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不動若水

第五十七章 不動若水

李玉和金瀟雪在昆崙山平陽坡見九天教副教主端木無常正欲捕捉神獸陸吾,不巧被護法的九天教炎天部部主武靈鈞撞見,交涉之時,武靈鈞竟說愛女未死,金瀟雪震驚的無以復加:

「小月?小月姐姐不是去世十幾年了?!」

武靈鈞笑道:「是啊,想我為九天教半生戎馬,還不是為了保妻女一生平安,後來竟還是因為九天教,妻女被綁被殺,你說,我痛心不痛。」金瀟雪正想說話,武靈鈞馬上又道:「好在端木教主早已捨命將小月救回來,我竟今日才知曉,真是枉為人臣啊...」

金瀟雪道:「武三伯,你親眼所見么?那小月姐姐現在哪裡?」武靈鈞道:「小金啊,你當武三伯傻的么?當然是我親眼所見,但現在小月在哪,」說著有意無意的看了一眼李玉,「卻不能告訴你。」金瀟雪搖頭嘆氣,一時無話。

李玉道:「小雪,你先走吧,我試試武前輩的功力,大不了再被抓緊天棄谷,我還有用,沒有性命之憂。」武靈鈞哈哈大笑道:「好小子,或許你對端木教主有用,對我卻屁用沒有,還試試我的功力,試死了可是你自找的。」

金瀟雪趕忙道:「武三伯你先別生氣,我們有事好商量。」武靈鈞道:「小金,之前我看在金老四的面子上已放你們一馬,要是被教主知曉了,已然不得了,再放你們一次,成何體統?但今日我卻不想金老四體會喪女之痛,所以你快快走吧,留這小子了事便好。」

金瀟雪還沒說話,李玉瞧見遠方陸吾已出敗相,不時分出勝負,大軍壓境,兩人誰都跑不了,一咬牙一跺腳,揚聲對武靈鈞道:「雪蒼,李玉,向武前輩討教!還望前輩護金瀟雪周全。」

說著拔劍出鞘,雪蒼真氣流轉,金瀟雪喊到:「玉哥!你幹嘛!」武靈鈞冷哼一聲,怒目而視。就這一瞪眼,李玉已肝膽俱裂,武靈鈞本就身材高大,面目兇狠,這一瞪眼睛,滔天惡氣滾滾而來,肆意蹂躪李玉的微弱氣息。李玉雖喉嚨干癢,冷汗直留,雙耳儘是咚咚心跳聲,卻沒後退半步,努力迎上武靈鈞的眼神。

半晌武靈鈞道:「好小子,你接我三招,若是有命活下來,便放你們二人走。」金瀟雪急道:「武三伯!你那「乾坤寸勁」裂石開山,別三招了,給我們一人來上半招,賞個痛快罷。」

武靈鈞道:「小金,我肯放你走,已然仁至義盡,你若不走,我也不虧心。」金瀟雪道:「我跟你去好了!我們九天教的事,扯別人幹嘛?」李玉卻揚聲道:「武前輩,請出第一招!」

武靈鈞看著李玉,緩緩點頭,右手抬掌運氣,金瀟雪看著李玉,已然帶著哭腔道:「玉哥你快走吧,再找些人救我就是。」李玉看了看金瀟雪,滿眼不舍,想起在失北林二人歷經生死,相濡以沫,又想起黃州初見,采九亭,上入雲,彷彿就在昨日,種種湧上心頭,盡化為對抗武靈鈞的勇氣。對金瀟雪道:「小雪,陸吾馬上被捉了,到時候我們誰也走不了。」

突然武靈鈞揚聲道:「小子注意!第一招,推山填海!」說著右手回縮,漫天靈氣往右手涌去,漸漸生光,李玉一把推開金瀟雪,手訣不停,「凝霜」絕技隨之而動,在身前結出一道冰牆,橫在李玉和武靈鈞之間,愈發變厚,二人間的視線漸漸模糊。

突然一股滔天靈氣湧來,李玉心道不好,原本還想試試以「溪月幻步」能否躲過,一下便知這掌意滔天,籠罩四方,避無可避,心知已自己目前的「凝霜」很難擋住這一掌,卻還是繼續運轉雪蒼真氣,想讓冰牆厚一些,再厚一些。

李玉還在運氣,前方的冰牆卻碎成齏粉,一掌重重的拍在李玉胸口,全似一塊巨石,又似一座大山,還未覺出痛苦,卻發覺胸口竟陷了下去,瞬間暖流大盛,罩住全身,而後聽得身體內啪啪直響,李玉心道是骨頭折斷的聲音,是我的肋骨斷了么?怎麼不痛呢。

