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空擂

14、空擂

再上上世：

歷史中的朝代總是這樣，太平個百十年，就會動亂個百十年，再太平再動亂，迭代往複。可巧，他竟三世未逢太平，此一世依舊是滿眼的兵荒馬亂。少年熱血加入了團練以求自衛，可卻是個膽小的，打了兩場仗殺了個把人後便后怕起來，纏綿病榻數月，家人本以為不成了，後事都準備起來了，卻又不知哪位大夫的哪副葯對了症，整個人又活蹦亂跳的重拾健康了！他那位嫁進來沖喜的夫人也不用守一輩子寡日日以淚洗面了！一年後還生了個孩子。自此雖小病小災不斷，竟也活到了古稀之年。

等我一邊解釋著「是誤以為有壞人要害他」，一邊帶著儍公子和他的護衛們到了操場的時候，小掌門已經表完了態，她雖是臨時編的瞎話，但以結果來看，現場氣氛很是融洽，竟還有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喊著：「既然表態代表來晚了就該想個做懲的法子！」

後來我有幸親耳聽到這幾個人酒後吐真言道：「其實當時就是想早點看看她的功夫，想知道她是不是真如傳的那般天賦異稟，誰知道......」

誰知道她異常自通道：「那我就跳段舞吧！」

雖然所有人都察覺了這段舞蹈的問題，但因為就在這一時半刻間，西風派的遭遇在這密集的環境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已然傳得人盡皆知！根本沒有一個人想在這時說上一句實話，都不約而同的為她鼓起了掌，而那內心的聲音卻像千里傳音一樣傳遍了整個武林：「興趣獨特啊！」

舞畢，尷尬的氣氛頓時濃濃的籠罩住了整個操場，對於第一次見她跳舞的我已然完全呆在了原地，好在老花眼的石掌門老遠看到了我和儍公子這一撮人，急急忙忙的迎過來問：「這位可是賽逐王子？」

我這才知道原來他是個王子，名叫異堞，是賽逐小國的三王子，幼時頗受寵愛，卻在十二歲時生了場大病，之後就變得有些痴傻，漸漸失了寵，這次也算變相流放了。

可如今回頭再看，異堞這個人的存在簡直就是為至空量身訂做的一具軀體！如此一來，姻緣成了斷線的三人——小掌門、我、異堞，就都聚在了燦華谷，可若想把哪兩個人的紅線重新連好，那可絕非是系個扣這麼簡單的事。可雖不是，卻也沒到需要至空親自動手的程度，他已親手斷了前緣，便是把該做的做完了，隨後的事姻緣仙人自可接手。卻不知他是不想麻煩人還是另有考量，竟非要獨自解決，所謂隔行如隔山，任他仙階如何高，最終還不是走向了那個最慘烈的結局！

言歸正傳，還說這百鳴堂，原本它成立的意義就在於將各門各派聚在一起切磋武藝的，歷年好勝爭尖的也大有人在，谷內的四個擂台就沒閑過。可誰知今年！從開擂至今已經五天過去了，竟沒有一場對決。其實弟子中抱著大展拳腳一鳴驚人目的的並不比往年少，可偏趕上了我家小掌門這麼一座大山壓在上面，所有人都拘謹著。我偶爾和一些外派弟子吃吃飯喝喝酒狀態正佳時，就聽他們抱怨著：「去年我師兄來可是出了好大的名氣呦，其實那功夫還不如我，我來之前不只是自己覺得，連師父都對我寄予厚望。誰知一來就遇見了她！你說她來幹嘛呢！？與她名氣相當的那些人，青派空沙、影依派隨心，善奇門行路，哪個會閑的來湊這個熱鬧？」

而實為罪魁禍首的我對此也是感同身受，還因總以最耐心的傾聽和最誠意的勸解，在弟子中頗受歡迎，所有人都知道谷內有個功夫不行、人卻很好的弟子，但姓甚名誰何門何派？卻鮮少有人說得出。更何況我身邊還有一個絕妙的掩飾——傻王子異堞，大家似乎都已默認我們是一起的，心裡將我判定為他護衛中的一員，反正功夫水平也都差不多。我以此蹭吃蹭喝蹭秘聞，日子過得如意的很！就是苦了為了找「爬樹師父」的小掌門。

因為大家都扭扭捏捏不肯拿出全力對戰，以至於有人竟出奇的玩起了文會那一套，這可讓坐在最高的北角擂台台柱上白天晚上盯著他們為我找「爬樹師父」的小掌門愁壞了！不僅愁我的未來，更愁整個武林的未來。以她十九歲的年紀承受了太多憂慮！

