站之處已落下一小攤血跡,連忙扶住站不穩的沈青荷,喊道:「快來人,快來人,叫御醫,送娘娘回宮。」
陸芷嫣見狀想要留下,沈青荷捏著陸芷嫣的手,氣若遊絲的說道:「快走,晚了就走不了了。」
夏至眼含熱淚,拉著陸芷嫣與沈青荷一行人背道而馳。
沈青荷陷入了一個極長的夢境,夢中那日百花宴,南怡長公主討來了賜婚聖旨;那日鞭炮齊鳴,與沈青荷拜天地之人是秦嘉言;那日北境被犯,秦嘉言帶著五千兵馬救沈青杉於春城;那日沈丞相告老還鄉,是為了含飴弄孫;那日陸芷嫣並沒有參加中秋國宴,而是與沈青喬一同回陸府省親...
夢醒了,卻聽見王太醫道:「微臣該死,胎兒已經保不住了,皇後娘娘怕是...」
司琮珣一腳踢翻了什麼東西,怒吼道:「皇后怎麼了?」
「微臣無能,皇後娘娘本就體弱,經此一劫,鳳體大損,怕是時日無多了。」王太醫戰戰兢兢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