李玉如斷線的風箏向後飛去,金光一閃把李玉接住,是金瀟雪,李玉這才覺得胸口劇痛,便如化龍門外那日火燒一般灼痛睜眼看到金瀟雪,正想說句話,一張嘴血涌如注,金瀟雪哇的一聲就哭號出來,李玉話說不出,想伸手摸一下金瀟雪,卻用不上力氣。

金瀟雪按住李玉百會穴,源源不斷的把靈氣渡給李玉,竟和李玉的周身暖流交相輝映,李玉吃痛,又是一口血,血色暗紅,竟是淤血,吐出來后一陣舒暢,傷似好了大半,抬手把金瀟雪還在渡靈氣的手牽走,金瀟雪見況突然止住哭聲,李玉搖搖晃晃站起來,呼吸沉重,看了一眼遠方戰況,又一把輕輕推開金瀟雪,對武靈鈞比出一個「二」的手勢。

武靈鈞原本是於心不忍,但看到李玉的手勢突然來了火,騰的一下飛起身來,化作一道黑影,如山嶽般轟然落下,大喝一聲:「第二招,神峰壓頂!」

空中靈氣翻湧,威威如山嶽,光是氣勢便壓的李玉呼吸沉重,想運氣再起「凝霜」,終是有心無力,慢了半步。

一道金光,如一隻金色的鳥,一往無前的向空中的山嶽撞去,是金瀟雪。隱隱聽得空中一聲嘆息,金瀟雪悶哼一聲,飄然墜落,李玉大驚失色,騰空而起,剛下去下墜而來的金瀟雪,一股衝力驟然加身,二人齊齊下跌,「轟」的一聲把地面砸出一道深坑。

李玉剛剛有些好轉的傷口再次撕裂,痛徹心扉,又是兩口鮮血噴出,卻只想看看金瀟雪傷的重不重。金瀟雪睜開眼睛,面如金紙,緩緩說道:「玉哥,你快走吧,還來得及。」

李玉淚如湧泉,正想說話,卻聽得陸吾一聲悲鳴長吼,輕輕放下金瀟雪,忍著劇痛站起來道:「武前輩,第三招后,你可要讓金瀟雪走的安全。」武靈鈞重哼一聲,不知是答應了還是不屑,金瀟雪咳了兩聲,李玉和武靈鈞紛紛側頭看去,驀的武靈鈞大叫一聲:

「看好,第三招卻也應景,崑山玉碎!」

說罷側身彎腰,重心全在右手之上,右手似直非彎,似掌非爪,手腕緩緩翻轉,瞬間手心光芒萬丈。卻也不知為何,李玉胸口熱的發燙,卻沒有一點灼熱之感,但李玉隱隱覺得,父親留下的燭龍之護每每會在危難關頭救下自己,如今這般發燙,恐怕已是生死關頭了。

四周風起,都在向武靈鈞掌心聚攏,武靈鈞右手已是耀眼無比,看不真切,李玉莫名的心慌,頭一次是燭龍之護緩解不了的心慌,想起自己還有很多未完成的事,還有很多捨不得的人,但為了金瀟雪,或許值了。

「這便要死了么...」

風越來越大,直把李玉吸向武靈鈞,李玉如狂風中樹上的殘葉,隨風搖擺,下一刻便要隨風而去。

然而下一刻,一隻手伸開,握住李玉的手,如燭龍之護一般溫暖,李玉側頭一看,是金瀟雪,慌忙問道:「小雪...」還沒說完,金瀟雪另一隻手捂住李玉的嘴道:「玉哥,我一直在想,我娘不要我,我爹不救我,九天教要害我,以後我可怎麼辦。」

「但是是你救了我,是你陪著我。我總在想,若是失北林里,和你一起去了,也勝過孑然一身。」

「如今你讓我棄你而走,我又能走哪去呢?」

李玉熱淚盈眶,說不出話來。金瀟雪笑了笑,堅定的點點頭,李玉也笑了,驀然堅定,化為從容。

二人巋然不動,握緊了手,面著武靈鈞,頂著狂風,閉眼,抬頭,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

「咚!」

一聲轟然巨響,二人卻似入了定,眼也不睜,只感覺彼此手掌的溫暖。

似是一瞬,又似過了良久,李玉和金瀟雪二人竟齊齊睜開眼睛,看向對方都是震驚到平靜,雙雙看向武靈鈞,武靈鈞原本不怒自威的一張臉竟嘴巴大張,又在一大片鬍子中間顯得有些怪異和突兀。

