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 猩紅嫁衣（5）

「師尊，師尊！」

小少女火急火燎地跑進房間。

蘇荼睜開眼，看著大聲喊著朝自己奔來的姜芸，輕輕皺了下眉：

「莫鬧。修仙人最忌諱急躁。」

小姑娘咬咬唇：

「對不起師尊，我太急了……可是、可是……」

她低著頭，神色有些急躁。看得蘇荼微微無奈：「說吧，何事？」

「我方才出去遇到一個怪人，謝大哥已經在應付他了，我擔心他也被弄傷，您快去看看吧。」得到允許后的姜芸語速飛快。

「謝晏？」蘇荼皺了下眉，「他不是隨司默勘察宅子去了么？」

「額……他擔心我嘛，哎呀師尊你快去看看他！」

「……」

蘇荼在小姑娘的軟磨硬泡下，半推半就地站起。

兩人剛到門口，便聽見謝晏的聲音。

循聲看去，只見少年正扶著一個男人，那人滿身狼狽，像是剛剛經歷了什麼令人十分驚懼的事情一般，饒是被謝晏耐心安撫著，但身體仍是在輕輕地顫抖著。

「葉大哥，我們來了！」

姜芸拉著蘇荼，朝謝晏的方向招了招手，作勢就要走去。

「……」蘇荼皺了下眉。

她抬手拉住了少女，在那人不解的目光中，抬了抬下頜：

「你沒發現，看見我們之後，那人抖得更厲害了嗎？」

姜芸不明所以地望去。

果真發現原本只是輕輕顫抖著的男人身體突然抖得如同篩子一般，瞳孔也驀地擴大，像是看見了什麼及其恐怖的事情一樣。

「有鬼……鬼……鬼……」

男人聲音小，姜芸又離得遠，並不能聽清什麼，但扶著他的謝晏卻是聽得一清二楚。

少年眸底閃過一絲疑慮。

而不遠處的姜芸則是歪了歪頭，有些莫名地看著男人奇奇怪怪的舉動。

「見鬼了……他之前看到我也是這個反應，好像很怕我似的……」

姜芸眨了眨眼，食指無意識地點了點臉頰，百思不得其解：

「可是我好像……沒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啊？」

「還有一種可能。」看著姜芸一副費解的苦惱模樣，蘇荼忽而開口，「他不是怕你，是怕女性。」

「女性？」姜芸愣了愣，而後反應過來，「師尊的意思是，他曾被女性傷害過——身體或者精神層面的——因而才在看到女性時會本能地害怕嗎？」

蘇荼點點頭：

「所以總之，我們現在出面並不能起到什麼幫助，反而只有你師兄一個人在場時，他才有可能平靜下來。

有些事情要靜下來用心觀察，急躁行事乃是大忌，明白么？」

「可是——」

「我們沒來之前他不也能處理地很好么——謝晏是修仙人，你應該相信他。」

「我明白了……」

姜芸垂下頭，默默跟隨著蘇荼退了回去。

一路上小姑娘都表現得十分安靜，直到蘇荼進了屋，回過身，準備關上門時，悶了一路的姜芸這才開口。

少女咬了咬唇，略微拘謹地站在仙尊背後：

「對不起師尊，我好像什麼事都做不好，一直都只會幫倒忙……我是不是特別沒用啊？」

「……」

蘇荼沉默了下。她居然不知，少女的心思竟是這般敏感。

這不禁讓她思考起來，自己這些日子是否對她有些過於嚴厲了。

儘管自己已經很努力地放下對這個世界的成見了，但總是會因為太過熟悉，仍會在某些時刻給這些角色自動帶入她所給他們設定的身份。

這本書里的所有人都有一個成長蛻變的過程。而她卻總因為姜芸的「女主角」身份而對她抱有著比尋常人更高的期望，卻忘了她也只是個孩子，也是需要成長的。

因為原來的設定，姜芸已經比同齡人明事理知進退勤懇踏實多了——只要給她點時間，從一粒種子長成一棵參天大樹是她必然的結果，自己又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誠然，對自己的弟子要求嚴格，這並不是件壞事。

如果單單隻是因為她是所謂的女主，就要求還在成長期的姜芸必須擁有中後期才會顯現出來的實力這種不切實際的期望的話，那未免也太過荒唐不公了。

可是……真是因為如此嗎？

蘇荼沉默著，內心思緒萬千。

「……」

就算腦海里如此想著，但女人內心卻十分清楚，她做不到僅因此而放棄對姜芸要求嚴格。

她終究還是無法欺騙自己。

蘇荼嘆了口氣。

在姜芸略微緊張的注視下，仙尊沉默地伸出手，揉了揉她的頭髮。

「？」小姑娘神色忐忑又內疚，一雙漂亮的杏眼微微睜大，帶著些許疑惑，「師尊？」

「每個人都會成長。」姜芸聽見她嘆了口氣，很輕。

「你們的路還長著呢。」

人都是需要成長的，但蘇荼並不後悔對姜芸嚴苛。

劇情之輪不知何時便會偏離正軌，再此之前姜芸必須儘快成長起來。

蘇荼希望，假使某一天，自己離開了，司默和謝晏又沒辦法護她周全時，小姑娘能有足夠的底氣去承擔自己所應當承擔的那一份重大責任。

這是她使命所在。

仙尊的手輕輕覆在少女頭上，不重，帶著微微的壓力。

姜芸神色微微恍惚。

她竟然因為師尊這兩句絕非安慰的話語給安慰到了。

小姑娘咬咬唇，很快便調整好心態，抱著仙尊的手臂撒嬌。

蘇荼垂眸，對上那人晶亮的眸，仿若被取悅到了般，輕輕牽起唇角。

然而師徒二人還沒來得及過多溫存，門便被人不解風情地推開。

姜芸被聲響吸引了視線，再回過頭去看蘇荼時，卻發現仙尊已然恢復成了平日不苟言笑的清冷模樣。

姑娘內心不可避免地失落了一瞬，然後便皺著眉朝門口看去。

她倒要看看，是誰這麼沒眼……

「謝大哥？」

謝晏抬眸看著緊緊相連的師徒二人，眼裡閃過一絲驚訝，而後他斂下眸子，拱了拱手：

「師尊。」

被人撞破親昵的蘇荼面不改色：「處理完了？」

「是。」謝晏頷首：

「我本是想將那人帶進來的，但他似乎對這裡十分抗拒，若強行帶他進來必會傷了他，於是我索性將他放了……

奇怪的是我一鬆手，那男人便撲在了地上，拚命地爬了起來，嘴裡還不斷念叨著『鬼』『不是我』還有……」

謝晏遲疑了一瞬。