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 猩紅嫁衣（4）

「對……」

謝晏眯著眼睛慢慢道，腦海里突然閃過一個極為熟悉的畫面。

那是一個及其清晰短暫的畫面記憶，卻成功讓謝晏眸子亮了亮，轉而肯定道：

「對，沒錯。那個女人穿著一身艷紅艷紅的衣服——就像是我們民間的嫁衣一般，她一邊走一邊脫……每扯下一件衣服她就隨手一揚，然後那衣服就不見了……對了，還有一點，那個女人特別奇怪——

她的臉看上去像是六七十歲的人，但身體卻是十六七歲的樣子。」

「……」司默揚了下眉，「老人的臉和少女的身體？」

「對。」

「啊，你們說……她會不會是那種書上說的吸食男人精氣而維持身體的妖怪啊？」姜芸被幾人詭異的談話弄得有些害怕，「那我們趕緊離……不、不行，如果我們走了，這村子里的人不就遭殃了嗎？」

少女話說一半，忽而又想到什麼，短暫地猶豫過後，雖然還是有些害怕，但神色卻堅定了些許，她看向蘇荼：

「師尊，我們下山不本就是來歷練的么？不如先住在這裡，抓住這個妖怪再走也不遲……」

少女眼裡閃爍著堅決和祈求，細看之下還帶著對未知事物略微的恐懼。

蘇荼頓了頓：「除魔衛道本就是修仙人的使命，也是你們此行的目的。」

「真的嗎，謝謝師尊……！」

少女臉上浮現出了驚喜的神色。

司默眯了眯眸。

聽著姜芸明明很害怕卻還強撐著高興的聲音，舌尖頂了頂腮幫。

心下突然滋生出幾分不耐。

原本只以為是個沒用的菟絲花……

但現在看來，竟然是個沒用的，還總愛抱著她那點沒用的同情心來拖後腿的蠢才。

這樣的性子，就算是吃苦也怪不得別人。

少年輕輕牽起唇角，黑暗中他站在蘇荼背後，在所有人都看不見的角度，揚起了一個極具諷刺意味的笑。

而後他上前，眉眼間的詭譎隨著他的動作如退潮般迅速消散，少年眼裡是柔軟的笑：

「既然是歷練的第一站，那我們天亮便去尋找點線索吧。」

「好。你們先去休息，我來守夜吧。」剛才的夢魘讓謝晏再難以入睡。

大家都沒什麼意見，謝晏替換了司默讓他去休息，蘇荼則以自己需要修鍊為由，選擇繼續打坐守夜，讓直打哈欠的姜芸上了床。

司默半坐在地上，背靠著牆，常年密閉的屋子裡瀰漫著一股霉味，他微微側了下身，面對著正在打坐的蘇荼：

「師尊，我睡不著……這牆這地又冷又硬。」

仙尊睜開眼：「……嬌氣。」

但倒底還是在少年略微期盼的目光中，解下身上的外套披在少年身上，收回手時順便揉了揉那人有些炸毛的頭：

「好了，睡吧。」

司默頓時心滿意足，在姜芸略帶羨慕的目光中和謝晏一言難盡的注視下，如同全班唯一一個得到老師誇獎的小孩子一般，驕傲地闔上眼。

*

翌日清晨。

天還沒完全亮，村子里已經陸陸續續地有人出來幹活了。

一行人迅速吃完自備的乾糧，然後準備出去打聽打聽情況。

木門年久失修，和門框連接的地方腐蝕嚴重，推開時發出吱呀一聲響。

這是一個荒廢了很久的宅院，旁邊就連著農田。

正在田裡耕種的男人聽見聲音抬起頭，發現那座已經許久沒人住了的院子，門被慢慢推開。

哐當一聲，榔頭落在地上，男人被嚇得腿軟。

「見、見鬼了……」

男人一屁股坐在地上，恐懼感讓他無法思考，只得靠著本能撲在地上，用手扒著土地，又慢又費力地努力爬著。

「鬼……鬼出來了……」

男人瞪大了雙眼，伸出手奮力地往前爬，腿間似乎有什麼東西流出，他卻像絲毫沒察覺到一般，如魔怔了般嘴裡念念有詞。

姜芸剛打開門就看到了這樣的景象。

少女急忙噔噔噔地跑去，想要扶起趴在地上不要命往前爬的男人。然而卻在剛剛接觸到男人時，被那人一巴掌打開。

男人的力道很大，少女手上紅了一片。

「鬼、鬼！別……別碰我！！！」

他忽然抱著頭大叫起來，嘴裡不停地重複著一句話：

「我沒有，不是我……是、是老王……對，都是老王乾的，不是我！！是老王……

是老王……都是他，都是他……」

「……」姜芸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抱著頭看上去十分痛苦的男人。

少女想了想，還是慢慢地伸出手：

「別急，叔，有什麼事慢慢說，我不是壞人……」

然而卻並不管用，她再一次被拍開。

男人像是陷入了某種回憶，他痛苦的彎著身子，已完全無法和現實對上軌。

正在姜芸一籌莫展之時，謝晏出來了。

「謝大哥！」

餘光偶然瞥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少女如同看到了救星一般，眼神驀地亮了亮，「你怎麼來了？」

「不放心你，出來看看。」謝晏淺淺地笑了下，而後將目光落在少女身邊趴著的男人身上，皺了下眉，「這是怎麼回事？」

原本是姜芸自告奮勇要打頭陣出去探探口風，說是自己一直以來都是隊伍里最為弱勢的存在，要給她一個鍛煉自己的機會，想著白天應該也不會發生什麼危險，大家也都同意了。

但沒想到少女還沒離開多久，外面就傳來極大的動靜。

原本正隨著司默一起勘察宅院的謝晏不放心，便打算出來看看。

然而面對謝晏的問題，姜芸也很茫然。

少女訥訥道：

「我、我也不知道……？」

「……」

「謝大哥你幹嘛這麼看著我，我真的不知道……」姜芸欲哭無淚，「我一出來他就這樣了，而且——」

少女揚了揚手。

「而且，我想過扶他的，他還把我打成這樣了……」

少女原本白皙的手背上泛著醒目的紅。

謝晏怔了一下，旋即快步走過去：

「你先去找師尊，這裡我來處理吧。」

「……好吧。」

雖然很想留下來幫忙，但姜芸覺得，眼下這種情況自己可能只會幫倒忙。

於是少女悶悶地應了聲，走到門口時，忽而又回過身：

「他打人還挺痛的，謝大哥你也小心一點！我很快就帶師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