二人看武靈鈞一臉驚疑的呆住,也是不知發生了什麼,武靈鈞緩緩道:「雪蒼...還有這種功法?」李玉心中疑惑,什麼雪蒼功法?金瀟雪也睜著大眼睛看著李玉,李玉聳聳肩。

武靈鈞又道:「沈良辰,這是雪蒼的那門功法?凝霜么?」原來沈良辰不知何時也來到了不遠處,斬釘截鐵的說道:「這不是雪蒼功法,應是聖教先生的妖術,哦!鴻蒙之氣!」

武靈鈞大怒道:「不懂別放屁!老子大半輩子和雪蒼為敵,是不是雪蒼真氣還察覺不到么?還鴻蒙之氣,現學現賣,狗肚子盛不了二兩香油。」

一句話說的沈良辰又羞又怒,滿臉通紅,卻不敢發火,瞪著李玉和金瀟雪二人,想把怒氣發泄給他們,又怕他們還有藏身之技。

李玉突然拱手道:「三招已過,多謝武前輩高抬貴手,後會有期。」武靈鈞眉頭一皺,馬上又擺手道:「罷了,你們去吧。」金瀟雪和李玉又驚又喜,趕忙轉身就走,沈良辰突然大聲道:「武靈鈞!說我放屁,你卻放水!」

李玉和金瀟雪停了片刻,又頭也不回的向前走,只聽得武靈鈞道:「狗東西,若不是端木教主,我早把你廢了。」沈良辰道:「你果真放水!為什麼要放走他們?那我的身份不就暴露了?我該怎麼回雪蒼,怎麼見我師父?!」

武靈鈞道:「路是你自己選的,與我何干?老子放不放水,與你何干?」沈良辰道:「哼!並非我說不過你,卻是打不過你,待到端木教主收了陸吾,自有一番公道。」

...

李玉和金瀟雪走的遠了,隱隱聽得沈良辰和武靈鈞還在爭執,卻聽不清他們說的什麼,李玉突然道:「小雪,你還好么?」金瀟雪趕忙道:「我沒事,玉哥你呢?」說著已攙起李玉胳膊,瞬間感覺李玉的一部分身體重量卸在自己身上,金瀟雪憂傷道:「玉哥你受傷很重吧,快坐下歇歇。」

李玉道:「不行,我們要走的遠遠的,等下被他們追上,一切努力都白費了。」金瀟雪點點頭,扶著李玉繼續前行,李玉道:「小雪,方才武靈鈞的第三招真的是放水了么?那他放出如此氣勢,又收發自如,簡直太厲害了。」金瀟雪道:「我也奇怪,看樣子全然不是假招,事到如今,卻也沒有別的解釋。對了,他不是說是雪蒼功法嘛,我看他表情也沒作假,是雪蒼功法,若不是你,定然是你哪位雪蒼長輩暗中相助。」

李玉一聽,這卻有幾分道理,只不過若是真的有雪蒼長輩相助的話,憑自己和沈良辰的聽風為什麼感覺不到呢?為什麼又不肯露面呢?既有如此修為,應是六位長老之一了,是哪一位呢?李玉正想著,金瀟雪道:「玉哥,那有個山洞,我們進去避一避?」

李玉嗯了一聲,二人到了洞口,李玉咳嗽兩聲,傳來陣陣迴音,這山洞說深不深,說淺不淺,避開端木無常怕是不太夠,只是李玉重傷在身,實在有些走不動了,便和金瀟雪二人進了山洞。

走著走著愈發變黑,伸手不見五指,金瀟雪道:「玉哥,要不就到這吧,我有些看不見了。」

李玉嗯了一聲,二人摸摸索索到了角落,靠著坐下,大口喘著粗氣。李玉原本是胸口肋骨斷了,後來又被震一下,走了這麼長時間后雖然疼痛,卻不似有斷骨之痛,輕輕摸了摸,燭龍之護還在散發著熱量,胸口肋骨似乎也沒什麼事,心道和當初化龍門外功力恢復時差不多,這燭龍之護真是寶玉,還有療傷功能。

金瀟雪摸到李玉腰間水壺,喂李玉喝了兩口水,自己也喝了兩口,二人全身又累又痛,睡了痛醒,醒了又睡,洞中無光,亦無時間,不知過了多久,李玉醒來后沒了睡意,只是周身隱隱作痛,慢慢起來,活動筋骨。

突然聽得金瀟雪道:「玉哥,好些了么,出去走走吧?」李玉道了聲好,輕輕摸到金瀟雪,二人攙著往外走,光線漸漸變亮,二人漸漸睜不開眼睛。不多時到了洞口,紅日當空,正是中午時分,李玉先閉眼運轉聽風,四周並無異常,二人眼睛緩了好一會兒,才看清周圍事物。

四周草木凋敗,只有黃土巨石,微風陣陣,空中不時有鳥鳴回蕩,連綿悠長。李玉打眼四望,竟記不得來時的路,金瀟雪忽然道:「玉哥,這昆崙山不愧是神山,山勢都筆直挺拔。」李玉起初還不明白金瀟雪的意思,轉身一看,就在方才二人的山洞之上,山勢何止筆直挺拔,簡直刀砍斧剁一般,二十餘年所見山峰無數,山勢如此的卻是頭一次見。