要不說冤家路窄呢，看來看去，她還真就覺得西風派的窄刀有些許可取之處，大體還是因為之前打上人家家門的時候看到過對方全力以赴的姿態。於是迫不得已的小掌門就高高興興的跑去商量了。

不過雖說是找師父，卻也畢竟不能讓我真入了西風的門，可她又擔心我太笨一時半會兒學不會要總麻煩人家，於是就想著自己先學會再慢慢教我。這本是極周祥的考量，可誰知一開口？於西風而言就變成莫大的侮辱，竟因此集體退出回家去了！這事兒可讓我家小掌門受了不小打擊，她自以為沒下殺手也沒傷人性命，權當是江湖切磋對方應不會太在意，卻不料當真生了記恨！於是她便準備著鄭重登門道個歉。誰知這消息竟不脛而走！我的朋友們全都像突然從冬眠里蘇醒了一般，各個都洋溢起了快樂笑容，只盼她能早日啟程。

豈料還沒盼到小掌門啟程，谷里卻又迎來了另一位惹不起的——善奇行路。說起這個人可是有趣的很！就像我的朋友們說的那樣：新一代江湖人中，平雲星落、影依隨心、青派空沙、善奇行路，這四位可是公認的天才，但神奇的是，並非四人間兩兩比試過才有了這樣的排名，其實直到此次下山前都很少真的有人跟小掌門動過手。也就是說這樣的排名完全來自大家的臆測。而這臆測的依據十有八九是奇特度！我家小掌門之所以能穩居第一是因為在大家心裡她還是四個人中最正常的一個。只是不知西風事件後排名有沒有下滑？

而位於第二位的隨心是這四人中年紀最小的，比我還小一歲。他雖然名叫隨心卻很不能隨心，至少在接任掌門之前還不能真的隨心，畢竟影依的規矩是逢戰必應，且立下這規矩的又是他的掌門母親，縱使他再不想去，也要送個條子過去，寫著：「已知，請待。」意思就是你的戰書我收到了，具體什麼時候打回去等通知吧。於是他那桌上的戰書越摞越多，有心情的時候就抽上一份，或是突然對哪家的弟子起了興緻，便立即尋去，其中有人的戰書已在他桌上躺了幾年了，他還以為這人是這世上新生出來的呢。但若是有誰想圍堵他逼他動手，這想想可以，操作起來就很有難度了。

至於這第三位的空沙，這位姐姐已近花信，聽說平日也不大見她練功，琴棋書畫烹茶插花，據說女紅也是一絕，平日很少出門，完全就是位閨秀，且還是位傷春悲秋容貌清麗的閨秀。然大小姐實不可小覷，青派乃是江湖中最重天資的門派，且功法極重內力，堅持認為只要內力足夠深萬物皆可為器！可這就產生了一個弊病，沒有好的身法與深厚的內力相匹，對戰中就難免事倍功半，但因為有著絕對的內力差距，他們倒也不覺得如何，等遇到了高手，他們又能在對戰中以極快的速度成長......啊，這裡就又出了一個問題：空沙極不喜歡與人對戰。作為普通閨閣女子要學的技能她樣樣不差，可作為江湖中人，就實在有些自甘墮落了。然而這話可決不能當著她的面說，不僅是這話，最好乾脆就避免和她對話，否則很可能還沒開打就先被她氣死了。

再者來就是這位行路了，這可是位「欺師滅祖」級的人物！不過別誤會，他可沒做什麼壞事，甚至該說他就沒做過什麼壞事。善奇門，聽這名字就可想而知，是遊走在正派和偏門之間的一個門派，善用毒善暗器善出奇招。可這位十二歲入門的弟子也不知道他這十二年都經歷了什麼，做什麼事都是規規矩矩的，堅信這世間最快的捷徑就是守規矩！在門派里待了十年也沒被「帶壞」，實難得矣！雖然他也善毒，也精通暗器，可每每使用之時都要大聲告知對方：「我要出暗器了！」甚至還會依據對方的實力將何時出暗器、什麼樣的暗器、從什麼方向出都說出來，不僅如此，待對戰結束更是要將雙方表現進行詳細總結！好在那時世道太平，否則他這樣的人怕是活不過兩天。

而我說他有趣可不止於此，更因他是四人中唯一一個給另三人都下過戰書卻沒打上一場的人。他去找空沙被揶揄了一頓打發了，他去找隨心收了條子現在還沒等著消息，他去找星落......星落至今不知道還曾有過這麼件事。

看擂台上血肉模糊的對戰於大多數人而言並非什麼享受，可原本熱鬧的擂台一旦空了，卻總有著比別處更蕭條的景色。空著的擂台，或許是虛位以待，或許只是沒了熱血。我也會羨慕起曾在擂台下只看重下注多少的自己，只因時光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