金瀟雪突然道:「玉哥!這會不會...」金瀟雪還沒說完,李玉也幡然醒悟!是了,平常的山峰哪有如此的,是人為的,是劍皇軒轅十步!「玉哥,這會不會是軒轅十步前輩的劍意?」

李玉和金瀟雪對視一番,雙雙緩緩點頭,地圖上說平陽坡見了軒轅十步的劍意便能上了舞劍坪,想不到劍意竟是這般的劍意。二人紛紛御劍而起,沿著山勢扶搖直上,沒多時到了頂端,確是一大片草坪,又軟又嫩,清香陣陣。李玉欣喜萬分,沒錯了,這是軒轅十步前輩悟道的地方,舞劍坪。

二人上了舞劍坪,青草軟綿綿的,踩上去十分舒服,每呼吸一口氣都神清氣爽,如同洗肺一般。金瀟雪張開雙臂,閉上眼睛,任憑微風吹拂著發梢鬢角,衣袂飄飄。

李玉四周看去,除了前方有條瀑布,四周儘是青草,眼睛舒服,心胸也舒服。一轉頭金瀟雪竟躺在了草坪上,雙手墊著頭,閉著眼,含著笑,也不知睡了還是醒著。

突然李玉也有些乏了,雖然之前在山洞中醒了便睡,但山洞中又冷又濕又硬又臟,身上還有重傷,怎麼能休息的好。正想躺在金瀟雪旁邊睡下,突然看到胸口大片的血跡,是之前受武靈鈞掌力留下的,回想起來胸口又隱隱作痛,想趕緊扒開衣服看看,又覺得金瀟雪在一旁不太雅觀,正看到前方瀑布,看了眼正享受的金瀟雪,沒忍心打擾,獨自向瀑布走去。

約摸有一炷香的時間到了瀑布前,抬頭見縱橫幾十丈的水流轟鳴而下,飛珠濺玉。下面自成一方深潭、一條河道,河道不直不彎,映出深棕色山體,如一條長龍,李玉心中有數,地圖上說到了舞劍坪再上濁龍瀑,一路直上便是崑崙巔,心道又進了一分,不由得會心一笑。

李玉在河道簡單洗了個澡,又把衣服上的血跡洗凈,胸口一片淤青紅腫,手臂用不上大力,但比之受傷那日卻痊癒的可以說神速了。待得全身都洗了一遍,雖凝霜之技用的尚不方便,到處都是濕漉漉的,卻比沒洗之前舒服太多,也更加乏了,還是提口氣搖搖晃晃走到金瀟雪旁邊,見金瀟雪姿勢都沒變,睡得正香甜,笑了笑,輕輕躺在金瀟雪旁邊,剛閉眼便鼾聲大起。

一夜無夢,已隱約被太陽晃的刺眼,扭頭醒來,應是第二日清晨了,恍惚間看見金瀟雪,竟睜著一雙大眼睛盯著自己,嚇了一跳。金瀟雪道:「玉哥你醒了。」李玉嗯了一聲,看到金瀟雪衣服上的血跡也幾乎不見,坐起身來,胸口一陣悶痛,下意識的捂了一下,金瀟雪神色大變,慌忙蹲身問道:「玉哥,沒事吧?」

李玉笑了笑道:「沒事,只是要調息一會兒。」金瀟雪嗯了一聲,李玉已然閉目盤腿運功。忽然察覺身體痊癒的莫名其妙的快,自從化龍門外功力恢復之後,全身經脈似乎脫胎換骨一般,不但浩蕩強勁,更是癒合神速,甚至前些日子被劉亢打掉的三個后牙處也隱隱發癢,舌頭一舔竟長出了三顆乳牙,真是事有玄妙,用猜測是被從未謀面的燭龍幫了一把。

李玉雖有猜測,卻無根據,還好天性隨和,反正有百利而無一害,既然發生了,享受便是。李玉雖猜對了方向,殊不知全是燭龍的功勞,當日燭龍感知李玉命懸一線,破玉而出,才發覺燭龍之護被易了主,但看眉目和李佑有八分相似,知是李佑之後,以燭龍之息洗鍊李玉全身破損經脈,使李玉涅槃重生,更勝往昔。

然而洗鍊經脈豈是等閑,耗力太多,未來得及恢復便進了玄陰界,自然面對玄陰界之主端木無常毫無還手之力。至於燭龍為何盡心儘力如此幫李玉,全因和李佑的淵源。而燭龍和李佑有何淵源,卻是后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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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有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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